第 2 章(2 / 2)

將軍與寡婦 石阿措 11506 字 4個月前

霍鈺沒有力氣去接,聲音虛弱地說道:“衣服的夾袋裡有塊玉佩,請姑娘幫我看看可還在?”

蘭姑找了找,摸到一塊硬邦邦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是塊玉佩。

蘭姑雖然沒有見過什麼珍品寶物,但她一看這玉佩的雕刻以及色澤便知這玉絕對很值錢。

看他身上穿的粗布服,怎麼都不像是能夠戴得起這種玉的人,可他通身的氣質又不像普通人,蘭姑心中疑慮更重。

“這塊玉值一百兩銀子,你拿去當了吧,便當做我在你這的吃住以及買藥的費用。”霍鈺看得出來這婦人生活清貧,他若要留在這裡養傷,定會增添她的許多負擔,他和她不過萍水相逢,自己若不付出點什麼,怎好要求她幫助自己?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不過圖一個利字,為了利就連最信任的人也可以背叛,一百兩對眼前這婦人來說,應該是一大筆錢了,霍鈺拿出這塊玉佩既是為了收買她,也是為了讓自己安心。

一百兩?蘭姑登時大吃一驚,隻覺得手上的玉佩頓時變得沉甸甸起來,好像真變成了白花花的銀子。蘭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銀子,手不由握緊了玉佩,怕把它摔壞了賠不起。

霍鈺看著她見錢眼開的模樣,心中雖有些輕蔑,麵上卻未顯露出來,目光觸及她手中的玉佩,指尖動了動,內心有一絲不舍,這塊玉原是那女人送給他的,想到自己淪落到這番境地卻仍舊沒舍得把這塊玉丟掉,霍鈺隻覺得自己可笑至極,嘴角的苦澀一閃而過,隨後被冷然所替代。

蘭姑回過神來,恰好對上男人冷漠譏諷的目光,不由一怔,以為他是在笑話她沒見過世麵,蘭姑內心有些窘迫。

“這玉佩我便收下了,等你傷好得差不多可以走了,我再把剩下的銀子還給你。”

給他買藥買補品需要花費不少錢,照顧他也要花費時間,那樣蘭姑就要犧牲做活計的時間,蘭姑身上沒有多少積蓄,平日裡用錢都是一點一點摳出來的,蘭姑不會為了個人的麵子去拒絕這錢。他若沒錢便算了,他既然有這錢,蘭姑還打算向他討要一點住宿和照料他的費用呢,畢竟善心大發也要講個度,她又不是冤大頭。不過這玉佩能不能當一百兩,這還是說不準的事。

霍鈺沒有回話,蘭姑便當他默認了。

“我去打點水給你洗漱。”有了錢,蘭姑心中的壓力多時間減輕不少,對他的態度溫和了些許。

蘭姑出去時,崽崽正在院子追著母雞玩耍,母雞被他嚇得撲動著翅膀滿院子的跑,一邊咯咯咯咯的尖叫。

看著他一臉興奮的小模樣,蘭姑搖頭笑了笑,到底還是個孩子,有了雞夥伴,就把屋裡的大活人給忘了。

蘭姑家裡養了三隻母雞,現在每天都能收獲兩到三枚的雞蛋,蘭姑今早去雞窩看了下,有三枚蛋,蘭姑撿了兩枚,留一枚做引窩蛋。兩枚雞蛋水煮了,一個給了崽崽,一個給了躺在床上的男人,那男人受了重傷需要補身子。若他給的那塊玉當真能當一百兩,蘭姑打算今天殺一隻母雞給他煲湯。

蘭姑打來水給男人洗漱之後,便給他端來了早飯。蘭姑在他還沒醒來的時候便已經煮好了早飯,他的早飯是米粥、一碟新鮮的炒青菜,青菜是今早從菜園子摘的、還有昨夜剩下的豬肉、一枚雞蛋。

霍鈺手使不上力氣,所以還是蘭姑喂給他吃。經過先前的交談,他們兩人也算是熟悉不少,不像昨夜那般尷尬了。

喂飯過程蘭姑一直很想詢問關於他的身世以及他的經曆,但他一直表現出不想說話的模樣,蘭姑好幾次一開口欲說話,他就垂下眼眸專注地吃東西,根本不給她問話的機會。蘭姑沒奈何,隻能打消心中念頭。

