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很多年前, 這裡是一個樸素且長壽的村莊。
村長是一個老人,因為年輕的時候帶著老一輩的人建立了這個小部落,所以在村子裡非常有威望。
老人沒什麼架子, 村裡的人也樂得給他麵子,有事兒的時候喊聲“範村長”,沒事兒的時候就喊聲“範老”。
範老他們作為這個村子最早的一撥人, 一直守著這地方, 打獵、種菜……
荒山逐漸有了煙火氣, 來來往往的車馬也就多了。
漸漸的, 因為一支商隊的途徑留宿,範老他們第一次見到了女人。
那時候的範老高高壯壯,說不上是很帥氣, 但勝在性格好有安全感, 救了一個落水的姑娘,人家姑娘就對他傾心了。
姑娘是臨時打算跟著商隊去城裡的, 目的其實也並不是很明確,有了這一小插曲, 自然就選擇了留下。
範老待她很好, 兩人很快就墜入愛河,在熱熱鬨鬨的氛圍中成了親。
不多久,姑娘就懷孕了。
小夥子們不懂得這些知識, 還是姑娘自己發現的這件事。
村裡的人都手忙腳亂的, 女子生產不是小事,隻靠著幾個糙老爺們自然是不可能的。
於是,他們把目光放到了城裡。
範老派了幾個小夥子去城裡找懂得這些知識的大夫和產婆。
村莊距離城鎮有很遠的距離, 他們一來一回, 就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但一個月過去了, 派出去的人並沒有回來。
範老在這裡焦急地等了數月,終於在妻子臨產的時候,等來了姍姍來遲的兄弟。
但是這些人並不是帶了幾個人回來。
他們帶了一堆人回來,其中大多數都是女人。
範老很詫異,但那種時候也顧不得太多了,慌忙地帶著大夫和產婆去給妻子接生。
隨著一聲響亮的啼哭,這個村莊迎來了第一個新生命。
是個女孩。
範老很興奮地親吻完妻女,才依依不舍地離開臥房,去處理那一堆外來人的事情。
“怎麼回事?”他看著這烏泱泱將近一百個的人,皺了皺眉。
“範哥,”一個跟他關係一直很好的兄弟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這些人是我們從土匪窩救下來的,看著太可憐了,哥幾個就把他們帶回來了。”
“這是能隨便帶的嗎?”範老有些不讚同,“我們這裡容不下這麼多的人!”
“這一座荒山都是咱們的!房子不夠再造唄。”那兄弟立馬道,“範哥,幫嫂子接生的大夫就是這裡的人,而且兄弟幾個能及時趕回來也是多虧了他們一路照料,咱不能這麼沒良心。”
範老當時就哽住了。
是啊,媳婦兒確實受恩於這些人。
他雖然沒什麼文化,但做人要知恩圖報這件事兒還是曉得的。
何況他還要給他閨女積德呢!
思索半天,他還是選擇了先把全村的人召集在一起,開了個簡短的會。
“所以你們都同意他們留下?”
這裡的原住民並不多,當初跟著範老留在這裡定居的也就隻有二十多號人。
撇開幾個剛回來一定讚成的兄弟,剩下的十幾個人,大多也表示讚成。
這群外來者中,婦女孩童有很多,村民大多都心腸熱,不忍心看她們顛沛流離沒個住處。
範老歎了口氣:“那就留下吧。”
一錘定音,事情就這麼塵埃落定。
二十來個小夥子開始砍木材,幫這群外來者建造房子。
這並不是個小工程,乾著乾著就漸漸開始有人不樂意了。
無償去當苦力,就算是熱心腸的大善人,也會有心裡不平衡的時候。
不過好在這群外來者非常有眼力見。
很多人開始自覺承包了這些人的飲食和生活,幾乎是等他們一乾完活回到家,就能看到桌子上擺著熱氣騰騰的飯菜。
村裡的人第一次接受這種待遇,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
他們瞬間就把之前的抱怨拋到了腦後。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這道理即便是沒有刻意學過,這裡的大多數人也都知道,乾起活來也沒有什麼不情不願了。
因為這些外來者女人居多,這樣一來二去,他們免不了互相生出點情愫來。
因為範老帶的頭在那裡擺著,村子裡的人逐漸開始成雙成對的出入,紅燈籠和綢緞常年掛在村口。
那段時間,差不多是這個村子最熱鬨的時候。
百年的時間一晃而過,這個村裡的輩數已經發展到第三代了。原本的範老那一輩也漸漸老去。
但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
直到一個女人的出現。
這個女人突兀地出現在了村口,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聲響,她悄無聲息地進到了範老的家裡。
範老的女兒那時候已經是而立之年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女人進到屋裡的時候,她正在給孩子喂奶。
抬眼看到這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她有些疑惑:“您是來找我爹的嗎?”
女人不答。
女兒不自覺地摟緊了懷裡的嬰兒。
麵前這個穿著旗袍的女人太詭異了,明明身材是年輕姑娘的窈窕,但那臉上的皮,卻像是暮年的老人,鬆鬆垮垮掛在臉上,活像是……
女兒頓住,一時間想不到什麼形容詞。
旗袍女人深邃的眼睛對著她,忽然伸出手,指了指她懷裡的嬰兒:“孽障!”
女兒先是一愣,隨即大怒:“你在胡說什麼?”
旗袍女人不為所動,依舊用著那塗著豔麗指甲油的枯枝一般的手指指著她懷裡的男嬰。
範老被這動靜吵醒了,拄著棺杖顫顫巍巍從後屋出來:“怎麼了這是?”
“爹!”女兒一見他來,就委屈上了,“這女人是個潑婦!”
範老安撫地拍拍她肩膀:“沒事,沒事。”
他轉頭看向那個旗袍女人,蹙眉:“你是誰?”
女人不答。
她不緊不慢地收回手指,盯著範老看了半天。
範老的眉毛越蹙越緊,就在他快忍不住開口趕人的時候,女人開口了。
“這孽畜克你。”她聲音無波無瀾,像是乾涸的枯井,“你今晚就會死。”
範老眼睛頓時瞪得滾圓。
他最近確實發現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尤其是他這個孫子出生以後,自己的身體更是走下坡狀態,越來越不如以前了。
他闔動著嘴唇,餘光看到了自己女兒震驚和憤怒的表情。
看樣子應該是完全不相信這陌生女人說的話。
罷了。範老心想,哪裡有說的這麼玄?
他咳了兩聲:“瞎說八道!不管你從哪裡來的,我們這都不歡迎你。念在……”
不等他說完,女人就又說:“除非把他殺死,不然你今晚一定會死。”
範老這次是真的動了肝火。
他打心底愛著自己的女兒和孫子,怎麼會容許一個陌生人在這裡亂說?
大手一揮,他當即喊來了女婿,把人趕了出去。
但這麼大的動靜,村裡一早就有不少人來圍觀了。
大家探著腦袋往裡看,多多少少聽到了一些。
但看著範老還能這麼中氣十足的把人趕走,也都是笑笑,打趣著這女人不知天高地厚,連這種玩笑都敢開。
村莊從建立開始就從未遇見過死亡,就連那些外來的人,來到這裡也大大弱化了衰老速度。
他們把這座山當成聖地,可以讓人長生不死的聖地。
所以死亡這個詞對於他們來說,太遙遠了。
但範老在那天晚上真的死了。
死得悄無聲息,等到他妻子第二天起床喊他吃飯的時候,才發現了他早已僵硬在床上的屍體。
村莊震驚了。
村長死亡這件事非同小可,在妻子尖叫出聲的那一刻,消息就一傳十、十傳百,大家三三兩兩圍在了範老家門口。
詭異的恐懼在人群之中蔓延開。
還是會死的,即便是在這聖地,也還是會死的。
這個念頭終於出現在了村民們的腦海裡。
喪事辦得匆匆忙忙,因為常年不和外界聯係,他們隻能憑著印象去給村長操辦了一個不倫不類的葬禮。
這個時候,他們都還沒能想到關於那個旗袍女人的事情。
也都忘了關於旗袍女人說的話。
但範老的女兒想到了。
從她爹爹死去的那一刻,她麵色就慘白,遲遲未能回神。
她看著熟睡的兒子,有些恍然。
父親死亡,真的是因為她生的兒子克的嗎?
