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呀,來玩呀……這裡有好多好吃的。”
“來和我們一起玩吧。來呀,不用去幼兒園了……”
那聲音仿佛帶著催眠效果,廣盛家三人的瞳孔逐漸渙散,目無焦距。
沈容也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力量仿佛在和她的大腦爭奪身體的掌控權。
她狠狠掐住自己左手的傷口,尖銳的疼痛讓她逐漸清醒。
“來呀……來我們一起玩吧,嘻嘻嘻……”
小孩模糊的笑臉在門縫處一閃而過,那股控製她身體的力量變得更加強烈。
沈容咬住舌尖,乾脆一把扯開紗布,狠狠抓破被灼傷的皮膚。皮肉翻卷,鮮血湧出,疼痛讓她太陽穴突突的跳,徹底清醒過來。
眼見廣盛家三人都不受控製地向402走去,她胡亂用紗布纏住傷口,對著他們三人猛踹一腳。
廣盛家三人猝不及防,撲通跌倒在樓梯上,臉硌到台階尖銳處,接連痛呼。
聶詩珊捂住自己仿佛要跌斷了的鼻子,回頭罵道:“你他.媽踢我乾嘛!”
說罷,她愣住,這才注意到自己竟差點走到四樓,趕緊跑下來。
廣盛家和聞露二人也跌得不輕,一個磕破了嘴唇,一個把額頭和膝蓋蹭破了皮。
他們也慌忙跑下來,後怕道:“這怎麼回事?我們該怎麼辦?要去四樓看看嗎?”
沈容轉頭就走:“現在不看。”
聶詩珊:“可是我覺得那裡麵很古怪哎,你就不好奇裡麵有什麼嗎?”
聞露:“不知道為什麼?我明明很害怕,可還是很想上去看看。”
廣盛家:“我也有這種想法。”
一個人有這種想法可以說他是好奇心重,三個人都這樣……說明即便他們清醒了,那引他們去402的力量也給他們留下了後遺症。
沈容:“那裡麵太詭異了,萬一進去之後徹底被控製了怎麼辦?肯定會有機會進去看的,但不是現在。”
“救命!媽媽!嗚嗚嗚……”
“媽媽!爸爸!救我……”
“我想回家嗚嗚嗚……”
在他們離開時,一聲聲孩童撕心裂肺地哭喊,混合著“啪啪”拍門的聲音,驟然從402內爆發。
“我想回家,我不玩了,我要回家!”
“媽媽!媽媽!”
孩子淒厲的哭喊交疊在一起,就如同被困在密室裡的動物窒息前發出的最後掙紮。
一聲聲擊打在沈容四人的心上,讓他們都於心不忍,想衝進402,把門打開,把孩子帶出來。
沈容掐住自己的傷口,在樓下跑說:“趕緊走。”
廣盛家神情有些迷茫,眼裡泛出淚花:“可是……不行,我要去把他們帶出來。我女兒去世前,就這麼一聲聲叫我爸爸,可我救不了她……我現在就在這兒,難道還救不了這些孩子嗎!”
說著他便往樓上衝。
沒孩子的聶詩珊和聞露還稍微能保持清醒,都拉住廣盛家往樓下拖:“什麼孩子!那都是鬼!沒準兒……沒準兒都是梅任行製造出的惡鬼!”
沈容回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廣盛家神情呆滯,揪住他的頭發把他拖下樓。
這種情況下,講道理無法讓人清醒,隻有疼痛能。
聶詩珊和聞露也是死命地掐住自己往樓下跑,直跑到二樓接一樓的樓梯口,那聲音才像被突然夾斷一樣,消失了。
廣盛家眼神逐漸恢複清明,愣了幾秒,哽咽道:“謝謝啊。”
沈容:“沒事。”
聶詩珊瞥了眼樓梯口就往二樓走,惡心地咦了一聲:“有什麼話在二樓說吧,大門那兒惡心死了。”
聞露也往二樓跑。
而廣盛家愣在了原地,盯著自己腳下,嘴唇泛白,兩腿打顫。
他今天剛吃過第二碗錢奶奶的飯,肯定是看到新的東西了。
沈容問:“你看到什麼了!”
廣盛家嗓音因恐懼喑啞:“蛇……好多蛇……我,我不敢動……它,它爬上我的腿了。”
“二樓也有……我突然眼前一黑,就有了……好多,好多啊……整個世界都是紅的,血紅血紅的……救我,救救我,蛇要纏到我腰上了。”
聶詩珊和聞露二人聞言,跑到三樓接二樓的平台,抱在一起不敢下來,
沈容抹去廣盛家眼角已經有點乾了的淚水,擦在自己眼皮上。
再睜眼,整個世界都變了。
樓道內滿是血紅的光。映到人身上,仿佛給潑了一身的血,把眼白都照紅了。
樓梯的牆壁老舊得起皮,上麵印有各種上個世紀的小廣告,貼著發黃的海報。
海報上寫著流行歌後某某某,流行歌王某某某。他們笑容燦爛,隻是渾身都是黑紅的血。
細看,那不是她們自帶的血,而是被濺上去的,卻迷之和他們本身融為一體,顯得十分詭異。
牆壁脫落的地方,露出了殘破的紅磚,和嵌在水泥裡密密麻麻的,小孩子的灰白骨頭。
這些乾柴的灰白的骨頭的質感和顏色,讓沈容想到了一樣東西。
——錢奶奶給她的藥。
地上密密麻麻的黑蛇互相交織遊動,不斷吐出紅豔的蛇信。它們細長的身體四處盤纏,就連樓梯欄杆都成了它們的蛇杆。
再看僵在原地的廣盛家,數十條的蛇纏在他的腿上,腰上……還大有要繼續往上爬的趨勢,仿佛要把他裹得像是成了渾身長滿蛇的人。
沈容觀察環境這時間,腳上也被纏了蛇。
她乾脆利落地踢腿,把蛇甩掉,一把一把抓住廣盛家身上的蛇扔開,一邊扔一邊拉著廣盛家往上跑。
那些蛇在被沈容踢開後也不攻擊她,都轉向好欺負的廣盛家。
沈容有個猜測,教導廣盛家:“你就當這些是玩具蛇,不要怕。”
廣盛家一個中年男人哭哭啼啼道:“不行啊,我做不到……他們在我身上爬……”
沈容無奈,讓樓上的聞露和聶詩珊躲開,拉著廣盛家跑到通三樓的樓梯,離開那血色世界。
那些蛇在血光中徘徊,沒有上來。
沈容一把一把像抓麵條似的,抓住廣盛家身上的蛇邊扔邊說:“這些東西欺軟怕硬,你沒看它們就不纏我嗎?”