霍鈺餓了一天一夜,但他吃了一碗米粥和一個水煮雞蛋,有油的東西他一點也沒碰,蘭姑覺得他可能是嫌棄豬肉是昨日的,因為她方才提了一嘴,他不吃,蘭姑也不勉強他。

喂完他之後,蘭姑也匆匆吃了早飯,然後給他檢查背上的傷口,昨夜給他敷的草藥一點用也沒有,他的傷口看著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變得更加嚴重,蘭姑有些擔憂,不敢再胡亂給他抹藥,隻簡單地幫他處理了下傷口。

東邊紅霞浮蕩,金色的晨曦照在苔蘚濃綠的水井上。

蘭姑帶著崽崽出了門。

出門前,蘭姑關上了霍鈺住的那間屋子的窗子,這幾天村裡的一些單身閒漢總跑來她家附近閒逛,蘭姑怕他們看到霍鈺,惹出什麼事來。

蘭姑牽著崽崽的手還沒走多久,便撞見了錢六,錢六一見到蘭姑,兩隻豆眼瞬間爭大,朝著她快步走來,涎著臉搭訕道:“王家娘子,這是去哪裡?”

錢六也是這村裡的住戶,家裡有婆娘,他那婆娘是出了名的潑辣好妒,把他看得很緊。錢六容貌生得很普通,穿著也邋裡邋遢的,蘭姑也不知道他家婆娘為什麼會以為錢六招女人喜歡,好像誰都想勾引她男人。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情人眼裡出西施,大概就是如此吧。

到底是同村人,蘭姑不想甩人臉子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於是客氣地回了句:“去鎮上。”

“我二伯今日也要去鎮上,他有牛車,要不要我叫他順帶你們一程?”錢六笑嘻嘻地說道。

他那雙色眼這會兒正直勾勾地盯著蘭姑,好像隨時要朝她撲來,讓蘭姑覺得很惡心,而且隔著不遠的距離,蘭姑都能聞到他身上那股臭豆豉似的味道。

“不必了,多謝。”蘭姑不冷不淡地應了聲,而後拉著崽崽快步離去。

不遠處的土屋簷下坐著幾名正做著針線活的村婦正探頭朝著她這邊張望,幾雙眼裡毫不掩飾鄙夷之色,仿佛她做了什麼恬不知恥的事情。

蘭姑臉色微變,但也沒說什麼,低著頭佯裝看不見,拉著崽崽繼續走。

在經過幾人身旁時,耳邊傳來一聲嗤罵:“呸,愛偷漢子的下賤貨色。”

蘭姑不知道她們是說她帶男人回家裡的事情,還是指錢六,她皺了皺眉頭,沒理會她們,伸手捂著崽崽的耳朵,不讓他聽那些肮臟的話語,崽崽還不到四歲,自然聽不懂那些婦人的話,他用一股天真無邪的表情看著蘭姑,看得蘭姑心口微微發澀。

自她男人死後,蘭姑便承受了很多閒話,一開始她們說她克夫,說她年紀輕輕肯定守不住。再後來,說她是狐媚子,風流寡婦,最喜歡勾搭男人。但事實上,蘭姑安分守己,潔身自好,從來沒有偷過人。

正因為這些謠諑,村裡的單身漢子對她動了心思,沒事就愛在她門前晃悠,還有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見了她直接問她多少錢能夠睡一夜,蘭姑一開始既憤怒又憋屈,拚命與人解釋,然而三人成虎她又如何解釋得通?再後來,蘭姑明白了,那些人就是覺得她們孤兒寡婦好欺負,才如此肆無忌憚。可她能怎麼辦?王秀才死了,他的父母也已經不在,他家又沒有靠得住的親人。她那個爹莫說靠不住,他不來落井下石蘭姑都要感謝他了。那些流言蜚語聽多了,蘭姑隻能努力讓自己變得麻木起來。

