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商著急的玄龜頓住,這可是大事。
它現在能每天跟方唐頂嘴而沒有流落街頭,可完全是小卓語的功勞。
於是,方唐聽到了它不情不願的聲音:“還能有什麼事啊,他們這些捉妖的,哼!”
它確實不屬於妖族,但與人族相比,當然要向著外形更相近的——更不用說,現在妖族的形勢,可是天道一手造成的。
整個小世界隻有這麼大,世界意識與天道天生不對付,但凡天道做出的事兒,它都不喜歡。
方唐自然聽出了它的不滿,可不滿又能如何,誰讓它既弱小,又寄人籬下呢?
她當即掏出手機,打給家裡的小卓語。
西乾川有危險,她也有那麼點擔憂,但更多的,卻是擔心會牽扯到她和小卓語。
在確定了小卓語的安全後,她沒怎麼猶豫,又打給西乾川。
這一世小卓語倒是朋友不少,但比當初的西乾川更親密的,還真沒幾個。
況且,隻是一通電話,順手而已。
電話很快被接通,方唐也不廢話:“小西,阿姨覺得心裡不太踏實,你出任務可一定得注意安全。”
正屏息凝神傾聽的西小西險些窒息。
本以為已經隨時光消逝了的情愫,被這短短一句話勾起,令他幾乎瞬間丟盔棄甲。
強烈的**在胸中衝撞,讓他生出一訴衷腸的衝動。
幸而很快,他就將這股衝動壓了下去。
“嗯。”
察覺到回答似乎有些敷衍,他接了句:“你放心,卓溪。”
悄無聲息地,把您換成你、把卓阿姨換成卓溪,已經是現在的他能對方唐做出的、最過分的事情了。
“嗯,那你忙吧。”
方唐自然沒什麼不放心的,即便現在沒了身為“女主”的小卓語,西乾川也不可能輕易掛了。
畢竟,想要從一整個世界的無數生靈中脫穎而出,成為主角,靠的可不僅僅是驚天氣運。
要是有提醒在前,西乾川還是掛了,那也怨不得彆人。
*
西乾川在病床上躺了半個月才能下床。
要不是有了提醒,多留了個心眼,他現在怕是已經化成灰了。
誰能想到,那隻膽大包天的妖,進行血祭竟然不是為了增強實力,而是為了喚醒曾經的妖王呢?
誰又能想到,曾經險些毀天滅地的妖王,竟然沒有逝世,而是一直在沉睡中呢?
又有哪個敢想,實力強大如妖王,竟也學會了人族的虛虛實實,給他們下了個大套呢?
要不是緊要關頭,有神秘的玄武現身,怕是能被那妖王,攪個天翻地覆。
到那時,不知要有多少無辜生靈因此喪命。
他歎了口氣,理平衣服上的最後一絲褶皺。
養傷將近兩個月,他也該去拜訪故人了。
胸口的傷依舊隱隱作痛,西乾川卻沒心思管這些,坐上車就直奔目的地。
按鈴,開門,見麵。
他表現得完美無缺,完全是一副久彆重逢的友人、或者說後輩模樣。
除了獨處麵對卓語的冷嘲熱諷時,按耐不住反駁了幾句,再沒有彆的不對。
隻是,在道彆時,他心中仍有衝動和不甘叫囂。
那是他曾經沒能保護住的人。
是他弱小時的無奈,強大後的牽掛。
三千多個日日夜夜。
剛開始時,他幾乎是瘋了般地想念“卓阿姨”,經常會夢到卓語打來電話,說那個從來溫柔可親的卓阿姨,再度無故昏迷。
或者,看到“卓阿姨”倒在路邊卻無人扶起,整潔的衣衫染上灰塵,而他,掙紮半晌,最終疲憊地睜開雙眼。
後來,即便他再有護不住的普通人,也沒有像這樣掛念。
因為啊,那是他首次意識到,這個世界與理想之間的差彆。
再後來,他隨波逐流,成為這個被他厭惡的世界中的一員。
被同化、被吞噬。
他憤怒過,他掙紮過,他絕望過……
可不同化又能怎樣呢?
培養一名古武者需要多大代價?需要多長時間?總共又有多少古武者?
這所有的所有,壓在他身上,壓彎了他曾經挺直的脊背,讓他不得不屈服於現實。
成為合格的、西家家主。
隻留下心中那份對“卓阿姨”的執念,不知何時,轉變成了對“卓溪”的……愛。
也許是愛,也許不是。
有什麼差彆呢?
反正,他自己認為這是愛,就足夠了。
反正,他所需要的,隻不過是從這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意中,衍生而來的對普通人的保護。
卓溪啊,對於他西乾川,不僅僅是年幼時心中的牽掛,年長後深藏的愛人。
更是他作為西家家主,給自己那份無處安放的、對普通人過多的責任,尋找的寄托體。
跨出小區大門,麵對夕陽,他緩緩閉上眼睛。
驀地,想起當年離開時,那一眼。
他又轉回頭,向那裡望去。明明依舊什麼都沒有,他卻仿佛看到了自己想要的。
心中突然湧出無限悵然。
大約,還是羨慕卓語的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