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許久沒和淑妃說話了,關鍵是無話與她說,既然今兒個碰到了,不過去打招呼不好,噙上一抹虛偽的微笑,她領著楓櫟緩步走向淑妃,見麵先行一禮,“淑妃姐姐好。”免得被有心之人抓住她不守禮數的小辮子。
淑妃本來還笑語吟吟的和宮人們說著話,見來人是她,霎時間收起臉上的笑意,麵色不悅道:“本宮不知你用什麼法子蠱惑皇上,讓他將你從寒夜宮放出來,本宮也不管你想做什麼,反正,彆來我這裡討罵。我可不是擅會委曲求全的寧妃,也不是沒出息的方禦女,本宮是當朝淑妃,手裡頭雖然沒有協理六宮之權,但申飭一個不守本分的妃子,本宮還是能做到的。”
噫,林桑青暗暗咋舌,她不過請了個安而已,什麼事情都沒有做,淑妃竟然絮絮叨叨說了這麼多帶有威脅意味的話,看來她真的很心虛啊。
麵上笑意不改,她維持著恭謹的態度,對著淑妃深深笑道:“淑妃娘娘到底出身名門,說起話來底氣就是充足,大抵有些事情隻有我們才知道,是以您的底氣才這般充足吧。”臘梅的清香味湧入鼻腔,讓人的心情沒來由變好不少,她抽抽鼻子,把臘梅的香氣銘記於心,“寒夜宮的夜晚真的寒冷,和冰窟窿差不多,托淑妃娘娘洪福,臣妾在那感染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風寒,如此深情厚誼,臣妾會牢牢記在心裡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淑妃的精神頭顯然已經恢複過來了,麵色雖然不紅潤,但該有的光澤還在,“好啊,看你能記多久。”淡然撂下這句話,她抬步欲走,“換個地方賞花吧,這裡的風景本宮看膩了。”
難得碰到淑妃,怎麼能隻說這麼兩句話就讓她走呢,眉心驟然聳動兩下,林桑青喚住她,“娘娘,”抬步跟上去,她壓低聲音,用看穿一切的眼睛凝視淑妃,“柳昭儀是怎麼死的?”
淑妃眨眨眼睛,沒有說話。
她靠她更近,聲音壓得更低,乍聽上去顯得有幾分鬼魅之氣,“午夜夢回時分,您可曾夢到她被白綾勒死的慘狀?”
淑妃冷冷回望她,巴掌大的臉上寫滿坦然,“她怎麼死的與我何乾,本宮與她沒甚瓜葛,倒是宸妃你,她們家剛一倒下,你們林家就順著杆子爬起來了,柳昭儀是個忍不住氣的主兒,你夜裡睡醒的時候注意看看前後左右,免得她氣得從亂葬崗爬出來找你的麻煩。”
林桑青捂住嘴巴,將眼睛眯成一條線,笑得像恃寵而驕的妾室,“唔,無礙,那我讓皇上來繁光宮陪我睡吧,有皇上在,我便不會害怕了。”
說完,她特意停頓了一下,等著看淑妃變臉。
果然,淑妃臉上那種淡然處之的神色被慍惱取代,斜睨她一眼,淑妃沉聲道:“你以為皇上會寵愛你多久,一年?兩年?不要做夢了,宮裡的女子就像月下的曇花,開一夜便敗了,隻有雍容華美的牡丹才能長久存活於此,本宮入宮已三年,見過不少開一夜就敗的曇花,不知宸妃你這朵曇花能開多久。”
頭上的步搖穗子砸到耳朵,微微有些發癢,林桑青把步搖穗子從耳旁撥開,滿不在乎道:“我不要皇上的愛,隻要寵就夠了,明白這一點後,我這朵曇花會開得長長久久。”
還要趕去啟明殿找蕭白澤,不能在此地久留,她屈膝向淑妃行禮,語氣儘量溫柔和緩道:“淑妃娘娘,您知道的,皇上不愛這後宮裡任何一個人,包括我。所以咱們之間說白了並不存在紛爭,不如彼此都好好兒的,誰也不去算計誰,就像之前柳昭儀在的時候一樣,可以嗎?”
淑妃抬頭看她,“可以,你自請到冷宮中去居住,順便讓你父親辭官回家。”目光挪向枝頭的臘梅花,眼底劃過些許沉重之意,“我這是為了你好。”
嘖,看樣子還是沒打算放過她。頭頂傳來麻雀聒噪的叫聲,林桑青後退幾步,放開聲音道:“孟春時節百花待放,淑妃娘娘,宮裡的人太少了,您說,皇上何時會選秀女來充實後宮呢。”
抬起尖尖的下巴頦,淑妃不屑輕笑,“選就選唄,與本宮何乾。”說罷轉身往花深處去,裙擺上繡著的牡丹被太陽光線一照,發出炫目刺眼的光芒,應當是縫了金線在裡麵。
目送淑妃離去,林桑青抬起軟底的白色宮履,調轉方向繼續走向啟明殿,陽光下,一高一矮兩道身影越行越遠,似乎自打出生開始就毫無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