* * *

牛頭村離鎮上有好幾裡,光走路就要走一個多時辰。崽崽人小腿短,走不了多長的路,蘭姑會讓他自己走一段路,然後再抱著他走一段路。今日蘭姑原本可以讓崽崽待在家裡的,但蘭姑還沒有徹底信任那個男人,她不敢讓崽崽和他在家裡。

她們走的是一條黃土路,每次有驢車牛車經過時,都會揚起滿天塵土,弄得人灰頭土臉。

一騎著驢子的人打著鞭子飛快地經過,灰塵鋪天蓋地而來,蘭姑連忙遮住崽崽的口鼻,沙塵飛進眼中,蘭姑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這幾日天氣好,原本濕噠噠的路在太陽的暴曬下很快便乾了,前幾日一直下雨地上全是坑坑窪窪的水坑,來回一趟,渾身儘是泥濘。不論天氣好或者不好,這條路都一樣的難走。

路兩邊是田地,這會兒處處可見農戶的身影,趁著晴好天氣,他們都忙著插秧,蘭姑不禁又惦記起王秀才給她家的那幾畝田地,心中歎了口氣。那幾畝田地如今由她爹和她弟耕作,但她爹懶惰,她弟又成日出去鬼混的,不知道那幾畝田地有沒有荒廢?

蘭姑已經好久沒有回娘家了。

蘭姑到了鎮上,找了鎮上最好的當鋪,

把霍鈺給她的那塊玉佩給掌櫃看了,又一口價要了一百兩。要價時蘭姑其實十分心虛,讓她沒想到的是,掌櫃看過玉後竟十分乾脆地同意了,又好奇地問她玉從何處來。顯然他不認為蘭姑這樣的窮婦人會擁有這樣一塊好玉,蘭姑沒與他說實話,扯了個謊,說那塊玉是她的傳家之寶,因為急需錢用隻能把它當掉,那掌櫃並沒有懷疑她的話,收了玉佩給了她一百兩銀子。

出來時,蘭姑臉上笑開了花,她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銀子,心中無比驚喜,怕銀子丟了,時不時地摸一下袋子。

蘭姑帶著崽崽去了一家名為五福的茶鋪子歇歇腳,茶鋪子分為內外兩處,內是店堂,外頭支了個大棚子,棚子裡放著桌椅板凳供客人坐著閒聊喝茶。店堂內簡陋狹小,還彌漫著各種汗臭酸臭味,不如外頭棚子裡空氣好又涼快,就是灰塵多了些,客人大多喜歡在外頭。

蘭姑要了兩碗粗茶,拉著崽崽找了不容易引起人注意的角落裡,坐在長條椅上,拿出在集市買的饃饃,兩人就著粗茶吃了起來。

這茶鋪子聚集了販夫走卒以及一些混混幫閒,在這裡坐上一個時辰,聽他們談話,鎮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知道一清二楚。蘭姑邊吃邊細心去聽,沒有聽到關於強盜逃犯這一類的事情,終於放了心。

蘭姑帶著崽崽去買完東西之後,便雇了輛驢拉的車回村裡,平時蘭姑是不舍得出錢雇車的,隻是今日她買的東西太多拿不了,而且家裡還有個受了重傷的人等著她回去。這會兒午時已過,她再遲些回去,他怕是要餓肚子,而且他一直高燒不退,蘭姑擔心他有個好歹,想著趕緊把藥帶回去給他熬上。

坐車比去時節省了一半時間,回到自家小院門前,蘭姑打開院門,正要喚崽崽進去,頭皮忽然一緊,卻是被人從身後緊緊拽住了頭發。

蘭姑猛地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卻是錢六的婆娘孫氏。孫氏這會兒正怒氣衝衝地看著她,活脫脫要吃了她一般。

蘭姑把自己的頭發拽了回來,頭上的荊釵被孫氏拔掉,蘭姑這會兒已是披頭散發,一綹頭發黏在唇角,顯得有些狼狽,把那綹頭發撥開,蘭姑蹙起細眉,

也不知道自己哪裡招惹到了她,“孫娘子,你這是做什麼?”

蘭姑話音剛落,孫氏一巴掌朝著她打來。孫氏人壯實,力氣又大,一巴掌打得蘭姑頭昏耳鳴。

一旁的崽崽被她這陣仗嚇到,頓時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