聞露被廣盛家身上密密麻麻的蛇嚇得幾乎要暈過去。
聶詩珊直哆嗦:“你,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啊。”
沈容的膽子確實是比一般人大,從小就是。
柔柔也一樣。
彆的小朋友被鬼片嚇得直哭的時候,隻有他們倆靠在一起邊吃零食邊麵不改色地看,仿佛看的隻是一部普通又無聊的電視劇。
所有兩個人從小就是最玩得來的。
沈容把廣盛家身上最後一根蛇抓住準備扔下去的時候,突然想到了錢奶奶。
她又下去撈了把蛇抓在手裡,道:“我去給錢奶奶送食材,順便說兩句話。”
廣盛家三人看著她雪白纖細的手握著一把不斷扭動軀體的蛇,離她五步遠,不敢太過靠近她。
聶詩珊小臉緊皺對沈容,敬佩道:“以後你就是我大哥!”
沈容:“我不收小弟。”
她敲響錢奶奶家的門,錢奶奶把門打開,見到沈容手上的蛇,愣了一秒道:“你這蛇是哪裡來的?”
沈容:“蛇?這不是鰻魚嗎?我樓下撿的啊,有好多呢。這個世界雖然恐怖,但是吃的好多哦……除了鰻魚,還有麵條呢。這個世界真奇怪,食物都在地上,我以前竟然看不到。”
廣盛家三人:“……”你是怎麼一本正經說出這種話的!
錢奶奶眉頭微緊,渾濁的雙眼暗沉:“早上的鰻魚飯,你嘗了?”
沈容有些不好意思道:“實在嘴饞,廣大哥吃完不是還剩了點醬料嘛,洗碗前我和室友就嘗了嘗味道。”
又疑惑道:“奶奶你怎麼知道我嘗了啊?”
錢奶奶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露出笑來:“沒什麼,以後見到梅大師,梅大師會跟你說的。”
她接過沈容手裡的蛇。
如沈容所料,錢奶奶不怕蛇,蛇在她手裡也不敢纏她。
這些東西,欺軟怕硬!
錢奶奶把蛇放進廚房。
沈容跟著進來,問道:“奶奶,你身體有沒有好一點啊?”
錢奶奶笑道:“我身體呀,好多啦。”
她回頭望著沈容,透過她,仿佛在問彆人:“小林啊,我今天突然有點想不明白。你說我一心為彆人好,彆人卻不接受,說我瘋了,這是為什麼呢?”
她在說她的家人。
沈容:“大概是因為他們不能理解吧。”
錢奶奶握住沈容的手,眼裡隱約有淚光閃爍,道:“那你能理解我嗎?”
沈容笑道:“有什麼事您就跟我說,我一定會儘力去理解您的。咱們才認識不久,您就對我這麼好,我心裡很感激您。”
錢奶奶歎了口氣:“小林啊,我中午睡著之後,做了個夢。我夢到我兒子,兒媳,孫女,我老伴……還有我兩個夭折的孩子。”
錢奶奶還有兩個夭折的孩子?!
廣盛家三人目露驚訝。
沈容則聯想到了門口捧香的兩個孩子,那像是雙胞胎。
錢奶奶拉著沈容絮絮叨叨地說:“我命苦啊,我從小家裡窮,爸爸病死了,媽媽跑了,爺爺奶奶在我十歲的時候也死了。我是受儘了村裡一些老不死的欺負。長大後跑到城裡參加工作,認識了我老伴,他對我很好,可我倆結婚之後,村裡那兩個老不死的竟然來找我,說是我親戚。”
沈容從錢奶奶刻意模糊的話裡,明白了錢奶奶小時候的遭遇。
那兩個老不死的,恐怕對她做過不好的事。
“他們哪是我親戚啊,他們是欺負我一個人無依無靠,不敢把醜事說出去。”
錢奶奶哭道:“後來我那兩個孩子被他們不小心弄死了,我怕他們把那些醜事說出來,我婆家就不要我了,不敢聲張,每天晚上做夢都在哭。”
“那兩個東西終於死了之後,我也有了我兒子。我以為我終於可以解脫,可以過上好日子了。可我老伴在外麵又有了女人。”
沈容:“……”
好慘。
不過她並不驚訝,隻有些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