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聲音一回頭, 就見打簾進來的就是崔芸,她高興的臉上全然一片是神采飛揚的興高采烈。
喲,瞧見崔芸, 崔蓁蓁同樣笑了。
她笑的眉眼彎彎,笑的如春水明漾。
*, 一眼就見著站在母親身邊, 美的都冒泡的崔蓁蓁,崔芸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再一看, *的, 輸了, 被比下去了。
死死盯著崔蓁蓁笑臉,崔芸心裡那就一個酸,嫉妒讓她心裡扭著疼。
呸!小狐媚子就是狐媚子, 下賤!生的就會勾引人,一天到晚的不安生。
猝不及防泡在嫉妒的汪洋裡,暗恨不已的崔芸, 就這麼直愣愣的堵在了門口。
“芸兒,怎麼了?”崔芸的身後,傳來遊諭的聲音。
聽著遊諭的聲音, 原本還笑著的崔蓁蓁, 一時間, 心裡像是微微被掐了一下,不疼,也不酸楚, 說不出來的感覺,有些悶。
但不是為了那份喜歡,有了綰綰宮中章康帝的那一幕, 這些情愛對於崔蓁蓁來說,都被衝淡了。
但崔蓁蓁品了品,卻覺得自己品出來了些。
因為遊諭是她自己選的,曾經她為自己的這個念頭欣喜,為了比過崔芸的那幾分自得。
那時候的崔蓁蓁自己也是有幾分虛榮的,和崔芸相比,崔蓁蓁以為遊諭會選她,結果猝不及防下被打臉,那羞惱,不甘,纏的她心中鬱鬱,想想,那個時候自己多自信啊。
難怪自己心裡發悶,崔蓁蓁為自己從前那時候傻乎乎的狀態感到幾分不好意思,被聯手打臉的人就在眼前,哪個能淡然處之。
自打那日流觴曲水宴會後,崔蓁蓁跟著蘇綰綰在宮中混的日子長,再回來那些悸動就淡了許多,更是因著崔蓁蓁起了攀附權貴的意思,就有意避著遊諭。
內院裡,遊諭也無法私自進來,又有崔芸擋著,可以說,這會兒,還是兩人在那日之後的第一次見麵,
打進來起,崔芸的眼睛就沒從崔蓁蓁的身上挪開過。遊諭說話之後,崔芸都瞧著崔蓁蓁亮晶晶的眼神像是霎時黯淡了許多。
好啊,崔芸先是一酸,隨後就是濃烈的得意,她眼睛一轉,嘿,來勁了,回身,就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拉住了遊諭的手,拉著他進了屋裡。
一麵拉著人,崔芸一麵看著崔蓁蓁揚聲說道,:“母親,今日我帶諭哥哥來給您請安來了。”
這,這,遊諭一麵搖頭,看似無奈的對著崔芸寵溺的笑著,一麵隨著崔芸的力氣進了屋,一進去,遊諭就先對著上首的位置拱手施禮,:“世安見過師母。”
餘光看到座位旁,那個芙蓉裙下露出的一點粉白鞋履,遊諭的呼吸都屏住了一下。
他有個預感,這是——
“見過四姐姐,見過遊公子。“是那個曾經含羞帶怯的聲音,是那個哭的聲音都在顫的聲音,是那個讓他午夜夢回難以安眠的聲音。
“蓁蓁,”遊諭第一次覺得黏在他身邊的崔芸,是如此的讓人厭煩,他嘴唇有些顫,將這兩個字含在了唇間。
“崔蓁蓁,我和諭哥哥已經定親了,你還愣著乾什麼,該改口叫姐夫了,咯咯咯咯。”崔芸難得笑的如此暢快。