丈夫早早就出門打獵了,最近的時節,野兔梅花鹿出現在山頭最多,這出去打一次獵,至少也要三天。
女兒睡不著了。
她心裡有事,疲憊悲傷和恐懼占據著整個身體,把自己縮在屋裡兩天了,一直到第二天天黑,也沒能有一絲困意。
原本以為這是一個不眠夜,但當旗袍女人的身影出現在窗外的時候,女兒整個人都打起了哆嗦。
直覺告訴她,這女人來意不善。
她強迫自己閉上了眼睛。
吱呀——
老舊的木門發出了腐朽的聲音。
那個女人進來了!
床上躺著的女兒霎時握緊了被子裡的拳頭。
她佯裝翻身,側身摟住了身邊的嬰兒。
腐味離自己越來越近,女兒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怦怦直跳,就快控製不呼吸了!
好在,壓迫感隻存在了短短一瞬間就消失了。
旗袍女人離開了。
但也隻是離開了她的床邊,腳步聲還輕輕的在這間屋子裡響著。
女兒舒了口氣,慢慢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那個旗袍女人去了她父親的屋子。
她抿了抿唇。
其實從她這間屋裡從外看,透過窗戶是可以隱約看到爹娘的臥室的。
旗袍女人進了那臥室,卻沒吵醒已經熟睡的母親。
她隱約看到那女人走向了床,彎下了腰……
死寂,周圍都是屬於黑夜的死寂。
女兒屏息注視著那邊的動靜,確定了真的沒有任何聲響後,猶豫再三,還是選擇了沒有衝出去。
她看著那人起身,往懷裡塞著什麼東西。
在那旗袍女人出來的一瞬間,她閉上了眼睛。
看起來就像是在熟睡,從未醒過一樣。
腳步聲漸行漸遠,隨著哢噠一聲,女兒估摸著應該是門落鎖了。
她顫抖著眼皮,睜開了眼睛——
“!”
入眼就是窗外的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那一瞬間,她甚至忘記了呼吸,恐懼和壓抑把她整個人都包圍著,嗓子發出輕微的“啊啊”聲,卻遲遲叫不出來。
窗外那血肉模糊的人臉對著她笑了一下,潔白的牙齒在一片汙穢中霎是顯眼。
女兒覺得自己可能是要死了。
就在今晚。
但出乎意料的,窗外那人隻是對她笑笑,就轉身離開了。
吱呀——
木門打開的聲音再次響起。
砰。
這次旗袍女人是真的走了。
女人宛若重新得到水的魚,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著氣,渾身的冷汗已經把床單泅濕。
終於……逃過一劫。
但這一幕在她腦海裡遲遲拋不開。
輾轉反側好半天,她撚手撚腳地起了身,下床朝著對麵的臥室走去。
不看一眼娘,總是不放心。
她輕輕推開了房門,怕吵醒裡麵的人。
“娘。”她小聲喚道。
沒有人應。
應該是熟睡著。
她鬆了口氣,準備去看看母親有沒有蓋好被子。
悄悄地走到床邊,她忽然感覺腳下濕濕的。
蹍了碾地板,發現還黏糊糊的。
這是怎麼回事?
女兒有些迷茫,屋裡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地板。
搖了搖頭,她心想可能是早上什麼東西灑了沒來及處理。
她彎下腰,悄悄掀起被子一角。
恰好這時,月光透過夜晚的雲,從窗戶照了進來。
“啊啊啊啊!!”
尖叫聲響徹了半個村莊!
女兒手腳發麻地癱坐在地上,駭然地看著床上的母親——
一個已經沒了皮的、血肉模糊的母親!
她失聲尖叫著,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了。
終於,等到後知後覺看向手下撐著的地板時,她才明白地上那黏黏的東西是什麼……
是血。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都是劇情,那就讓老傅和時哥在小劇場露個臉吧!
很久之後——
傅遇安依然很喜歡時城的腕骨。
因為時城很瘦,腕骨分明有力,當他搓揉那地方的時候,骨節突出的地方就會因為太過脆弱帶上些粉紅,看起來特彆可愛。
不過很快,他就又發現了一個更喜歡的地方。
時城的胯骨也很好看。
傅遇安每次在那裡落個齒印的時候,心裡都特彆滿足。
某人是易留痕體質,不管是吻痕還是齒印,總能留很久。
有時他隔著腰帶去碰那裡……
都好像還能感受到什麼。
——
不、不能再寫了!再寫要被封了!OvO
不知道大家喜歡這種小劇場還是之前的那種呐~
(說實話這個v得我也很突然!感謝大家支持正版!永遠愛你們~)
第32章
齊浮聽麵前這個旗袍“女”人說到這裡的時候, 忍不住喊了停。
她搓了一把臉,手虛虛擋在鼻口,捂住了自己想罵人的衝動。
這事兒太操蛋了。
她瞪著這人, 怒罵:“你怎麼這麼缺德?”
旗袍“女”人:“……”
齊浮轉頭,憤憤不平地對早就坐在旁邊吃瓜的時城和傅遇安說:“你們也覺得他缺德對吧?!”
時城玩著手指,聞言抬眼看了她一下。
然後拖了拖調子, “嗯”了一聲。
齊浮:“……不是, 我雖然殺過人, 但是我沒殺過老弱病殘。”
一旁的須子遙小聲道:“嗯, 真有德。”
齊浮:“……”
她咬了咬牙,發現無從反駁。
於是轉頭瞪了眼旗袍“女”人:“繼續!”
……
範老的去世讓他們這一家成了村民們的關注點。
女兒這一嗓子喊出來,大家紛紛聚集到了門口。
沒有人指責她大半夜擾民, 所有人都沉默著站在院子門口。
女兒跌跌撞撞跑出門, 一把撲到了一個男人身邊,嚇得語無倫次, 泣不成聲道:“王伯……我娘,我娘她……”
話還沒說完, 就見王伯輕輕後退了兩步, 給她遞了一條手帕。
女兒一愣,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現在全身都是鮮血。
她一下子慌了神,剛想解釋, 就見周圍這些人, 沒有一個是麵帶疑惑的。
他們的眼神……更像是憐憫。
她怔住了。
“王伯……”女兒輕聲喚道,“這是怎麼回事?”
王伯似乎是不忍心,彆過了腦袋, 輕歎一聲, 壓低聲音道:“丫頭, 你前些天在家裡不知道,那個女人又來啦。”
哪個女人?
旗袍女人?
王伯:“你爹剛死的那天,她就說你劉叔要死了。”
“你劉叔第二天真的死了。”
“然後,昨天她告訴我們,你天哥也要死了。”
女兒臉色煞白。
“所以……”她有些明白了過來,艱難地開口,“她讓你們做什麼了?”
王伯眼神忽閃,吞吞吐吐的不說話了。
還是另一個陌生男子拍了拍她肩膀,寬慰道:“沒事,起碼你天哥現在應該安全了?”
“什麼?”女兒有些不明白他說的話。
“你天哥跟你娘有點犯衝,得用點什麼壓一壓。”那人說,“神婆說,你娘身上的東西最好。”
女兒崩潰了,滿是獻血的手指著他的鼻子:“你知道她要的是我娘身上的什麼嗎?!”
那人被吼得有些莫名:“頭發?”
“皮!”女兒嘶吼著,聲音尖銳高昂,在這沉寂的夜裡顯得尤為突兀,刺激著周圍人的耳膜,“皮啊!她要的是我娘的皮!!”
眾人驚呆了,一時間沒有回過神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看著大家不可置信的表情,女兒抹了把淚,顧不上被糊得一臉的獻血,轉身猛地衝回了屋內。
不多久,眾人眼睜睜地看著她抱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走了出來。
“!”
村民們麵色大駭,不約而同地退後了幾步。
“看啊!看看她是要什麼!!”女兒失控地抱著已經斷了氣的屍首到他們麵前,“你們看啊!!”
王伯一開始也被這一幕嚇到了,但畢竟是疼愛的後輩,他歎了口氣,走過去拍了拍對方頭發:“丫頭。”
“王伯,”女兒把手裡的屍體往他跟前湊了湊,“這不會是你們默許的吧?”
王伯強忍著後退的衝動:“我們……並不知道會這樣。”
“啊……”女兒笑了,一雙眼裡滿是憤恨,“不知道……”
“楊天呢?!楊天在哪兒?!”
