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在長椅上躺下, 睡覺。
樓下傳來各種尖叫與鬼吼,她充耳不聞,繼續睡覺。
響動逐漸平息。
陰森氣息靠近, 周圍空氣降了溫。
沈容仍舊閉眼休息。
有鬼用氣聲交流:
“她睡著了?”
“我們要不要趁現在……”
“她真的睡著了嗎?萬一是在詐我們呢?”
“彆亂來, 把她送走就完事了,彆惹事。”
沈容感到有輕輕的力道推她:“哎, 醒醒……”
沈容伸出手,手指動了動, 示意它們把東西交到她手上。
群鬼有些後怕:原來她沒睡著。還好它們沒動手殺她。
它們恭恭敬敬交上檢測器和道具。
沈容拿了東西起身,活動活動身子,對群鬼禮貌地道:“謝謝幫忙。”
群鬼連連擺手,笑道:“不謝不謝, 您趕緊出去吧……”
“我們沒有趕您的意思哈。我們的意思是,怕耽誤您寶貴的時間。”
沈容對它們笑了笑, 爽快地拿上東西離開。
提前被鬼嚇跑出來的玩家們在休息區休息。
見沈容一人出來, 滿手道具和檢測器, 都驚訝又困惑地微微瞪大眼。
“你哪兒來這麼多道具……這個檢測器不是被鬼給搶走了嗎?”
沈容打卡時隨意道:“我又搶回來了呀。”
楊佳探頭向鬼屋裡望,彆扭地問沈容道:“你看到王陽沒有?”
“看到了。”沈容收起貼圖本, 一麵在人群中尋找小女孩,一麵回答道:“他被鬼給殺死了。”
楊佳蹙眉, 厭惱地低聲咒罵道:“這個蠢貨!”
沈容專注於找小女孩,沒有在意楊佳。
人群中沒有出現小女孩。
一個兔子人偶垂頭喪氣地走來, 在鬼屋對麵的長椅上坐下, 抬起頭呆呆地看著來往的人群。
它的目光追隨著人潮中歡快活潑的小孩子們,又起身, 緩步向人潮的反方向走去。
它的速度很慢, 不像先前的小女孩那樣眨眼間消失。
沈容在鬼屋前等了一會兒, 確定不會出現小女孩了,加快腳步跟上兔子人偶。
兔子人偶走到大擺錘區。
這裡因為剛剛出了事,被用鐵欄杆隔離起來,人煙稀少不奇怪。
但沈容卻注意到,大擺錘不像她之前操縱的那樣,圓滑的落在地上,隻在地麵蹭出一點痕跡。
而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將地麵砸出了網狀裂紋。大擺錘的表麵像被自下而上的潑了一盆血一樣,有發黑的噴濺狀血跡。
大擺錘周圍還有大灘大灘清洗過、卻沒洗乾淨的深色痕跡。
環顧四周。
周圍變得昏暗,遊客們都刻意地遠離大擺錘周圍。就連大擺錘對麵賣飲料的亭子都是關了門的。
此刻這片區域隻有沈容和兔子人偶。
兔子人偶跨進大擺錘的區域,毫不在意地在濺滿血的擺錘上坐下,低頭摘下兔子頭套,將頭套隨手放在大擺錘上。
頭套下是一個頭發淩亂的中年女人,發絲因汗濕黏在額頭上,顯得她格外狼狽。
她縱橫著歲月痕跡的臉上滿是憔悴,兩眼無神地目視前方,眼裡漸漸蓄起淚水。
過了一會兒,她克製不住,捂住臉失聲痛哭。
一道道鬼影出現在大擺錘的周圍。
它們明顯是死於大擺錘事故的鬼。
有的下半·身被砸扁之後又因為在地上拖蹭了一段,被像麵皮一樣壓扁拉長。
有的被落下時被大擺錘砸中了腦袋,整個頭顱都碎了……
一道道血淋淋的身影在黑暗中向女人靠近。
女人似是察覺到什麼,緩緩抬起頭來望向四周,試探地問道:“是鬼嗎?有鬼在嗎?”
沈容默默站在暗處,渾身戒備地注視著這群鬼。
女人哽咽道:“是有鬼嗎?真的有鬼嗎?”
她哽咽地逐漸發不出聲音,嗓音顫抖壓抑地哭道:“要是有鬼,能不能出來見見我,你們見沒見過我家琪琪啊……能不能叫她過來見見我啊……能不能告訴她,媽媽好想她……可是媽媽好沒用,家裡姥姥還病著,媽媽還得出來工作……”
她說不出下去了,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
沈容回想起之前白紗裙小女孩叫住一個兔子人偶,看到兔子人偶下的人時又露出失望表情的模樣。
原來,她是在找媽媽嗎?
鬼影在向女人逼近,可是女人卻毫無察覺。
離她最近的一個上半身被砸成大餅狀的女鬼突然向女人伸出手。
沈容手化作觸須準備攔住女鬼,又直覺女鬼似乎沒有攻擊的意思,選擇靜觀其變。
女鬼被壓爛的手搭上了女人的肩膀。
然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像是在安慰她。
女人一愣,摸向自己的肩頭,卻摸了個空。
她淚眼婆娑地四處張望,目光突然定在了一個方向。
沈容順著她望的方向看去。
一個西裝革履的肥胖中年男人皺眉看著她,道:“你大晚上在這裡哭什麼。這段時間外麵都傳咱們遊樂場裡鬨鬼,不會就是你搞的鬼吧?你還能不能乾了,不能乾就趕緊滾蛋!”