屋內,崔蓁蓁站在柳氏的身旁,柳氏拉著崔蓁蓁的手,崔芸拉著遊諭的手站在一起,三人隱約成個圈。
崔蓁蓁看著胸前壓襟的玉佩,遊諭看著崔蓁蓁,崔芸,崔芸在猖狂的笑。
圈外的柳氏看著她們三個,尤其是笑的格外大聲的崔芸,臉色黑了。
“芸兒,“柳氏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崔芸,:“一個姑娘家的,當著世安和你五妹妹的麵呢。”
“娘——您說什麼呢。” 在崔蓁蓁的麵前被這樣說,崔芸的臉麵掛不住了,衝著柳氏撒嬌。
“母親,芸兒的性子爛漫了些。”當著柳氏的麵,遊諭下意識的為崔芸幫襯了起來,但說完這話,遊諭反應了過來,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一旁的崔蓁蓁。
撒嬌賣萌的崔芸,因著遊諭出言,變得和藹可親的柳氏,溫文爾雅的遊諭,她們三個就像是一家人,崔蓁蓁安靜的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看著。
“諭哥哥。”本來還在為遊諭護著自己而高興的崔芸,看見遊諭的目光落在了崔蓁蓁的身上,霎時間就警醒了。
她想起來了!當初崔蓁蓁這個不要臉的小狐媚子是勾引過她的諭郭哥哥的,想到這,崔芸拽著遊諭的衣袖,明知故問的介紹道,:“諭哥哥,這是我那五妹妹...”
“好了,芸兒。”已經察覺出氣氛詭異的柳氏,及時的出言打斷了崔芸的話。
要不怎麼說習慣成自然呢,看看,碰著崔蓁蓁的事,崔芸降智已經成了習慣,自然到柳氏她連提點崔芸的念頭已經沒有了。
崔芸不懂事,柳氏心裡是有成算的。
好不容易勸慰了崔蓁蓁,男女相戀,還是初次相思,這樣的情感最是難忘,在這緊要關頭,若是因著她和崔芸的一時意氣,讓崔蓁蓁有了旁的心思,那可真是要壞了大事。
雖說遊諭這麼多年的性子,柳氏是看的清的,那是品性極佳的君子之風,但,你要看擺在麵前的誘惑是什麼,一個崔蓁蓁,一個讓柳氏心裡都晃悠悠提起的崔蓁蓁,柳氏哪裡敢賭,早早的隔開才是要緊的。
“就是個慣會胡鬨的,世安,你不必由著芸兒的性子來,她沒輕沒重的,鬨騰的耽擱了你的事。”
柳氏說的什麼,從來都是麵麵俱到,恰如其分接話的遊諭已經有些聽不清了,他的注意力全在一旁的崔蓁蓁身上。
遊諭垂在袖中的手已經緊緊的捏在了一起。
蓁蓁的目光沒有落在他身上。
那些柔軟的,燦爛的,像是會說話的,含著情意的目光沒有在關懷的看向他,本以為崔蓁蓁隻是這段時間冷靜冷靜的遊諭,恍惚間覺得有什麼脫離了他的控製。
那不是多麼激烈的痛楚,而是纏綿不斷的苦悶,遊諭的目光無法抑製的落在了崔蓁蓁的身上。
不會的,不會的,蓁蓁隻是一個庶女,況且一個人的變化不可能那麼大。
遊諭是知道崔蓁蓁的,那日,兩人的初遇有眼睛的人一看就是崔蓁蓁刻意設計的,府裡那些庶女的下場,遊諭一個能時常在外走動的人自是知道的清楚,自己就是她最好的選擇!
