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放下二郎腿,林桑青側目眯眼,“你的意思是……”
楓櫟緊蹙秀氣雙眉,“好端端的,柳昭儀為何要砸碎之前那隻貔貅?她厭惡娘娘是宮裡人儘皆知的事情,又怎麼會突發好心,另送一隻貔貅給您?除非她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運什麼東西進繁光宮。貔貅的肚子是空的,正好能塞東西進去。”抬頭望著林桑青,言簡意賅道:“娘娘,陷害您的人,極有可能是柳昭儀。”
深深地凝視楓櫟一眼,眸子最深處劃過一抹思量,林桑青咬住嘴唇,氣得直拍大腿,“好個一石二鳥的計策!沒料到模樣周正的柳姒會做出這樣子不周正的事情,楓櫟,把雷公藤給我。”
楓櫟點點頭,一邊往外掏雷公藤,一邊溫言勸她,“娘娘,這個時候您應該抓緊把雷公藤毀掉,萬萬不能拿去太後跟前,若柳昭儀反咬一口,說雷公藤是您塞在貔貅裡的,目的是陷害她,您該如何向太後解釋?”
接過雷公藤,翻來覆去查看,林桑青認同頷首道:“本宮曉得,柳昭儀那張嘴十分厲害,沒理也能讓她說成有理。”把雷公藤湊到鼻子底下輕輕嗅著,她抽抽鼻子道:“哎楓櫟,這玩意兒真的是雷公藤嗎,怎麼這麼像我小時候吃過的甘草根?”
楓櫟忙提醒她,“您離遠一些,仔細誤食了,奴婢的父親是鄉下的郎中,從小耳濡目染,奴婢多少也識得些藥材,這就是雷公藤,假不了。”
林桑青又使勁聞了聞,持懷疑態度道:“你該不會認錯了吧,冤枉了柳昭儀可不好,這怎麼看都是甘草根,不像雷公藤。”思量一瞬,她張嘴咬下一小口,“我嘗嘗。”
楓櫟嚇壞了,忙撲過來製止她,“娘娘!”為時已晚,林桑青已經將雷公藤嚼碎了,喉頭一滾,咽進肚子裡。
臉色陡然從驚慌失措變為麵如死灰,楓櫟扶著桌子勉強站穩,聲音顫抖道:“完了。”
林桑青端坐在軟椅上朝楓櫟微笑,“果然不是甘草根,一點兒都不甜,但也不難吃,隻是稍微發苦。”笑著笑著,唇角倏然流出一道血痕,她捂著肚子跌倒在地,聲音像蚊蠅般細弱,“楓櫟啊,叫太醫。”
好容易恢複平靜的宮廷之中再起波瀾。
半個時辰後,旭日光輝澤被天地,為清冷的晨間帶來一絲絲暖意,圓滾滾的雀鳥沐浴著晨光,揮舞翅膀在皇宮飛翔,到處都聽得到它們嘰嘰喳喳的叫聲。
宮裡的人喜歡聽雀鳥嘰喳,大抵身處深宮,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沒有自由可言,他們便將一腔心思寄放在了自由自在的雀鳥身上。
太醫們很是惆悵,他們沒心情聽雀鳥嘰喳。昨夜皇上剛解了雷公藤之毒,他們折騰了一夜,總算能喘口氣了,可是氣兒還沒喘勻淨,今兒個林昭儀也中毒了。
怎麼,雷公藤這麼好吃嗎?這些主子一個接一個的吃這玩意作甚?
三四位太醫守在啟明殿偏殿,分工合作,有給林桑青催吐的,有詢問她吃了多少劑量的,偶爾有壓抑著的哭聲,無比悲戚傷感,是梨奈發出來的。
太後不知從哪裡聽到了風聲,亦領著淑妃親自前來,楓櫟正安慰梨奈呢,瞧見太後的轎輦停在門口,忙跪地叩首道:“太後金安,淑妃娘娘金安。”
徑直從她們身邊擦過,太後匆匆進殿,“林昭儀怎麼樣了?她怎麼會吞誤食雷公藤呢!”
楓櫟起身追上去,邊走邊向太後解釋,“回太後,昨夜娘娘被禁足之後,奴婢便回繁光宮了。回宮之後,覺得無事可做,兼之擔心娘娘安危,一直難以入睡。後來,奴婢乾脆起身打掃宮殿,想著沒準累了就能睡著了。繁光宮有隻鍍金貔貅,是柳昭儀送的,這個淑妃娘娘也知道。”
攙扶著太後前行,淑妃若有所思道:“是了,本宮記得,那日和楊妃去林昭儀宮裡作客,柳昭儀也要跟著去。不知是手滑還是怎麼的,她將林昭儀宮裡的貔貅打碎了,不過柳昭儀家底子殷實,當即便允諾會還林昭儀一隻一模一樣的鍍金貔貅。”她問楓櫟,“柳昭儀果然還了隻一模一樣的貔貅回來?”
楓櫟點頭,“是的娘娘,一模一樣,該是出自同一個工匠之手。”太後停在床邊,靜靜看著太醫給林桑青喂催吐藥,她繼續往下說,“奴婢打掃到貔貅附近時,發現有些不對勁,便想著將貔貅搬起來看一看,誰知柳昭儀送來的貔貅竟然是空心的,且裡頭似乎塞了什麼東西。”
“奴婢用軟勾勾出了貔貅裡麵塞著的東西,”她指一指掉落在地上雷公藤,“就是它,由於不知這是什麼,奴婢一時拿不定主意,不知如何是好,便想著來問問昭儀娘娘,看她認不認得。”
太後看了眼雷公藤,眸色變得很是暗沉,板著臉聽她說話,楓櫟緊張道:“娘娘以為是甘草根,便嚼了一些,誰知,誰知……”眼淚沁入眼簾,她背過身擦拭眼淚,哽咽道:“誰知那並不是甘草根,乃是雷公藤!”
“嘔。”一碗催吐藥灌完,成效顯而易見,林桑青趴在床沿邊,將昨天到今天吃的所有東西全吐了出來。
她的身子骨比簫白澤好許多,縱使吞了毒性猛烈的雷公藤,也還殘留有三分意識,勉強能說出幾句話,“母後……淑妃姐姐,你、你們退後些,萬一吐出的臟東西弄臟了你們的衣裳就不好了。臣妾……失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