“他死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女兒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整個人如墜冰窖。
她僵硬地扭轉了一下脖子,朝著聲源處看去。
是穿旗袍的那個女人。
旗袍女人早已不是之前窗戶外看到的那張猙獰的臉,她重新變成了明豔動人的樣子。
眼睛直勾勾看著女兒懷裡的屍首,她聲音悲哀又遺憾:“本來他是可以不死的。”
“剛剛消除的孽債又因為你多了一重。”
“你為什麼要殺了她?”
一旁的人不明白女人口中的幾個“ta”是指誰,也不知道這句問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被她指責的當事人是清楚的。
——你為什麼要殺掉你娘?
女兒渾身冷汗直冒,卻不是因為恐懼。
是因為憤怒。
被毀了聲帶斷了四肢的母親生不如死,想叫都叫不出來,她看著自己的眼神甚至帶著從未有過的祈求。
殺了我。
求求你,殺了我。
女兒沒有選擇。
她也看不下去自己的母親被這麼折磨。
輕輕吻上鮮血淋漓的額頭,她用被子蓋過了對方的頭頂,硬生生捂死。
母親最後去世前的表情是解脫的。
麵對旗袍女人的質問,女兒發了瘋,在眾人都沒來及反應的時候撲了上去,想要跟對方拚命。
卻被一個男人攔下了。
她震怒地看向攔著她的人。
這人的表情有些為難。
“範姑娘,”這人說,“你……冷靜冷靜。”
“你要我怎麼冷靜?!”
女兒全力掙脫著,就算是男人也差點沒控製住。
他動了脾氣,一下子打在手邊的脖頸處。
看著手裡軟趴趴倒下去的身子,男人深吸一口氣。
麵向旗袍女人,他沉聲問道:“我……該怎麼辦?”
他是被這個女人預言明天要死的人。
周圍的村民互相看看,大都猜到了即將要發生什麼。
有幾個想上前去把暈倒的範姑娘救出來,卻被親人們拉走了。
他們都看了眼抱著範姑娘的男人,隨後搖著頭,陸陸續續地離開。
隻有還能自己走路的村長那一輩的人還等在這裡。
他們大多都沒什麼行動力了,就算是有心,對這樣的場景也是無能為力,隻能留下來,企圖等到什麼奇跡。
但奇跡並不是這麼容易發生的。
男人在旗袍女人的指示下,帶著懷裡的姑娘回了家。
那天發生了什麼,沒有人知道。
大家都沒說,卻也都悄悄關注著那個男人。
第二天,安穩度過。
那個男人沒死。
一時間,一股暗流在村莊裡湧動。
大部分人都相信了旗袍女人——那個神婆口中的語言。
剩下一小部分人還保持著將信將疑的態度。
直到第二個被預言會死的人沒有按照神婆的要求去做,最後慘死在河邊。
和諧平淡的村莊被接二連三的死亡衝擊著,一下子變得詭異又可怖。
不少人已經連夜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這個地方了。
有些對神婆深信不疑的人悄悄去問了。
旗袍女人的反應非常的平靜:“他們都會死。”
準備離開的人猶豫了,躊躇思索良久,最後隻有一二十人離開了這地方。
次日,出門打獵的人發現了這些人的屍體,一個不缺。
這一次,他們終於妥協了。
絕望充斥在人群之中,有人問了神婆:“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旗袍女人看著他們,骨瘦如柴的手指點了點遠處村長的房子。
村長夫婦二人離世,女兒不知所蹤,女婿跟著那群人離開死在了外麵,孫子也不知道被誰收養了。
那裡已經成了陰氣重重的禁地。
“這是聖山,陰月誕生,不養精氣血旺的陽氣。”旗袍女人說,“你們毀了聖山的平衡。”
“陰月聖山陰氣重,女子屬陰,不會影響聖山,男子屬陽,長留於聖山,是為大忌,女子把你們帶到這座聖山,是罪惡。”
“你們占了聖山這麼久,罪孽滔天。”
這座村莊從範老那一輩開始生養後代,現在這些人,大多都是土生土長的人。
按照神婆的說法,他們從出生開始就是一身的罪孽。
“那我們……就這麼等死嗎?”人群中,有人壯著膽子出了聲。
旗袍女人看了他一眼:“贖罪。”
……
怎麼贖罪?
不用說,單看現在的情況,時城他們就明白了。
無非是穿著屬陰的皮向聖山禱告,殺死可能會在聖山延續的小生命,阻止外來的人進入這裡。
至於為什麼殺死的嬰兒要被做成肉泥吃掉?
或許野人們也懂得內服外用吧。
一群信神的人,已經沒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了。
“這他媽純純的**啊!”須子遙聽得一身雞皮疙瘩,直搓胳膊。
他轉頭想向兩位大佬尋求溫暖,轉頭就看到了一臉懨懨的傅大佬。
“?”他小心喊了一聲,“傅哥?”
“嗯?”
“你沒事吧?”
“啊……”傅遇安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躺在地上的人,笑了一聲,“沒事兒。”
須子遙:“……”
他很想說,傅哥,想殺一個人的眼光是藏不住的。
時城餘光掃過這邊,勾了勾唇角。
“請吧。”他說,“殺她的機會讓給你了。”
傅遇安:“……我謝謝你啊。”
時城:“不客氣。”
傅遇安深吸一口氣:“算了,這福氣我不要。”
時城挑了下眉。
傅遇安壓了壓眼皮,瞥了一眼蠢蠢欲動的其他人。
“想拿分的這麼多,我就不淌這趟渾水了。”
他聲音不輕不重,但周圍的人都聽得明明白白。
這是要當個好人,把分送他們了。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進副本任務了,自然知道任務結束後的評分,包括失敗者和最後一名會麵臨什麼樣的情況。
他們都不想當最後一名。
傅遇安這話說完,大家就各有各的心思了。
沉默間,有人提出了建議:“不然,一人捅一刀?”
幾秒安靜後,不少人都表示了讚同。
但還有疑問的聲音:“那最後一刀呢?”
這確實是個問題。
大家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了時城和傅遇安。
卻不想時城聳了聳肩:“我們分應該比你們高,這個就不參與了。”
他指了指身邊的幾個人,竟是把洛問九和須子遙包括齊浮也算成了“我們”。
齊浮有些怔愣。
倒是洛問九和須子遙沒什麼彆的意見,雖然不明所以,但都選擇了同意。
時城看向齊浮:“你隨意就好。”
說實話,他並不是很在意這個人的站隊。
齊浮糾結半晌,想到這人之前的種種表現,還是咬咬牙選擇了不參與這件事。
雖然很心動分數,但誰知道時城這操作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不少人注意到了時城他們的特立獨行,思忖了片刻,或多或少又自覺退出了一部分人。
剩下的絕大多數人都找到了自己趁手的武器,他們都希望最後那一擊是屬於自己的。
時城淡淡看著這些人,又看了看那倒在地上的旗袍“女”人。
這人很平靜地接受著這些人的致命攻擊。
他擰了下眉。
太配合了,這人除了說剛才那些劇情,都沒什麼彆的廢話。
這不正常。
“你說,”他忽然開口,用手肘戳向身邊的男人,“我是不是漏了什麼?”
傅遇安伸手擋了一下,以防這不知輕重的肘關節給自己的腰窩戳穿。
“你不是猜到了一點嗎?”他說,“而且我說的,你也不信啊。”
“我什麼時候不信你了?”時城看向他,反問,“你舉個例子?”
傅遇安張了張嘴。
但之前的種種在腦子裡回轉了一圈,他發現還真沒有什麼例子。
時城這人……雖然對自己足夠戒備和防備,但要說信任,還真是給他給得足足的。
不管自己是瞎說也好打馬虎也罷,他好像都沒怎麼跟自己計較。
這不太對勁啊!
傅遇安心想,這人是不是有什麼陰謀?或者在自己身上圖什麼東西?
不然怎麼可能對他這麼破例的信任?