遊諭找著理由反複這樣的告訴自己,好似這樣,他才會冷靜下來。
安靜的看著她們”一家三口”說的親切,崔蓁蓁就這麼看著,她不覺得尷尬,也沒有插進去開口。
若是從前,崔蓁蓁或許會酸的不行,難過的不行,但如今,崔蓁蓁已經不會了。
從正院出來的時候,崔蓁蓁感知到遊諭那道複雜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卻沒有理會,甚至連故意氣一氣崔芸的念頭都沒有。
因為遊諭是崔蓁蓁第一次的心動,是讓她真的曾經為之開心,為之難過的人,那是她懵懂的跌跌撞撞時緊緊握住的一隻手,但那隻手卻毫無留戀的鬆開了她——
為著自己唯一的一次主動,初次鼓起勇氣為自己未來的那次抗爭,崔蓁蓁沒有回頭,她也沒有興起報複遊諭的念頭,她當初的目的不純,如此,她也吃夠了教訓,就這麼再也不見就好。
崔蓁蓁的步伐不徐不疾,她和曾經的陸嬈走的一樣的好。
她的所有情感都已經內斂,隻等明天那最後一場戲。
*
泰康三十一年九月十三。
今日是老聖人的六十大壽,舉國同慶,朝廷特赦刑犯數百,輕罪者無罪釋放,重罪者允許贖罪金減罪,此外,還專門發行數萬的花錢,用來給老聖人祈福。
今日修沐,但官道上,卻比往日裡熱鬨了數倍,無數達官顯貴的車馬在上麵行駛,眾人都齊刷刷的直奔皇城而去。
宮廷內,更是熱鬨的厲害,來往的宮人各個渾身上下喜氣洋洋,連往日裡最是嚴苛的管教姑姑都不會在這時候說一句重話,臉上還久違的帶著笑意。
天公作美,今日京城裡稱得上是秋高氣爽,重華殿是今日宴會的主殿,幾個月前,這一處就被收拾了起來,甚至連殿外的草都是由內侍省的太監一株株精心修整過的。
天□□暮時,宮中為泰康帝六十壽誕慶賀的宴會已經開始了。
崔蓁蓁被柳氏帶著,混雜在了一眾女眷中,時至今日,崔蓁蓁總算是知道柳氏口中的那個貴人是誰了,竟是太子殿下!
今日馬車上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崔蓁蓁的呼吸都下意識的放輕了,她不是緊張,而是激動。
竟是太子,竟然是太子,這是離這天底下頂尖權勢最近的一個男人,是崔蓁蓁能攀附之後,能將崔府折騰的支離破碎,家破人亡的人啊。
緊緊跟在柳氏身後的崔蓁蓁沒有抬頭,她半垂著臉,低眉順眼的跟著柳氏,如今她不需要做彆的,就像是曾經陳鶯鶯做過的那樣,耐著性子,等待那個該出現的人。
官員和家眷都按照品級在殿內安排好位置等候,時不時的還有舉著酒杯笑容滿麵寒暄的官員。
但殿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還是在殿前靠近禦座的位置,那裡,大雍朝的幾位皇子都聚在那裡。
此時,就聽見六皇子高聲笑問道,:“十二,咱們那位太子殿下呢,今日可是父皇的壽辰,我們兄弟幾個可都早早的來了,他卻遲遲不出現,怎麼,如今太子殿下已經尊貴到連父皇都要等他的地步了嗎?”
