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被推開的玻璃門自動關上。
“嘩啦”一聲,生鏽的卷簾門也被猛地拉上了。
屋內死一般的寂靜,襯得屋外雨聲更加響亮聒噪。
那些鬼臉眯著眼睛看沈容,眼裡有詭異的笑?意。
“我們在這裡等了你很?久哦。”
“你終於來啦。”
沈容莞爾,觸須與尾羽緩緩放出,像對待老朋友似的和這群鬼閒聊道:“是嗎?等了我多久?”
“許多年。”
沈容緩步走向它們,道:“你們這麼誠實,不怕我猜到是誰指使你們在這兒蹲守我的?”
冷光一閃。
數條觸須劃出破空之聲,淩冽地朝屋內的鬼臉們打去。
“啪嚓”一聲,碎渣四濺。
觸須打在了無數玻璃上,玻璃渣發出清脆聲響落了一地。
那些鬼們也消失不見了。
但它們的聲音仍在回答沈容。
“不怕哦。”
“魏宏說,就算我們什麼都不說,你也肯定早就猜到了他是跟誰合作?的。”
“我們在這裡,為了等你,做了很?久很?久的準備。”
“它們都非常忌憚你呢……說你是除了那位海幽種神之外,最棘手的對手了。”
“魏宏知道你能與神相提並論,從你到達這裡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很謹慎地對待你。”
沈容踩在碎玻璃渣上,慢悠悠地打探各個房間,道:“那我真是該感謝他的看重了。”
“嘻嘻嘻……”
“哈哈哈……”
鬼們的聲音回蕩在空曠幽暗的廢棄大樓內。
隻聞其聲,不見其影。
沈容的觸須和尾羽宛若不知疲倦的破壞機器,一邊搜查這大樓裡的所有信息,所有物品,一邊將所有搜查過的地方全部毀掉。
“魏宏說,那群古怪的人說你很?瘋,果然如此。”
“你為什麼不願意留在魏宏給你創造的世界裡呢?呆在那樣的世界,成為獨一無二,萬人敬仰的歌星,難道不好嗎?”
沈容不回?答。
她從沒想過成為歌星,她也不認為魏宏有一個歌星夢。
但魏宏在夢裡將一個幻想中的歌星會受到怎樣的追捧呈現得淋漓儘致。
這說明他是了解一個人對成為歌星的幻想具體是怎樣的?
魏宏不是一個會站在他人角度著想的人。
他這麼了解一個人對歌星的幻想,並將其施加到她身上,並想讓她困在那夢境世界裡,是為了什?麼呢?
沈容猜——是有一個魏宏認識的人想要成為歌星,而魏宏想要讓她的軀殼,成為那人複活的載體。
殺死一個人,遠比隻剝奪一個人的意識要簡單得多。
更何況,魏宏是了解她的危險性的。
魏宏為了那個人,不惜冒比殺她更大的風險試圖控製她的意識,這絕對不是為了錢能乾出來的事。
也就是說,魏宏想要複活的那人,跟魏宏關係匪淺。
這便是沈容來到福利院的目的——找到那個人的信息,找出那個人的容貌。
廢棄大樓裡留下了許多無用的信息簿與全體容貌模糊的各種照片。
沈容清楚,這是魏宏用來拖延時間的工具,那群鬼也是。
它們知道打不過她,所以就躲在暗處拖住她,想等到她全身傷勢加重到不能動彈的地步,再?將她留在這裡慢慢折磨她的意誌。
沈容不怕被拖延時間。
因?為她等的就是自己傷勢加重。
她一層樓一層樓的掃蕩,像一個冰冷的、隻知道摧毀一切的機器。
廢棄大樓原本隻是破舊腐朽,在她的摧毀下,逐漸變成了斷垣殘壁。
與她閒談的鬼魂們的聲音也逐漸慌亂起來。
“你要是再這麼打下去,大樓會倒的。”
“我們不會讓你離開這裡的。到時候大樓倒了,你就會被埋在廢墟裡。”
“砰”
一處牆壁被尾羽打碎,足有一人大的水泥牆飛出去,樓外的雨絲混著陰冷的風斜飛進來。
沈容站在被打破的牆壁缺口處,望著?陰雨中的城市,玩味地道:“我要是從這裡跳出去,你們攔得住我嗎?”