看著這人表情千變萬化,時城轉回了腦袋。
“看吧。”他懶洋洋地說,“你才是騙子。”
傅遇安一哽。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忽然就想到了之前在進入這個副本之前,自己玩笑似的說了這人一句“小騙子”。
……他這輩子就沒見過比時城更記仇的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與正文無關的不負責小劇場:
《關於記仇》
很久之後——
時城:以前……
傅遇安:什麼?!(謹慎)
時城:嗬。
傅遇安:……
(被趕去書房睡的傅某徹夜難眠輾轉反側,連夜翻騰以前的回憶:-(
知道你們喜歡看上一章作話那種,但是頭頂綠江審核……隻能說:親愛的們,加油!你們的腦補能力一直很可以!OvO
筆芯,愛你們~
——
第33章
那穿旗袍的人死了。
死在了一個不認識的姑娘手裡。
武器戳在那人身上造成了血肉模糊的傷痕, 但是卻怎麼都不致死,最後是姑娘拿著紅土灑在對方傷口上,那旗袍“女”人才伴著尖叫聲化成一灘水。
時城全程都沒有說一句話。
隻有在那人徹底消失的時候, 輕輕閉上了眼。
他想起那眼神之前在哪裡見過了。
第一個副本,那個實驗室裡。
這是周瑩。
時城的記性一向很好,誇大點說也能算得上是過目不忘。
之前在這人用那種哀求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時候, 他就隱約覺得不對勁了, 而剛剛那最後一眼, 他才徹底想起來。
在實驗室隔著那個玻璃罩的時候, 那人也曾這麼看過他。
所以……這真的是個女人。
可是不對,不該是這樣的。
那之前在地窖殺死的那個男人是怎麼回事?這個地方怎麼會真的有女人的出現?
時城視線凝在周瑩消失的地方,無聲看了好久。
上一次, 周瑩是求著自己救她。
這一次, 是求著自己殺她。
“所以,我們這是, 過關了嗎?”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小聲開了口。
齊浮皺著眉毛:“要是完成任務我們早就被送出去了。”
大家都已經經曆過一次副本任務了, 所以很清楚現在的情況。
他們還沒完成。
莉莉婭還沒殺死。
“但是野人和這穿旗袍的都已經死了!我們還去殺誰?”嚴重的缺水和饑餓已經讓有的人崩潰了, “我們不會耗死在這裡吧?!”
“誰告訴你,他們被殺死了?”時城瞥了他一眼,抬頭望了眼逐漸浮現魚肚白的天際, “準備一下吧。”
“什麼?”那人問。
時城說:“體力戰又要開始了。”
他話音剛落, 一陣喧鬨就從身後響了起來。
眾人愕然回首,見到了一群拿著刀衝過來的野人。
“!怎麼回事?!”之前那個殺死了周瑩的女生驚叫道,“我們不是已經殺……”
她話沒說完, 恍然意識到了什麼。
比起昨天, 他們隻是多殺了一個旗袍女人而已。
從來沒有什麼現象或者征兆告訴他們, 野人已經被殺死了。
還沒完,這些野人還是會複活!
女生下意識看向了河邊。
那裡原本堆滿的屍體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們沒有辦法,隻能強撐著身子站起來,舉起了手裡破碎的、勉強還有攻擊性的武器。
在一陣兵荒馬亂之中,坐在石頭上八風不動穩如泰山的時城顯得格外突兀。
索性這會兒沒人在意他,大家都在忙著自保。
泰山歎了口氣,然後拽了一下身邊人的衣角。
傅遇安看向他:“怎麼?”
“幫個忙。”時城耷拉著眼皮,有點兒不在狀態,“殺一下這些野人。”
“嗯?”傅遇安有點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人的戰鬥力自己不是沒見識過,強得離譜,這會兒竟然會讓自己幫忙?
他的愣神沒回應讓時城以為這人在猶豫。
鬆開拽著衣角的手,補充道:“欠你個人情。”
傅遇安暗暗抽了口氣。
操。
SVIP主動欠了他一個人情……
這件事情的發生就像是天上掉餡餅一樣。
傅遇安不相信世界上有這麼好的事,但不信歸不信,怕倒是不會怕的。
所以他坦然地選擇了接住這張餅:“行。”
時城牽起嘴角:“謝了。”
他聲音有點疲憊,聽起來像是累狠了。
傅遇安皺了皺眉,想說點什麼,卻不知怎麼又把話咽了回去。
算了,問了這人也不會告訴自己的,還是不找沒趣兒了。
無聲歎口氣,他站起身朝著那邊的混戰場所走去。
傅遇安走得匆忙,頭也沒有回,因此沒能看到身後坐著的那人額頭沁出的冷汗。
時城散了散額前的碎發,沒讓周圍的人看出自己的異樣。
他不著痕跡地捂著胃部。
……太餓了。
已經很久沒這麼餓過了。
眼神瞟了一眼顯示屏,上麵的時間顯示著進入副本已經三天了。
不能再拖了,再拖就要撐不住了。
時城輕輕呼出一口氣。
“小九。”他低聲喚了一句。
“在呢哥,怎麼了?”洛問九從旁邊小跑過來,蹲到了他腿邊。
時城摸了一把他柔軟的白發:“等會兒去告訴你傅哥,讓他在明天野人從河邊回來的時候,想辦法把他們聚在一起。”
洛問九眨了眨眼睛:“那哥你呢?”
“我有點事。”時城說,“你們自己注意。”
洛問九想多問兩句,但看到時城不想多說什麼的樣子,識趣兒地閉上了嘴,摸索著離開了。
齊浮剛砍掉一個人頭往回走,就看到坐在後麵的時城臉色慘白。
他原本皮膚就白,這會兒在這剛蒙蒙亮的黎明顯得有些駭人。
猶豫片刻,她走了過去。
“你沒事兒吧?”
“沒事。”時城輕描淡寫應了一句。
閉了閉眼睛,他站起身,把身後的石頭讓了出去:“你坐吧,休息會兒,明天大概就能結束了。”
齊浮問:“你知道怎麼完成任務了?”
“大概吧。”時城說,“我去找點東西,你們跟著那人。”
他抬起手,指了指不遠處一本正經地摞屍體的某人:“他挺牛逼的。”
齊浮微微張了張嘴。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男人誇人。
“我以為你們倆不太對付呢。”
“還好吧。”時城收回手指,“沒什麼恩怨,我隻是單純地在懷疑他。”
齊浮:“……”
神他媽單純。
時城說完就沒再注意他們了,轉身朝著河邊走去。
路過須子遙的時候,把自己的顯示屏扔了過去:“給你傅哥。”
說完也沒等回複,看上去對這人非常的放心。
他這次沒有選擇上橋,而是跑到了最上遊。
這河水是活的,也不知道水源在哪裡,總之是源源不斷的,所以上遊的水相對來說比較乾淨。
時城駐足在河邊,給自己做了會兒心裡建設。
隨後一個猛紮,跳進了河裡。
一直悄悄看著他的齊浮和須子遙:“!!!”
我操!這人被副本逼瘋了嗎??
時城確實瘋了,但不是被這副本逼瘋的,是被餓瘋的。
這倒黴任務,環境這麼差條件這麼惡劣處境這麼危險也就忍了,怎麼還能克扣一日三餐?
必須儘快結束,再拖下去就沒命了。
皮膚和水剛一接觸,刺骨的疼痛就傳遍了全身。
就好像是無數冰冷的針錐密密麻麻刺入骨髓,直衝頭皮的劇痛,毫不誇張,這是能把人疼死的程度。
時城難得皺了下眉。
但隻是短短一瞬間,他就沒了彆的表情。
泛著猩紅的一雙眼睛在水裡依舊毫無阻礙,雖然沒有在岸上看得那麼清晰,但視物也是不成問題的,隻是視野範圍沒有那麼廣。
小心翼翼劃著水,他朝著河底慢慢遊去。
周遭黑漆漆的,之前都沒注意到,這條河原來這麼深。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一口氣快支撐不住活動了,時城才隱約看見了河底的模樣。
——底部厚厚一層,全都是屍體。
那些都是被剝了皮沒能活下來的婦女的殘骸和白骨。
時城彎下腰,指尖將碰未碰的懸在一截白骨上方。
這不是成人的指骨。
是嬰兒的。
這**也是不做人,女人孩童真是一個也沒放過。
水波掃了掃,餘光中,時城忽然看到了兩個特殊的屍體。
短暫猶豫了片刻,還是憑著所剩不多的氧氣遊了過去。
看到這兩人的瞬間,他猛然愣了一下。
一個是一開始擅自想遊過河拿顯示屏的人,另一個是那個矮胖男人。
第一個的死因顯而易見,應該是剛入水就受不了這種疼,硬生生疼死在了水麵上。
但是第二個呢?