女人連忙一邊擦臉一邊語無倫次道:“能乾能乾,我不,我那個,就是來這裡休息一會兒,我馬上就去工作。”
中年男人皺眉道:“行了,哭哭啼啼的,你彆乾了,回家歇著吧!”
女人跟著老板道:“不是,老板,我就是歇了一會兒……”
她跟隨老板跑去,身影和老板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大擺錘區的鬼影們也逐漸變透明。
沈容看到在大擺錘的後方灌木叢裡,一道白影一閃而過。
眨眼間,周圍又亮起來,熱鬨起來。
地麵的裂紋和大擺錘上的血統統消失不見。
不在意這裡出過意外,忙著打卡的玩家在周圍來回奔波。
沈容想到那白影,走向那灌木叢。
灌木叢裡有一個新鮮小土包。
沈容用灌木叢的枝杆挖開土包,一截隻有手掌沒有手指的青白小手臂正躺在泥土裡。
沈容撿起手臂,環顧四周,沒看到什麼特殊的。
她撕了衣服包起手臂,用布條綁住手臂掛在身上。
她想:這個遊戲該不會是要她集齊小女孩琪琪的身體,把琪琪拚湊起來吧。
可是琪琪那時看著大擺錘,為什麼又是那種表情?
琪琪一直跟著的黑大衣是誰?是她爸爸,還是殺人凶手?
沈容一麵想,一麵奔向下一個遊戲場打卡。
路遇左家兄妹,她見時間不早,便對左家兄妹道:“你們不用在這裡坐著等我了,去忙你們的吧。”
左航和左藍這才去打他們的卡。
許是因為玩家們都在討論沈容的事跡,讓遊樂場裡的鬼都知道了有個玩家一路滿分打卡,還會打鬼。
在察覺到沈容就是滿分玩家後。
它們都為了少挨打,極其配合沈容,直接協助沈容拿滿分。
比如沈容玩海盜船時,海盜船設立在一大片人工水池上。
規則是【不限手段,遊戲結束前,捉到最多的魚可以獲得驚喜,小心不要讓魚坐了你的座位哦~】
魚,自然就是水裡的鬼。
沈容正打算捉“魚”,“魚”就會自己蹦到她手裡,對她笑道:“大家都是打工鬼,不容易,不要為難我們哈~”
沈容:“……”
和沈容同批次的玩家:“……”
等她離開,下一場,“魚”們照常欺負玩家。
尖叫聲在沈容身後此起彼伏。
鬼們配合,沈容樂得輕鬆。
不過她也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之處。
原本因琪琪的事而略微凝重的心情也放輕鬆了。
她開始專心追尋琪琪的故事,就當是電視劇。
在玩完海盜船後。
她看見琪琪跟在黑大衣身後,隨黑大衣一起進了遊樂場的服務大廳。
隨後她便聽見免費領小吃的叫喊。
根據經驗,這代表場景已經結束。
沈容去領免費烤雞腿,假裝和琪琪家還有那位陳叔很熟,狀似無意地提起他們。
從烤雞腿阿姨處得知,琪琪媽媽被現在的老板放了假,回家休息去了。
阿姨臉上帶著淡淡悲傷而又慶幸的笑:“琪琪家出了那麼大的事,放到哪家父母身上,都扛不住。更何況琪琪媽是單親媽媽,琪琪從小都是她一個人照顧大的。哎,女兒死了,還隻找到部分屍體……哎,也不是哪個天殺的對那麼可愛的小姑娘下這麼狠的毒手。”
“老陳啊,老陳也不容易……真是沒想到啊。他是我們前老板的爸爸,在遊樂場裡幫忙,就跟我們普通員工一樣,從來都不擺架子,脾氣又好,偏偏養了個倒黴兒子。”
阿姨神秘兮兮道:“聽人家講,他兒子得罪了人,被人做法害了。前段時間遊樂場不是莫名其妙頻繁出事故嘛,就是彆人做法害的。現在他兒子作為老板要賠錢,還要接受調查。”
“老陳那時候跟我們說家裡有事,也不說是什麼事。上個月換老板,我們才知道,老陳是在為到處為他兒子籌錢呢。”
“我們現在這個老板,跟老陳兒子是朋友,體諒老陳家不容易,接手之後還多給了點錢。不過這個老板沒想乾遊樂場,隻是想要這塊地。”
“現在這個老板人還不錯,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不打算乾遊樂場了,但也沒說把琪琪媽辭掉,嘴上話說得挺難聽的,但隻是讓琪琪媽回家休息,還是給她算工資的。”
烤雞腿阿姨歎了口氣,道:“唉……我估計這遊樂場用不了多久就要倒閉了。”
說著,阿姨又撿了一個烤雞腿到沈容碗裡,道:“反正用不了多久遊樂場就要倒了。你知道琪琪和老陳,肯定是我們遊樂場的常客。來,我再送個雞腿吧。”
“謝謝。”
沈容端著雞腿邊離開邊思考。
遊樂場裡出了這麼多事,如果真的是因為被人害了,那麼害人者是為了什麼?他能從中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