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
如果是在鎮北軍裡,一年的時間足夠方唐建立起自己的威信,在危急時刻,讓無數將士願意毫無保留地遵從她的命令。
那如果是在朝堂上呢?
方唐可以很負責任的回答這個問題:很累,比在軍隊裡累多了。
這種累當然不是指身體上的——畢竟再怎麼任務重,在屋子裡處理事情的運動量也不會超越每天訓練殺敵的軍隊——而是心理上的累,畢竟每天學著處理很多自己不拿手的事情,然後,兩個月之後,好不容易熟悉了,又不得不重新開始這種心累,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得了的。
就算是實際已經七十多歲的方唐,也因為長期在軍隊中留下的暴脾氣,好幾次差點衝去小皇帝的寢宮問他到底想要乾什麼。不過,幸好她一向比較冷靜,在心裡勸自己想了想那天那頓早膳,想了想小禦廚的變化,想了想小皇帝處理政務這些年來的政績,她就冷靜了下來。
不冷靜也不行,雖然她確信即使小皇帝手段再多,如果威脅到她的性命,即使是被全宋朝通緝,她也能逃出去。但問題是,如果真的逃出去了,“永安公主”就不一定會怎麼樣了——失蹤、暴斃,還是通敵?
雖然任務隻是改變永安和親的命運,但方唐稍微一想就知道,如果是自己,付出了魂體的代價,隻落得個隱姓埋名、不見天日的結果,那肯定是不會甘心的。
至於為什麼代價是魂體?
這當然是方唐的猜測了。既然接受任務並且成功完成的她獲得的報酬是魂體強度的增強,那麼,發布任務的永安付出的代價肯定也是魂體啊!
就如同方唐還活著的時候,為了確保商品的安全,方唐經常請鏢局,她出錢請鏢局保鏢,鏢局完成任務後得到銀兩,與現在她獲得“獎勵”的方式多麼相似!隻不過那時交易用的是銀兩,現在用的是魂體而已——這也是很好猜測的,畢竟能夠得知自己的命運,還能夠發布交易,永安肯定已經逝世了,也就是說,肯定隻剩下魂體了。
言歸正傳,在回到京城兩個月之後,好不容易適應了兵部日常的方唐,被小皇帝一句話調到了戶部。
明明是完全不合規矩的調令,可是偏偏,除了苦哈哈的方唐,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就連最終見到小皇帝的方唐,得到的也不過是“永安適應了就好了”這樣一句安慰而已。
本來那時的方唐以為小皇帝是安慰自己早點適應戶部的生活,結果,兩個月之後,方唐才知道,她真是太天真了,因為她又一次領到了一份調令!
相似的明黃色聖旨,相似的小太監的笑容,相似的調令,方唐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看著舉著聖旨的小柳子,久久沒有動靜。
笑吟吟的小柳子舉了一會之後,手有點酸,就小聲開口道:“雲麾將軍這是高興壞了?不如還是先把聖旨接了吧,小的還得回去複命呢。”
旁邊跪著等方唐接旨的戶部同僚們史無前例的達成了一致:“對呀對呀,將軍還是先接旨吧,若是耽誤的時間太長,陛下可是會怪罪的。”
方唐僵硬地接過了明黃的聖旨,僵硬地行了禮,僵硬地與小柳子道彆,一轉身,就看到了笑意盈盈的戶部尚書,和他身邊那堆屬於方唐的東西。
方唐嘴角不受控製的抽了抽,不解的問與她關係頗好的戶部尚書:“所以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堂堂一個從三品的武將,戰場上下來的將軍,不去守城軍的軍營就算了,兵部好歹也是關係挺近的,戶部也還好,起碼關係到糧草。可是,讓我去禮部做什麼?學習怎麼主持軍禮嗎?”
年已近半百的老尚書緩緩搖了搖頭,語氣義正言辭:“雲麾將軍,你我身為臣子,怎能隨意揣摩聖意,還望將軍自重。”
方唐不回話:嗬,這個老狐狸,你要是說話的時候把滿臉的笑容收一收,說不定我還能相信一點你說的話。
但是,疑惑歸疑惑,皇命不可違,方唐還是要去禮部上任的。於是,時隔兩月之後,方唐又一次到了一個新的環境。
尚書六部,吏戶禮兵刑工,回到京城一年之後,方唐已經轉了個遍,於是,她又跟著小皇帝的指令到了禦史台。就在方唐以為她應該在兩個月之後,又一次換個地方的時候,變故發生了。
在方唐到禦史台上任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也就是方唐回到京城一年多一點的時候,一道來自鎮北軍的八百裡加急文書抵達了京城。
那天早朝的時候,好不容易在禦史台上任後被允許上朝的方唐正在人堆裡昏昏欲睡,忽然,一道尖銳的嗓音震醒了她。
“啟奏陛下,鎮北軍士兵攜八百裡加急文書於宮門外昏迷!”
隻不過短短一瞬間,正在扯皮的大臣嚴肅了,無聊至極的小皇帝嚴肅了,昏昏欲睡的方唐也嚴肅了——北方戰事結束僅僅一年時間,正常情況下,怎麼也不會有意外發生,更何況是需要八百裡加急的危機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