時城擰了擰眉,這人特立獨行,真的是意外死亡,還是因為彆的什麼?
思忖間,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傅遇安怎麼知道這人死在河裡的?
那人身上不曾沾水,顯然並不是像他一樣在河底發現的屍體。
那就是說,這矮胖男人在還未沉河的時候就已經死了,那人是看著他沉下去的。
這麼解釋,似乎是可以解釋的通的。
但時城總覺得不會這麼簡單,包括矮胖男人的死,包括傅遇安。
姓傅的秘密太多了,讓人想挖都找不到地方下手。
他閉了閉眼,不再多想,朝著上方遊過去。
氧氣快透支了,再不上去就要丟人的死在這河裡了。
嘩啦——
水麵被他的動靜打亂了節奏,時城上岸的一瞬間,恐怖的水壓和刺骨的疼痛驟然消失,他一下子沒適應,踉蹌了兩步。
不等穩住身形,手腕就被一個溫暖的掌心包裹住了。
他下意識抬腳踢過去。
但這次對方應該早有準備,腳尖還未離地,就被這人的膝蓋輕輕壓了回去。
時城暗暗“嘖”了一聲,抬眼看去:“怎麼了?”
他這話剛問出來,傅遇安就樂了。
這人雖然笑著,但那笑容有點不對味,感覺是被氣的。
“你好棒啊。”傅遇安開口就是一句褒獎。
時城:“……謝謝?”這人怎麼陰陽怪氣的?
傅遇安服氣地點點頭,對他這回答予以肯定。
然後單手點開了對方讓須子遙留給自己的顯示屏。
“10分41秒。”他把上麵的計時對著時城的臉,“在這河裡待了這麼久,你可真能耐。”
時城頗為意外地挑了下眉。
傅遇安看到他這個表情,右眼皮狠狠一跳。
果然,這人語氣還隱約有點愉快。
“竟然這麼久嗎。”
……好像還蠻滿足的。
傅遇安一時間語塞。
他看這人的目光都快不像是看人的了。
“你都不覺得疼嗎?”
“還……”時城話沒說完,頓了頓,轉而道,“挺疼的。”
傅遇安的表情更不可思議了:“疼你還在下麵待了這麼久!?”
時城被他聲音吼得耳根一炸。
左手微動,嘗試著掙脫這人不知輕重的桎梏。
但他這動作引得傅遇安下意識握得更緊了。
沉了沉臉色,他冷聲道:“鬆手。”
傅遇安一愣,方才意識到自己還拽著人家的手腕。
他倏然張開五指,看著對方收回了手腕,拆掉濕透的繃帶,輕輕放在右掌心揉著。
對方左手腕骨依舊是慘白,但連接處往後的小臂那邊卻清晰地印著四個手指印。
……約摸是這人太白了,那幾道紅色就分外顯眼,明明也不是很要緊的指印,卻讓傅遇安有了一點愧疚感。
原來,姓時的皮膚這麼脆弱敏感,隔著繃帶都能紅成這樣。
他一時間也顧不得追問下河疼不疼這件事了。
不過換了個關注點,問題好像還沒變:“抓疼你了?”
時城不悅地看著那幾條紅印子:“沒有。”
疼倒是不疼,但這紅印子很礙眼。
他不喜歡彆人在他身上留下什麼痕跡。
傅遇安理虧,摸摸鼻子退後兩步。
身後的眾人早早便各找地方休息了,隻有洛問九他們三個還在不遠處。
幾個人在他倆發生爭執的時候就各個扮演鵪鶉不出聲,即便這會兒硝煙氣沒了,他們還是眼觀鼻子鼻觀心,一個個低著頭都不說話,眼睛都不往這邊瞟。
開玩笑,這兩位一個鬨不好可能會禍及殃民的!
自己衝動在先,傅遇安語氣難免軟和了不少:“我也不是怪你。”
“就是下次行動的時候,能不能事先打個招呼?你這……怪突然的。”
他當時殺完野人,轉身就看到時城消失了,還以為這人賴賬不想欠自己人情逃了呢。
等須子遙給他說完,他就更懵逼了。
這尼瑪是什麼人啊?
那種河都敢跳?!
時城聽他說完,有點納悶:“我不是讓洛問九和須子遙給你說了?”
傅遇安第一時間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但再一想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沉吟間,他看著這人在慢慢地擰著身上衣服的水。
傅遇安恍然:“你的事先通知這麼隱晦的嗎?”
讓洛問九告訴他的那是明天的事情!跟他下一秒就下去潛水有什麼關係?
一個不留神,還差點被他唬住了。
時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們的目的是完成任務。”他說,“我現在做的不是為了完成任務,隻是我自己要做的事而已。”
“我自己的事還要事先告訴你嗎?”
傅遇安啞然。
一方麵,這話說的沒毛病。
但另一方麵……
“你下水不是為了完成任務?”
“嗯。”時城點點頭,撩了一把額前濕漉漉的碎發,找了個勉強算是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下去驗證一下,跟完成任務沒關係。”
任務早就有完成的辦法了,他現在要的,是任務完成度。
不是百分百的評分,他不要。
之前把顯示屏給傅遇安是怕下去後不僅沒能增加任務完成度,反而還適得其反扣他分。
現在看來,下個水不僅任務明白了個七七八八,還收獲了一點意料之外的線索。
傅遇安垂了垂眼皮,靜靜地看著被洛問九他們圍著擦頭發和身上水漬的某人。
SVIP大概並不喜歡這樣被簇擁的對待,卻也沒有排斥,他坐在中間,雖然眉宇之間溫和得有些薄涼,但也很熟練地接受著他們的熱情。
他忽然有些明白,這人為什麼總是乾出這麼突然讓人猝不及防的事情了。
他根本就沒有跟人合作的習慣。
人在高位久了,行動是不需要彙報的,包括所謂“合作”,也隻是跟下麵的人下發命令罷了。
傅遇安手指不自覺扣上了袖口的金屬紐扣。
……那麼,這人這麼能忍痛,也跟他進帕維什之前的身份有關嗎?
軍官?還是聯盟政府人員?
作者有話要說:
與正文無關的不負責小劇場:
時城:你是我誰?我憑什麼要事先告訴你我的事?
傅遇安:QwQ老婆!你是老婆!!老婆貼貼嗚嗚嗚~
下午要去滑雪,所以大早上起來把今天的肥章碼啦!
孤寡作者祝大家情人節快樂~啵啵,本章評論發紅包給你們比個心!
——
第34章
時城不是沒有注意到他的打量, 但他並不在意。
這人難道還真能靠著自己的腦子猜出什麼嗎?那必不可能。
第不知道多少次把額前的碎發撩上去的時候,他心想,該剪頭發了。
一般的監獄其實進去後是要剃寸頭的, 但是帕維什的犯人太過特殊,為了避免一些沒必要發生的麻煩,聯盟總政府並不會在剃頭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太過堅持。
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理發師來, 他們想剪成什麼樣直接給理發師說就好, 不是很過分的燙染基本都會滿足。
對於大部分犯人來說, 理發是這裡難得的輕鬆一點的活動之一。
他們沒什麼彆的可乾, 好不容易剪個頭發,每個人都可勁作妖,爭取每根頭發都自己設計好長短和造型, 折磨理發師。
但時城這麼些年從未在這方麵作過。
他非常的和善, 坐在那裡就一句“麻煩剪短點”,便任由理發師發揮了, 就連最後可能剪得不是很好看也不會說彆的什麼。
可以說整個監獄,沒有比他更省心更脾氣好的人了。
想到之前那個圓臉理發師, 時城還有些懷念。
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見到那個笑起來眯眯眼的理發師了。
他收回思緒, 慢條斯理甩著剛拆下來的繃帶。
道具果然是道具,跟那些普通繃帶就是不一樣,這晾乾的速度都比彆的布料快。
“我睡會兒。”他抬眼看了下傅遇安, “等到了明天……記得喊我。”
傅遇安愣了愣, 點了下頭。
“謝謝。”時城輕聲道了句謝。
傅遇安看著他慢吞吞起身,不急不慢找了個角落坐下。
這會,那人沒再計較地上臟不臟, 坐著舒不舒服了。
想必是累狠了, 他兩條修長的腿曲起, 雙手都搭在膝蓋上,頭靠在牆角,不一會兒就閉上了眼。
周圍隨地而睡的人也不少,已經沒有吃食水源,不能再缺少睡眠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體力是必須保持好的。
齊浮三人顯然也是這麼想,他們圍坐在一起,貼著對方睡了過去。
這會兒天已經快要破曉了。
但這個村莊死寂得跟才進入夜晚一樣。
傅遇安無聲歎了口氣,指關節壓了壓眉心。
說不累是假的,但他在這裡睡不著,總覺得不安心。
活動了一下肩膀和腰部,他走到了須子遙身邊。
抬腳輕輕踢了一下這人的小腿:“醒醒。”
須子遙原本就抖得跟抽筋一樣的眼皮緩緩睜開。
四下看了一圈發現沒人看過來後,他小聲道:“傅哥,怎麼了嗎?”
