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那日回來起,金環就已經有把她供起來的趨勢。
而柳氏也來了幾回,拍著她的手,說話的時候,溫柔的恨不能擠出水來,可把她惡心壞了。
後來還專門派了婆子來守著院門,如此種種,讓本來還不以為然的崔蓁蓁小心了些,連院門都不怎麼出了。
崔蓁蓁摸著臉,原來那些灰暗的,忐忑的,逃避的心思已經完全淡許多,她看著金環給她專心剝瓜子的模樣,無聲的笑了笑,讓看見這笑顏的金環眼睛都不眨。
崔蓁蓁拍著金環的手,笑的毫不掩飾,那些暖的,美的,讓人心神晃動的美色近距離衝擊著金環,金環啊了一聲,怕自己有什麼舉動,就先捂著臉跑了出去。
崔蓁蓁用手支著頭,注視著金環跑出去後晃動的簾子,天光大亮,亮的屋內都明亮了起來,崔蓁蓁的心情也是亮的,她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
今日,府裡專門請了人來為她做衣裳,這樣的明示暗示已經足夠清楚了,若是從前的崔蓁蓁必定會惶恐不安,焦躁的等一個宣判,或是日日祈禱著柳氏發發善心,但現在的崔蓁蓁已經不會了。
若是想要什麼,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崔蓁蓁閉著眼,嗅著屋內淡淡的桂花香,她已經做好準備了。
*
東宮內
“殿下,殿下,您該起了。”看時候不早了,蒙福候在金帳外,小聲的喚著。
跟著蒙福默不作聲一同進來的,還有一眾捧著銅盆,熱水,香巾的美貌宮人。
太子睜開了眼,懷裡是一個嬌軟的身子,清醒了幾分的太子回過神,看著懷裡這個臉生的小美人,才記起來,這是底下人新送進來。
昨晚燈火下,這女子看起來還行,特彆是垂著眼的時候,還有幾分向那日在假山後驚鴻一瞥的美人,惹得太子來了幾分興致,嘉獎了一番事情辦的利索的康萊,就迫不及待的將人吃進了嘴裡。
但現在這樣近距離的細細一看,太子的臉已經垂了下來,臉上那樣的輕鬆愉快消失的無影無蹤。
臉不夠白,沒有瑩潤到透亮的感覺,她的眼睛也不好看,眼尾也沒有那抹胭脂色的紅痕,她的眉毛太淡了些,身上也不夠細滑...
昨夜興奮之後的太子這會有種被贗品蒙騙了的憤怒,太子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其他的國事,政事上,他或許還需要退步,還需要想一想,好好的斟酌一番,但如今不過一個女人,他不需要委屈自己,往後,他更不需要委屈自己——
“砰“的一聲,小美人被猝不及防的踹下了床。
被驚醒之後裝睡的美人許是沒想到太子是如此的喜怒無常,明明昨晚,他還抱著自己在誇讚,如今卻驟然翻臉了。
“殿下。”美人垂淚的模樣很是有幾分可憐,但殿內卻沒有人出聲,太子因著這哭聲,卻更加的生氣了,連哭也哭的不像。
蒙福一見太子的神情,心道不好,果然,太子指著□□著身子跪在塌下的美人,一臉的風雨欲來:“扔出去,給孤扔出去。”
沒有想象中的位分,甚至連沒名分的侍妾都不是,還沒等她回過神,就被捂著嘴拖了出去。
這般處置了人,太子的心情卻沒有好轉,一個不怎麼樣的贗品,虧得他昨晚還高興成那樣。
越想越來氣,太子一腳將跪在地上給他穿靴的小太監蹬開,:“混賬東西,去,將康萊打三十大板,若是往後還這般不用心,他就不用再來伺候孤了。”
看吧,他就知道,自那日見過崔蓁蓁一麵之後,蒙福就知道自家太子這是動了心了。
想想也是,那般的好顏色,旁的人哪裡配擁有,隻是,那姑娘年歲還太小,顧忌著崔尚書的地位,太子到底還是不敢逼迫太過。
殿下有幾分求而不得,崔尚書那個老狐狸還慣會申著人,太子越發有些急躁了,但蒙福卻沒敢起,找個替代品給太子泄泄火的念頭。
要是能找見幾分相似的美人,蒙福自是願意的,他還能容忍旁的太監露臉不成,但關鍵是,不好找啊,看看,這不就有個倒黴蛋踩了泥坑,以為光憑幾句話就能找見一樣的,嗬,那樣的美人,得親眼看了才行。
“殿下。”蒙福迅速的吩咐了人去杖責康萊,轉過頭,就小心的侍奉起了太子,:“還沒來得及給殿下您說呢,崔大人那邊得了信,說是今年會帶著那位崔姑娘入宮呢。”
“噢?”太子將手巾扔進了銅盆,他摩挲了兩下手指,笑了,:“孤記得,她叫蓁蓁是不是?”
