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戶部侍郎的女兒林桑青,自小生長在宮外,從來沒看過繁光宮內破敗之前的樣子。
幾乎在瞬間,她倏然想起簫白澤砸繁光宮那日喊出的那句話:我要毀了她存在的痕跡。
她想,他口中那個“她”,應該曾經在這裡住過。
看來簫白澤果然十分厭惡那個“她”,不單砸了“她”住過的宮殿,還十分介懷將它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白瑞離去後,林桑青在板凳上坐了許久,屁股都有些疼了。半晌,她讓梨奈喚來楓櫟,捧著涼透的茶水問她,“楓櫟,你在這宮裡的時日比我長久,應該知道不少事情,你告訴我,繁光宮以前是什麼樣子的?”
楓櫟恭敬地候在一邊,語氣溫婉恬淡道:“回娘娘,奴婢進宮的時候,繁光宮已經呈現破舊之象了,是以,奴婢並不知繁光宮以前是什麼樣子。”
她點點頭,又問,“那,繁光宮以前住的是什麼人?”
楓櫟為難道:“繁光宮被封了近十年,也是娘娘您要入宮,皇上才讓人把繁光宮打開,裡頭曾經住過什麼人,奴婢當真不知道。”
啊,她什麼都不知道啊。撓了撓頭發,林桑青揮手示意她退下,“下去歇著吧。”
楓櫟彎腰答“是”,恭謹退去了。
坐在板凳上的屁股微抬,林桑青暗暗琢磨,她隻是宮外的尋常女子,與簫白澤毫無交集,自然不會是那個“她”。她將繁光宮裝得和破敗之前一樣,一定隻是巧合。
這世間的巧合多了去了,連借屍還魂的事情都能發生,那麼發生個把件巧合的事情,也不值得驚訝。
新換的雕花木床睡起來十分舒坦,鋪上柔軟的床墊之後,如躺在棉花上一般,以前的架子床不能和它比。林桑青美美睡了一夜,早上起身時,還賴著不願爬起來,將梨奈氣得乾跺腳。
她真的要腐敗在這深宮中了。
磨磨蹭蹭起床,她在梨奈的幫助下梳洗完畢,想想秋光短暫,酷冷的寒冬即將到來,花朵兒會一日比一日凋零的多,到時候隻會剩下光禿禿的枝乾。她決定珍惜好時光,趁著秋光尚存,多到禦花園裡走一走。
且,更主要的是,她想結識一個人。
木槿月季開滿眼,因著深秋的緣故,花朵雖然照常掛在枝頭,卻不知怎的,顯得甚是頹唐,隻有各色菊花精氣常在,飽滿的花朵盛放如雲,為這深秋帶來些許生機。
林桑青在園子裡晃悠了幾圈,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那道淺橙色身影出現在禦花園中,她的精神頭才瞬間起來,拽拽梨奈的衣袖,摩拳擦掌道:“走著,魚來了。”
梨奈不明就裡,跟著她家主子靠近那道淺橙色身影,愣了愣,才想起來她是誰,隨即低頭行了一禮,“方禦女萬安。”
林桑青雙眸含笑,望著方禦女語氣熱絡道:“方姐姐也來禦花園賞花?”
沒錯,林桑青想結識的,正是因為做桂花糖蒸栗粉糕十分拿手,而因此被蕭白澤封為宮妃的方禦女。
她提前打聽過了,方禦女名喚方舒玉,今年二十,與真正的她同歲,比侍郎家的小姐大三歲,所以,她得喚她一聲姐姐。每日早膳過後,方禦女都會到禦花園裡散步半個時辰,她似乎很討厭身邊的宮女太監,每每出來散步,皆是獨身一人,從來不讓宮人們跟著。
似乎沒想到她會主動過來和她說話,方禦女驚了一驚,忙俯下身子,手足無措道:“昭儀娘娘……萬安。”
林桑青抱著手臂站在她對麵,像民間算卦的神棍一般,用洞察一切的犀利眼神看著她,語調神秘道:“你不喜歡皇上,不想做皇上的妃子,你亦厭惡這座深宮。”
猛地抬起頭,方禦女驚慌道:“娘娘怎麼知道!”
林桑青奸詐笑笑,“喲喲喲。”她不過是信口說這麼一句話,想詐一詐她,沒想到方禦女連掙紮都不掙紮,直接就落進了陷阱裡。
看到她笑得如此奸詐,方禦女才曉得自己說錯了話,“你——”咬咬嘴唇,欲蓋彌彰道:“我喜歡皇上,我想做皇上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