“你確定我讓你把那個男的手裡顯示屏數據偷來那件事做得天衣無縫?”傅遇安也壓著聲音。
“那肯定的啊!”須子遙被他這疑問句傷到了,連忙拍著胸脯保證道,“我可是以前被聯盟總部通緝過的黑客!”
傅遇安笑了一下。
須子遙摸摸鼻子,聲音因著他這聲笑弱了下去。
“行,我信你。”傅遇安說,“後來你偷走數據後,那人有跟你說過話嗎?”
“有啊。”須子遙想了想說,“還挺奇怪的,他給我說使用道具沒有反應唉,但是我檢測出來的明明是數據已經使用成功了,不可能沒有反應啊!”
傅遇安手一僵:“你怎麼回的?”
須子遙:“我就說不可能。”
傅遇安呼吸一窒。
“哦,”須子遙補充道,“還加了個感歎號。”
傅遇安:“……”
他顫抖著手指向麵前這個糟心的:“你真是,好樣的。”
須子遙不明所以,看他這反應,膽戰心驚問道:“啊??怎、怎麼了嘛?”
傅遇安咬牙切齒:“沒怎麼,你好得很。”
無非就是又在姓時的那家夥麵前露餡了而已!
這下好了,也不知道那人什麼時候會懷疑到自己身上,又是一個把柄,啪,沒了。
他心累地揉了一把臉。
轉頭看那邊睡得沉沉的某人時,視線從對方還在滴水的衣領劃過。
忽然,他頓了頓,想到了一個事情。
這人下水了,那應該也看到下麵的屍體了。
……操。
他不會把那個矮胖男人的死跟自己扯上關係吧?!
這一刻,傅遇安覺得這狗屎運氣可能真的是不眷顧他,莫名其妙就給自己綁了幾個不定時炸彈,也不知道啥時候會背鍋。
他深吸一口氣。
真是倒黴頂了。
緩步走到時城跟前,他蹲在了離這人不遠處的地方。
拋開脾氣不說,SVIP真的是個很有魅力的人。
單看這張臉就能為他要死要活的程度。
傅遇安手支著臉,無聲看了他半晌。
終於,在數著第9滴水順著這人的手滑落的時候,他站起了身,脫下了外套。
算了,反正目前看來以後可能也不會成為敵人,稍微照顧一下吧。
衣服輕輕落在了這人冒著冷氣的身上,傅遇安走遠了些,默默坐在地上擺弄手裡的金屬紐扣。
時城……這麼厲害的人,為什麼他會沒聽過這名字?
不遠處,原本應該睡著的時城無聲睜開了眼睛。
他垂眸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抿了下唇。
其實早在傅遇安走過來的時候他就聽到了腳步聲,但是一直裝著沒醒而已。
果然,傅遇安並沒有看出他的偽裝。
時城原本以為,這人是要來確認點什麼東西。
但是沒有,不僅沒有確認,還給他披了個衣服,跟照顧什麼病人似的。
他無奈閉了下眼。
這人真是讓他,越來越搞不明白了。
倦意和饑餓席卷全身,時城沒再多想,確認了傅遇安這會兒不會睡以後,終於再次閉上了眼。
時城睡眠不深,但一旦睡著,就需要足夠的睡眠。
他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
傅遇安把他晃醒的時候,他都還沒緩過來,拽著對方搖自己的手直接就是一折。
“哎我操!!”傅遇安嚇了一跳,及時反應過來擋住了這一掰,避免胳膊骨折的悲劇發生,“SVIP,你這起床氣有點大啊!”
他說完,時城才反應過來麵前是什麼人。
恍惚片刻,他霎時鬆開了手。
摁了摁眉心,等那股子煞氣散開了才低聲道:“對不起。”
傅遇安被他這句道歉震得渾身一抖。
“你竟然跟我道歉了?”
“……”時城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不要說得跟我很不講道理一樣。”
傅遇安下意識就想問“難道你不是這樣的人嗎”,但觸及到對方笑意不達眼底的眼神,就識趣兒地咽了回去。
他指了指身後。
“彆睡了,野人該起床了。”
時城仰起頭,胳膊壓在了眼睛上。
傅遇安想到他之前那個不在線的狀態,不由道:“怎麼了?”
“我……不是叫你等野人搞完那些什麼儀式,聚在一起後再叫我嗎?”時城的聲音難得情緒起伏這麼大,哪怕看不到表情都能聽出裡麵想殺人的欲望。
傅遇安:“……”
他看著這人裸露在外的脖子青筋繃緊,謹慎地挪遠了身子。
“我的錯,”他說,“你繼續睡?”
時城放下胳膊閉了閉眼。
喉結滾動一下,應該是氣得在咽氣兒。
他站起身,木著一張臉:“不用了。”
傅遇安警惕:“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之所以再三解釋,不是因為他怕這人,而是因為這會兒他也很餓,體內能量本就不夠了,實在是沒力氣跟這人再打一架。
跟時城打架,那可不是踢兩腳打兩拳可以解決的事。
好在時城並沒有彆的動作,淡淡看了他一眼,就抬腳離開了。
傅遇安確認了他沒有攻擊欲,鬆了口氣跟上去。
然後,他就看到這個沒有攻擊欲的男人,撕下袖口的布料隨便從洛問九那邊抓了一把紅土,走到河邊硬生生擰掉了從河裡爬上來的旗袍女人的頭。
傅遇安:“…………”
時城在毫不留情扼殺對方芙蓉出水的機會後,皺了下眉。
這……是個男人。
他看著皮下乾屍一般的身體,飛快翻著記憶。
想起來了。
這跟他之前在地窖殺的那個人是一樣的!
猛然站起身,時城臉色有點難看。
這才是正確的副本任務NPC。
那周瑩是怎麼回事?
十米之外的傅遇安看他站在河邊久久不動,終於按捺不住走了上去。
“有什麼情況……”
“嗎”字在看到這人腳邊屍體的那一刻,咽回了肚子裡。
時城沒有回頭,開口就問:“你到底……是怎麼知道周瑩的。”
傅遇安沒說話。
他垂著眼睛,看了麵前這人的發旋好半天。
“時城啊,”他說,“你說我們現在,算不算合作夥伴了?”
時城側目瞥了他一眼,勉為其難點了點頭:“你要是想,也可以算。”
之前不喜歡合作是因為不喜歡拖後腿的人,但傅遇安不一樣。
他想,這人是不會拖後腿的。
傅遇安輕笑了一聲。
他心情頗好,說:“那等這個任務完成了,出去後我就告訴你。”
“周瑩這事兒跟這個副本沒關係?”
“沒關係。”
“知道了。”
時城終於暫時放過了這個點,轉身看了他一眼,朝著慢步走來的野人那邊抬抬下巴。
“先把他們放倒吧。”
傅遇安好奇:“怎麼放倒?”
“折斷腿,會嗎?”