謔哦,這種諸位皇子之間的內懟又開始了,要說這吃瓜,那是人類的天性,特彆是這種皇家龍子皇孫之間的熱鬨,那可比哪位大臣那種出了什麼醜,又納了哪房小妾的熱鬨好看多了。
如今殿中正集中火力開噴的就是六皇子,說到這位皇子,就不得不提及六皇子的生母,宮中的貴妃娘娘。
當年的貴妃還是榮娘娘的時候,和七皇子的生母洛妃娘娘一起,並稱為宮中雙殊,一靜一動,壓的宮內旁人沒有出頭的機會。
這麼些年過去了,洛妃娘娘香消玉殞,榮妃娘娘卻榮寵不衰,如今更是被封為貴妃,在老聖人麵前很是得臉。
宮裡麵的八位適齡的皇子裡,就屬六皇子懟太子懟的凶,偏偏聖人還沒有責怪的意思,每每都隻是一笑而過。
這就讓六皇子更加囂張了,如今朝堂內外,誰不知道六皇子的眼睛是緊緊的盯著太子屁股底下的那個位置的。
來了,來了。
一直乖乖悄摸的縮在席位中的十二皇子,聞言心裡沉了沉。
從知道太子殿下要去崀山時,十二皇子就隱隱覺得不安,但如今太子手握監國之權,朝裡朝外一片附和聲,讓太子積威甚重。
十二皇子不過是稍有異議,就被斥責了一番,萬般無奈下,十二皇子隻得再三叮囑了跟在太子身邊的長隨侍衛,千萬留心。
如今都快到開宴的時候了,從剛剛起就在頻頻望向殿門口的十二皇子,硬是能擠出一張笑臉。
他避重就輕的說著太子的好話,:“六哥說的這是什麼玩笑話,太子殿下早早的就在為父皇的壽辰準備壽禮,對父皇的孝心那更是天地可鑒。”
“六哥白費這功夫做什麼,咱們老十二的話,那說的那是一貫的好聽。”九皇子接過話茬。
一身紅袍的九皇子今日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更要命的是他一臉的興奮和止不住的笑意,:“本王可知道的清清楚楚,咱們這位太子殿下,那可給父皇準備的怕真是一份大禮!”
殿內的眾人,看見越眾而出,笑的幸災樂禍的九皇子,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
啊!這個男人他又來了!
九皇子的性子和智慧程度也不知是隨了誰,有一段時間,九皇子的那智商高的簡直要突破天際——在這段時間裡,他幾乎是毫不費力,輕輕鬆鬆的,就能將滿堂的百官都輪番玩弄一番,連泰康帝都遭不住,被連著忽悠了好幾次。
神奇的是,明明眾人都知道那段時間裡九皇子的性子,但架不住那段時間他智商開了掛似的,隻要九皇子對你動起了歪腦筋,那他設下的坑你真是一踩一個準,從未例外。
但,當他智商跌到穀底的時候,那真是,什麼出人意料的事情他都做的出來,蠢得不忍直視,就是友軍都能硬生生被坑死,說出來的話更是讓所有人都覺得萬分尷尬,忍不住讓你在心裡直呼什麼玩意。
且最主要的關鍵是,你都不好判斷他這會是精明呢,還是蠢呢,所以九皇子一開口,所有人,包括幾位皇子,那都是心裡一個咯噔。
啊,這種萬眾矚目的視線,讓九皇子飄了。
他的臉上是迫不及待的興奮,:“本王可是知道,咱們那位好殿下,那是大大方方的截留了運往南水的賑災款。”
“嘖嘖,五十萬兩白銀啊,那得救多少人的性命,咱們這位太子殿下,這胃口,這膽量,本王都不得不說一個服字!”
嘩,滿殿嘩然!
一國的儲君私自截留了發給災民的救濟款,這可是天大的醜聞,這要是傳出去,那天底下的人還不得戳著罵穿了太子的脊梁骨,這樣目無民眾,肆意妄為,膽大包天的太子還能登上皇位嗎?
而儲君的位置又是朝堂內外死死盯著的關鍵,說個不好聽的,老聖人年紀已經大了,要是一個不好,諸位皇子相爭,他們身後的母家,依附的大臣起了心思,那可是大禍!
心中閃過無數念頭的眾人,也還有那麼一點心思悄悄的琢磨一下,連這麼隱秘的消息都知道,這位九皇子這會兒應該是聰明的吧,得小心些。
或許是九皇子往日威力太過巨大的原因,眾人甚至都沒第一時間懷疑這條消息的準確程度。
被所有目光盯準的十二皇子的臉都白了,旁的人或許還不知情,但這筆款項,是他經的手,從那條路運的,以什麼名義,藏在了什麼地方,他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若是其他人這般沒有理由的猜測,十二皇子還能義正言辭的辯駁,但看著九皇子那興奮又目光灼灼,百分之二百肯定的眼神,十二皇子恍惚間就連開口推脫都做不到,他神情狼狽的躲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