鬼們集體沉默,不再?像之前?那般嘻嘻哈哈。
她要是準備跳出去,它們就不能再躲著了。
必須將她困在這裡!
沈容勾唇,露出一個森冷的笑?,跳出大樓。
腰間傳來一股拉力,一隻血淋淋的鬼手將她從半空中迅速拉回?了大樓。缺口處瞬間被濃稠如瀝青的黑暗填滿。
沈容從那“瀝青”裡看到一張模糊的鬼臉。
“呀,被你們攔住了
呢。”
她輕笑?,語調叫人心?裡發毛。
觸須和尾羽在話音未落時變朝四麵八方擊打出去,擊穿了堵住牆壁的“瀝青”,將拉住她的鬼手切割得粉碎。
“瀝青”噴出一大口烏黑發臭的腐血,渾身被沈容灑出的鱗粉灼得宛若滾燙岩漿般冒泡。
被她割碎鬼手的鬼發出淒厲慘叫。
沈容平穩落在地上,緩步走向重新顯露出來的缺口,笑?容在幽暗的光線裡格外陰寒:“我又要出去了,你們還要來抓我嗎?”
她身上的傷已經擴大到渾身皮膚沒有一塊好地方,筋肉像被無形的刀刃割裂般,一寸寸損毀。
沈容腳使不上勁,踉蹌了一步,便用兩根尾羽當作?腿,繼續向飄出冷雨的缺口走去。
大樓內的氣?溫陡然下降,變得如同凜冬。
陣陣陰風卷攜著腐屍的臭味包圍了她。
黑暗中亮起一雙雙暗紅如野獸般的鬼眼,畏懼而又憤怒地盯著她。
突然,無數鬼手從四麵八方向她襲來,想要困住她的所有海幽種肢體。
一隻瀝青狀的鬼再次堵住了缺口。
沈容輕笑?一聲,取出仿造浮沉鎮海的古劍。
觸須卷著古劍,揮灑著?鱗粉,在空中狂舞,劃出一道道寒芒。
腐血飛濺,痛呼刺耳。
無數鬼的殘肢宛若碎肉塊似的灑落在地,鋪了一地的粘稠血腥。
沈容尾羽撐地,手持古劍,平靜的目視前?方,一根觸須猝不及防地再次摧毀了那隻堵牆的瀝青鬼。
“我又要出去了哦。”
她像逗弄小孩似的,再?次發出“開戰”宣言。
暗處受傷的鬼們眼中畏懼更甚。
觸須與尾羽輕揚,冰藍的觸須在地上移動。
她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冰藍水母色的蜘蛛,血淋淋的臉上隻有眼珠還是完整的,看上去比鬼還恐怖。
“不攔我了嗎?魏宏難道沒有命令你們,要不惜一切代價攔下我嗎?”
沈容走到缺口前,雨絲在她周身縈繞,她蔑視地望著?黑暗中的鬼眼,微抬下巴,道:
“你們以為,就憑你們,拖得住我?攔得住我?”
她杵著古劍,冰藍水母色的觸須逐漸變成了金色。
鬼們不知這是各種招數,紛紛後退想要再?次躲藏起來。
“你們
身為魏宏的手下,這麼貪生怕死,不怕他責怪嗎?”
“他有你們這麼一群窩囊廢手下,真是他最大的敗筆!”
“我們才不是他的手下!”
有道稚嫩的聲音不滿地反駁,又生氣?地帶著?哭腔嘀咕道:“早知道,就不答應幫他這個忙……唔!”
話?說一半,說話的小鬼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沈容說那番話,完全就是為了刺激這群鬼暴露身份。
激將法奏效,她笑吟吟地道:“哦,你們不是他的手下,那你們應該是曾經和他住同一個福利院的人吧?畢竟他那樣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了你們這些命運同樣悲慘的人,是絕對不會有這麼多朋友的。”
“才不是朋友……我後悔了唔……小張叔叔都被你殺……唔唔唔……”
那稚嫩的聲音沉不住氣,嚎啕大哭。
這顯然是個孩子鬼。看到那麼多同伴被殺,情緒繃不住了。
真可憐。
可惜它們是一群打算困殺她的鬼,她不會對敵人有半分手軟。
觸須內的鱗粉積攢到極致,她的觸須幾乎都變成了純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