“……會。”
兩人沒多說什麼廢話,盯著一眾坐著沉默等流程的人震驚的目光,很快就把這些野人的腿給砍了。
時城全程保持沉默,在踹斷最後一雙腿後,把他們丟在一起,扔下一瓶藥。
瓶子剛在野人腳邊隨開,時城的耳邊就響起一道電子音。
【編號0001,是否確認使用266號道具“為所欲為的藥劑”?】
他掏出顯示屏,一下一下戳上一個字:是。
【使用成功。】
【請設定266號道具致幻場景。】
時城陷入了沉思。
這任務其實挺簡單的,殺死莉莉婭殺死的並不是那個穿旗袍的,因為自始至終,“那人叫莉莉婭”這件事情都隻是他們的設想,於是就想當然了。
但其實任務並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證明這一點。
所以比起“旗袍人”是莉莉婭,他更傾向於“莉莉婭就是這群人信奉的神”這一說法。
這群野人靠著這荒謬的信仰活著,“神”不死,他們就不會死,他們不死,被供奉的“神”也不會死。
殺死莉莉婭,就是殺死這群人的信仰,世界觀崩塌了,這個世界自然就不會存在了。
至於怎麼殺死的也很簡單,無非是讓他們的神形象崩塌,換一個彆的世界觀罷了。
但是該塑造一個什麼樣的世界觀呢?
這群人被騙了固然可憐,但是殺妻吃子這事兒,乾了就是乾了,滔天罪惡並不能因為被欺騙而得到原諒。
時城並不想拯救他們。
他隻想讓這群人遭罪。
一旁的傅遇安看他托著下巴盯顯示屏發了好一會呆,眼睛恢複焦距後才問:“想什麼呢?”
“想故事。”時城捏了捏鼻梁。
他給這群野人捏造了一個非常具有意義的故事。
三分鐘體驗他們妻子孩子的一生。
他們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自己是誰,隻能像一個旁觀者一樣親眼看著自己被硬生生的剝掉皮扔到牲畜圈裡,疼痛和絕望籠罩在他們身上,卻不能掙脫。
他們會親眼看著自己被封在一個小小的、黑色的罐子裡,動彈不得,掙脫不開,親身感受著自己的被縮小剁碎的過程……
當然,這整個過程其實隻有兩分五十秒。
因為在道具的最後十秒裡,時城給他們塑造了一個完美的結局。
……他們受的這些罪都是沒必要的,信奉的神其實也並不存在。
他們其實生活在一個非常科學現代民主和平法製的時代。
平白無故遭受這一頓無妄之災,是個人都會氣死。
但野人們氣死了,時城就開心了。
他心情頗好地敲著胳膊,看著麵前這群陷入幻覺的野人。
野人們空洞的眼眶應該就是代表著看不清現實和被蒙騙的過往吧。
時城睫毛輕顫,不知想起了什麼,倏然轉過頭。
河邊,是傴僂著背站在那裡的老婆婆。
那老人許是站在河邊有一會兒了,夜裡的濕氣比較重,她但是杵著,好像就被撒了一身的潮濕。
時城目光微頓,起身走了過去。
他走到老婆婆麵前,微微欠了欠身。
那空洞著眼眶的老婆婆看著他,嘴唇忽然張開顫抖幾下,嘶啞道:“謝謝。”
時城輕笑一聲。
這老婆婆應該跟閆寒一樣,在這裡等了許久了。
等一個機會,來報仇。
“不客氣。”他說,“範姑娘。”
範老的女兒是第一個被剝了皮奉給那位“神”的。
她見證了那個穿著旗袍的巫女暗地裡對著村裡的人下蠱、下毒的全過程,親眼看著一個個熟悉的人變成了另一副嘴臉。
她在那永無天日的牲畜圈裡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了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係統,莫名其妙成為了引導者。
後來,她終於等到了時城一行人。
至於為什麼她一開始總是答非所問不肯透露……
“您的語言行為是被係統限製的嗎?”時城淡笑著看入她空洞的眼眶。
他記得很多次真話,都是在這老婆婆扒自己眼眶的時候說的。
眼眶裡……有什麼?
老婆婆僵了好半天,才伴隨著枯舊的咯吱聲,微不可查點了點頭。
時城彎了彎眼睛,道了句謝。
三分鐘的時間到了。
時城聽著耳邊響起的“滴滴”聲,壓著嗓音,憐憫又溫和道:“節哀。”
最後一個音剛落下,耳邊就驟然響起了刺耳的電子聲。
【恭喜編號0001順利完成勞改任務《殺死莉莉婭》,評分核算中,將於三小時後發放告知,請各位在編犯人注意關注。】
【接下來的七天,請好好休息。】
【傳送中——】
時城擰了下眉,依舊不太習慣忽然在耳邊響起的聲音。
他這次沒怎麼抗拒全身襲來的困倦和腦海的混沌,順著係統的意思準備進入短暫的昏迷。
但餘光中,他還是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如果沒看錯的話,那人還對他無聲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醒來待在房間彆動,不要搭理係統。
第二句看得不是很清楚,好像是……
等我去找你。
作者有話要說:
與正文無關的不負責小劇場:
時城:其實我原本想造一個我是他們造物主的世界觀。
傅遇安:那是什麼改變了你的想法?
時城:因為現在是科學至上的唯物論時代。
嘿嘿,滑雪真的好好玩!明天再去玩一上午!提前把更新寫了發出來啦~
感謝姑娘們的支持!永遠愛你們!麼麼麼~
——
第4卷 懲罰副本:公主的菜單
第35章
時城醒來的時候, 周圍依舊是潔白乾淨的帕維什。
【勞改任務《殺死莉莉婭》評分核算已完成,請各位注意查收。】
聽到這聲音,時城挑了下眉。
這次的係統還算不錯的, 比上次進步很多,沒發出什麼電流的噪音。
【編號0001,本次勞改任務完成度百分之百, 基礎評級B。】
嗯, 也沒卡殼。
【身體數值90, 穩定。】
【精神數值100, 穩定。】
【情緒數值1,穩定。】
【最終評級為A+,成功評選“最佳模犯”。】
【獎勵商城B級裝備三件, 請自行挑選。】
這次電子音結束後, 周圍並沒有立即出現貨架。
而是在一個虛空的地方出現了“立即挑選”的按鍵。
時城沒動也說話。
一是因為傅遇安那時給他說的“不要搭理係統”,二是因為……
他現在很不爽。
為什麼, 數值不是三個滿分?
身體數值是因為饑餓,這還能理解。
那情緒那個1是為什麼?
他在任務裡什麼時候被牽動情緒了?
這不是胡扯?
沉著臉, 他拿起了桌麵上的撲克牌。
這是一幅適用於國際撲克類比賽的標準尺寸撲克, 比平時大家玩的那種寬了一點點,張數倒還是常見的54張。
時城熟練地從中間挑出了大小鬼扔在了一旁。
他不喜歡鬼牌,也不喜歡鬼牌的圖案。
剩下的52張從他的右手指尖靈活地轉了一圈, 嘩啦嘩啦地落到了左手。
左手手腕都沒怎麼動, 在觸碰到第一張牌的時候就勾了一下食指,帶著這些牌一起動起來。
他剛裝上人工機械手的時候,就是用撲克牌來練習對這隻手的操控和靈活度的。
有一年的時間, 這隻左手幾乎從未離開過撲克。
這手原本的靈活度就很高, 高過了目前所有其他型號的義肢, 他需要練習的隻是操控和熟悉這隻手的重量,所以僅一年,就達到了100%的匹配度。
但養成一個習慣也就21天而已,時城玩撲克可是沒日沒夜整整一年。
他漸漸習慣了隨身攜帶撲克牌,偶爾沒事的時候,也會拿出來玩一玩,當做解壓娛樂也還行。
傅遇安打開門的時候,見到的就是賭神玩牌的場景。
他笑了一聲:“喲,這是牌癮上來了?”
時城從他開門的時候就注意到他了,聞言單手收起撲克,抬眼瞥了瞥那完好無損正常打開的門,沒說話。
傅遇安順著他的視線低了下頭,沉默一秒,麵無表情伸手錘斷了門鎖。
時城:“……此地無銀三百兩這七個字的老話你知道怎麼寫嗎?”
“曆史不太好,沒聽過。”傅遇安毫不心虛,走過去一點都不見外地在他床邊坐下,“說正事兒。”
時城比了個暫停的手勢:“能不先說正事嗎?”
傅遇安:“?你不是急著知道嗎?”
時城:“是想知道,但不是急著知道。”
他目光非常認真地看著這人:“你有吃的嗎?”
傅遇安:“……啊?”
時城擰了下眉:“我真的快餓死了。”
傅遇安懵逼了:“我上哪兒去給你變吃的?”
“那就等我找到吃的再說正事兒。”時城起身就打算出門。
傅遇安見他真不是開玩笑,頭疼地拽著他衣角把人拉了回來。
“等會兒就來不及了,真不能忍了?”