“殿下好記性。”見太子笑了,蒙福也笑的彎了彎腰,:“正是呢。”
“她很好,孤很喜歡。”太子讚了一句,但隨後,就是冷笑,:“崔迵那個老東西,打量著什麼心思,以為孤看不出來?他的大女兒進了孤那位好弟弟的府裡。”
說起珵王,就想起了那位洛妃娘娘,太子有一瞬間的失神,但他很快就若無其事的接著說道,:“也就是念著他跟著父皇時日久了,孤現在才沒和他計較。”
“如今,也算他懂事,沒有像那些不忠不孝的東西一樣,鼓動著孤的那些皇弟和孤爭。”
“哼,那些沒心肝的東西,就憑他們,也配跟孤爭?父皇是孤的父皇,這位置,一定是孤的。”
蒙福的呼吸都放輕了,殿內沒有旁的人,蒙福不敢出聲,隻管無聲的聽著。
“對了,再過幾日,就是父皇的壽辰,孤的那些‘好弟弟’,都準備什麼稀罕東西?”
這,這哪是蒙福一個太監能探聽的清楚的,京裡那些沒神馬心眼,府裡像是篩子一樣的皇子,被鬥死的鬥死,圈禁的圈禁,下場好一些,也是草草的被趕出京,打發到了封地上。
現如今,還留在京城裡的,那都是精的恨不能長十八個心眼的精明人,蒙福哪裡探的出來。
“嗤——”看著蒙福的樣子,太子就知道了,:“算了,孤猜你也聽不到什麼好消息。”
京城裡的東西,沒價錢的另說,有價錢的,那真是個頂個的貴,若是隻有太子一人還好,隻是,如今朝裡的皇子多,這選擇一多,觀望起來的人就多。
要結交重臣,在加上東宮裡的花用,那些一個接一個納進來的美人,還要喂飽宮裡父皇身邊的那些人,籠絡人心...若是隻憑著太子的俸例銀子,早就該喝西北風了。
隻是,就算是撈偏門,太子的手頭也緊張。
不是沒有卷著金銀送上門來攀附的人,隻是太子如今還是太子,他身邊還有那麼些心裡長了十八個窟窿的兄弟,還有仍舊在位的父皇壓著,太子到底還是不敢太過,過了幾道手,這到跟前的銀子就少了。
泰康底的壽辰是頭等的大事,隻是這壽禮,庫房裡已經有備好的壽禮,挑挑揀揀的,好不容易搜摸來了這一件,但太子卻不是很滿意.....越想越煩躁,已經煩了好幾日的太子踹開蒙福,踱步往書房去。
走進書房,不經意間抬頭,就看見了懸掛在牆上的那張弓——太子的眼神亮了。
秋日圍獵的日子就快要到了,每每圍獵,都是皇帝射的第一支箭,帝王逐鹿啊,天知道太子眼饞這一幕,眼饞了多久。
若是這一次,能借著這名頭,在這秋日裡,射出第一支箭!
太子的眼中陡然迸發出強烈的光芒,他上前取下了弓,跟著太子進來的蒙福,一進門,兜頭就聽見了太子的吩咐,:“去,吩咐下去,孤要去崀山圍獵,為父皇獵了這林中之王來。”
“殿下,”驟然聽得太子如此的吩咐,蒙福慌得上前幾步,:“殿下,圍獵之事事關重大,再過幾日就是每年宮中圍獵的日子,如今,羽林衛正在驅趕崀山的野獸猛禽,您實在不宜在這個時候去崀山啊。”
“怎麼,孤說的話,如今,連你也不聽了?”太子張弓搭箭,箭尖對準了蒙福。
“殿下。”蒙福跪倒在地,那明亮的尖利箭刃閃著寒光,對準了他,但蒙福沒退,:“殿下的吩咐,就是讓老奴上刀山下火海,奴才也沒二話,隻是,殿下,如今崀山實在危險,您身份貴重,實在不宜涉足啊。”
“行了,”這隻箭,太子到底沒射出去,他看著滿臉焦急的蒙福,臉色卻好了好多,:“不在這個時候去,怎麼顯出孤的本事,孤的孝心來?孤的騎射,當年可是父皇手把手教出來的。”
說這話的時候,太子臉上的自信灼灼生輝,:“孤知道你的忠心,去吩咐吧,這次狩獵,孤一定會滿載而歸。”
“殿下,”看著一臉堅定的太子,他站在那,就是十足自信的模樣,他眉眼間是一片鬆快,與前幾日鬱鬱的模樣很是不同。
蒙福心軟了,殿下自小就被立為太子,這榮耀看起來是金燦燦的,但宮裡的人盯著,宮外的人盯著,無數人的眼睛盯著。
讓殿下從那個愛笑,喜歡背著手裝夫子的孩子,變成了如今執拗到有些偏激的模樣。
蒙福跪在地上,施了一禮,:“奴才遵命。”
“行了,去吩咐吧。”太子心情倏地轉好,抽出了本書來,翻看了起來。
蒙福無聲的退了出去,他揮手,招了小徒弟過來,囑咐他留神在宮門外候著,隨後,就疾步走了出去。
這次殿下圍獵,主意起的匆忙,他還要抓緊時間去給太子妃說一聲,還有幾位側妃良娣那,也不能拉下。
之後,還要在督促人好好收拾東西,時間緊迫,蒙公公不敢耽擱,腳步飛快的往東宮的內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