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鬨的民眾這下慌了,嗑瓜子的人把手裡的瓜子一扔,趕緊上前攔住林夫人,“夫人夫人,快快住手吧,彆真把孩子打死了。現在的世道可不比從前了,咱們聖上立了新規,父母打死自家孩子也要問罪,您可彆一時衝動,做出懊悔不及的事,到時候吃了官司可劃不來。”
賣擀麵杖的攤主也湊上前來,臉色不大好看,盯著林夫人手中的擀麵杖道:“擀麵杖你買不買?不買放回去,彆拿它打人,打折了我還怎麼賣。”
眾人紛紛上前勸林夫人,你三言我兩語,和事佬當得忒稱職,慢慢把她拉開了。甩手丟了擀麵杖,林夫人拿鼻孔看林桑青,忿忿不平道:“看在街坊鄰居的麵子上,我先放過你,還不趕緊回家做飯去,在這兒賣什麼呆?”
林桑青捂著肚子爬起來,腰杆一時之間沒法挺直,踉蹌幾步才站穩。林夫人撇撇嘴,向站在她身旁的胖大嬸道:“你看看,她多會裝鬼,擀麵杖打在身上能有多疼,何況我還沒用力氣。真的和她那不爭氣的爹一模一樣。”
胖大嬸敷衍笑笑,什麼話都沒說,趕緊站的得離她遠一點。
嘖嘖,林家有隻母大蟲,愛罵人來脾氣衝,還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吧。
站穩身形,林桑青抱著肚子往家走。
回家要穿過一條黑漆漆的小巷子,平陽城雖然是皇城,治安相對其他城鎮要好,但打家劫舍的事偶爾還是會發生那麼一兩起。近來的兩樁打劫案都發生在這條黑漆漆的巷子裡,是以每回從此中穿過,林桑青都要提著心吊著膽,生怕有賊人跳到麵前,拿著大刀抵在她的脖頸上,讓她把身上的錢全都掏出來。
她捂著肚子慢慢吞吞走著,一壁走一壁思索回家炒什麼菜,沒等想出結果,身後陡然出現道人影,如鬼魅般神秘,袖子也被人拉住了。
林桑青頓覺驚悚——完了完了,賊人終於出現了,她身上一個子兒都沒有,兜比臉都乾淨,萬一賊人尋不到好處,該不會惱羞成怒殺了她吧?
“你娘又打你了?”拉住她衣袖的賊人道,聲音聽上去不大開心,語氣很衝,“跟我走,咱們去找你爹去,她也太不像話了,昨兒個剛打完你,今兒個又打,你到底是不是她生的啊?”
拉住她衣袖的人有把純淨爽朗的好嗓子,聽上去像不諳世事的少年郎,美中不足的是,他說話的聲音裡帶了絲玩世不恭,不用轉頭看便知是個不安分的人。
林桑青這才鬆了一口氣。娘啊,原來是溫裕。
溫裕乃是兵部副侍郎家的公子,家底子殷實,礙於此,他養成了十足紈絝的性子,空有一身蠻力,卻一事無成。溫裕的年紀和她一樣大,也二十歲整了,功名沒有考取,夫人也沒娶到,跟他那身為兵部副侍郎的爹不能比。
其實,她是平民之女,溫裕是有錢有勢的公子哥,按理說此生應該沒有交集才是,但巧的是他們兩家住得極近,翻個牆頭便能到對方家中,挨得這麼近,想不熟識都不行。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上樹摸鳥下河捉魚,勉強算得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身子向後傾倒,用重力來抵擋溫大公子的蠻力,林桑青忙擺手道:“算了算了,告訴爹又有什麼用,他根本管不住娘,到時候被娘知道,又得說我一通。”
溫裕瞪大眼睛,撒開手,恨鐵不成鋼地盯著她看,“那你就這樣讓她打你?萬一哪天失手將你打死了怎麼辦,我的朋友統共隻有幾個,單隻手就能數過來,你若死了,我會少個最誌同道合的損友。”
整理好淩亂的衣裳,寬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林桑青灑脫道:“不會的,我耐打,你看這麼多年我不都挨過來了嗎。”把袖子往下放放,蓋住昨日新添的傷疤,她用欣賞的目光瞥向溫裕,眼底帶笑道:“我說,溫裕,你今天穿的這是什麼衣裳,配色太誇張,一點美感都沒有,你娘沒告訴你紅配綠賽狗屁啊。”
溫裕今兒穿了套比大蔥還綠的華服,光是綠色倒也罷了,他的皮膚白皙,能襯得起綠色。但不知做這套衣裳的繡娘是怎麼想的,竟然在綠色華服的袖口、領口、腰線處分彆秀了紅色的杜鵑花圖案,紅色和綠色一撞,沒來由顯得俗氣。
溫裕向來愛臭美,又一向自詡眼光好,林桑青的話猶如一道雷劈進了他脆弱的心臟。“呸,我作甚來關心你。”他氣得跳腳,“接下來的三日,若再和你說話,我便是……我便是……”思忖一瞬,豁出去道:“便是我爹養的那隻綠毛龜!”
林桑青完全不以為意,溫裕隔幾天便起一道這樣的誓言,每每沒到期限便被自己打破了,細數這些年,他做過大黃狗、花蝴蝶、牆角的臭襪子。她齜牙笑道:“你好,綠毛龜。”
殊不知命運的車輪從來不留情麵,說碾誰便碾誰,溫裕若曉得自個兒有一語成讖的能力,不曉得有多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是連載文喲,喜歡看完結的寶寶們不要點進來看啦~祝你們新年快樂,萬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