時城感受了一下胃部的緊縮,搖了搖頭:“真不行了。”
傅遇安歎了口氣:“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時城看他,雖然沒什麼表情,但眼睛裡寫滿了不信任:“給我畫大餅?”
“……”傅遇安嘴角抽了一下,“不騙你,真是大餐。”
時城看他表情仔細辨認了兩秒,勉強點了下頭。
傅遇安鬆了口氣,忽然抬起了手。
時城眼看著這手朝著自己耳後伸過來,不由得偏了偏頭:“做什麼?”
傅遇安勾起嘴角:“不是說信我?”
時城抿了抿唇,沒說話。
傅遇安:“那就彆動。”
時城頓了頓,還真就沒在動了。
這人的手真的很熱,就算是還沒貼到自己皮膚上,都能感到暖呼呼的。
耳根忽然一疼。
針紮一樣的痛感轉瞬即逝,時城都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就聽到麵前這人說:“好了。”
“從現在開始,小聲說話,動作小點。”
這人話音剛落,一陣眩暈感就席卷了時城的大腦。
他忍不住咬了咬牙,抗住了沒有暈過去。
眼前的景象猛然模糊,再次清晰起來的時候,他們已經來到一個陌生的房間了。
這是一個臥室,從周圍複古華麗的裝飾看,應該是在一個宮殿裡。
時城難得錯愕,看到身邊熟悉的人後才回過神來。
“這是哪裡?”他壓低聲音問。
傅遇安正在把金屬紐扣扣回袖口,聞言也沉聲應道:“懲罰副本。”
時城微微張了張嘴。
這是一個多人懲罰副本。
據傅遇安說,《殺死莉莉婭》那個副本很多人都得了0分,他們一起選擇了這個懲罰副本——《公主的菜單》。
時城聽完,關注點卻歪了:“所以,你可以隨意進出副本?”
傅遇安搖了搖頭:“不可以,條件挺苛刻的,而且一旦進來就要等任務完成了才能出去。”
“那你可以隨意選擇副本?”
“也不可以,要看運氣。”
“……你怎麼什麼都不可以?”
這明顯嫌棄的話讓傅遇安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噎死。
他瞪著身邊這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時城跟他對視了一會兒:“他們能看見我們嗎?”
傅遇安移開視線,不說話。
時城:?
這還生氣上了?
回憶了剛剛的對話,時城覺得自己這被人家帶進來還嘲諷人家的行為確實有點不人道。
思來想去,他決定先服個軟。
“是我措辭不嚴謹,重來。”他說,“你還是有點用的。”
傅遇安:“……您還是彆說話了。”
“能看見的。”無聲歎了口氣,回答了這人上一句的問話,“就像是前兩個任務你能看見我一樣。”
時城皺了下眉:“但是我現在沒有顯示屏。”
“是啊,所以我們的身份和任務包括這個副本背景都要自己摸索了。”傅遇安懶洋洋地躺在了身後的床上,“這床還挺舒服的,來躺著休息休息?”
時城看著他,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
傅遇安跟他對視幾秒,重新坐起了身:“我知道了,我帶你去吃大餐。”
說完,他就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時城輕笑一聲,跟了上去。
他當然知道這人沒有說實話。
如果他們隻是在上一個任務見過,那這番話或許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可信程度,畢竟傅遇安上一把確實是在實打實的摸魚混日子。
可他們還在第一個副本任務見過。
那個時候,傅遇安是有顯示屏的,而且顯示屏上還有任務,身份雖然不明不白,但好歹不是個無名氏。
這人說的身份和副本要自己摸索的話,時城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他更傾向於是這人防著他不會把消息都告訴他。
這個認知並沒有讓時城鬱悶或者心情不好,傅遇安的防備對他來說才是正常的,要是突然對他好了,這才說不過去。
“想什麼呢?”前麵走著的那人忽然回頭看他。
時城收回打量的視線:“沒什麼。”
傅遇安彎了彎眼角,看不出是信了還是沒信。
這裡果然是一座宮殿。
其實根據這個副本任務的名字就能大概猜出來這地方,約莫就是公主住的皇宮,琉璃瓦頂、貝闕珠宮,這宮殿的裝修算得上奢靡了。
他們所在的這一層應該是休息區,依照常識來看,要吃飯是要下樓去一樓的大廳。
也不知道這裡的路是有多複雜,傅遇安領著時城拐了五個岔路口。
終於等到第六個的時候,時城忍不住了。
他指著一旁的某個房間門:“1056號房間,你覺得這個牌子它眼熟嗎?”
傅遇安:“……”
當然眼熟了,這已經是他們第二次來到這裡了。
他清了清嗓子:“剛剛,拐錯了。”
“剛剛那個拐一共就兩個方向。”時城笑了一聲,“另一個是我們上一次就拐過的。”
傅遇安不相信,倔強道:“我不信,你騙我。”
時城並不反駁,好脾氣地給他讓開了通往身後的路:“那你去重新走。”
傅遇安:“……”你這人怎麼不給我台階下?
倔強的驕傲在這一瞬間被毫不留情的打碎,他摸摸鼻子:“其實,你說的或許也不一定是錯的。”
時城眉眼帶著笑意:“你不信?”
“……我信了。”
“我騙你?”
“……我騙我自己。”
時城看著他的眼睛,戲謔道:“傅遇安,你是不是路癡?”
之前在帕維什房間等著人來找自己的時候就等了挺久的,原本他還以為是這人有什麼自己的事要乾,但是現在看來……
怕不是這人沒找到來的路。
傅遇安難得的弱點被戳穿,一下子沉默了。
盯著某人看戲的目光好半天,他才開了口,帶著他骨子裡的死鴨子嘴硬。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隻是方向感不太好?”
“路癡這兩個字換點廢話來解釋的話,你這句說得也不算錯。”時城善解人意地對他的自尊心表示了理解。
“行了方向感不是很好的某人,跟著吧,我帶路。”
“很”這個字還被他特彆加重了讀音。
“某人”看著他從自己身邊走過,不滿地“嘖”了一聲。
大家都是第一次來這裡,他就不信這人現在能認清路了。
結果在拐了三個彎後,他站在樓梯口思考起了人生哲學。
時城下了幾階台階,沒聽到身後熟悉的腳步聲,不由得轉身道:“不跟上嗎?”
傅遇安憋著一口氣:“來了。”
他的表情太過精彩,讓人根本無法忽視。
時城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在嫉妒我?”
“瞎說。”傅遇安的回答從未這麼快過,“我嫉妒你什麼?”
他這副模樣很難用“不心虛”三個字解釋。
時城不答,隻是對著他揚了揚眉毛。
一個表情,真是把嘲諷體現得淋漓儘致。
“走吧。”他在這人惱羞成怒之前開口,淡淡道,“再不下去找到飯吃,我們兩個總得走一個。”
要麼是他被餓死,要麼是傅遇安被快要餓死的他遷怒揍死。
這可是危及生命的大事,傅遇安終於不再糾結自己的倔強,快步跟了上去。
他在這人身後提醒道:“等會兒下樓見到那群人的時候,記得說自己是1066房間的。”
時城沒回頭。
但他心裡卻想了很多。
他們剛來到的時候,那個房間是1065。
傅遇安讓他說自己是1066,這就說明,這個任務每個房間隻有一個人。
理了一下思路,他輕輕“嗯”了一聲。
傅遇安:“還有,彆動靜太大,儘量不要引起人的注意,也不要和人發生爭執。”
時城又“嗯”了一聲。
所以,這就是之前兩個副本任務,這人都在很儘職儘責地抱著大腿渾水躺贏的原因嗎?
降低存在感……是在躲什麼東西?
傅遇安的叮囑還沒說完。
“還有,如果不是必要,一定不要和引導人或者不能殺死的重要NPC發生正麵交集。”
時城挑了下眉。
他摸了摸緊緊纏著繃帶的左手腕。
“你的意思是,副本名字裡的那位‘公主’,我們應該不能和她發生正麵交集?”
傅遇安點頭:“是的。”
時城:“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們下去蹭飯,大概率是要上桌的——那種很多人坐在一起的大型聚餐。”
傅遇安:“知道。”
這人語氣太過理直氣壯,時城倏然停下了腳步。
他麵無表情轉過頭:“那你叫我怎麼蹭飯?”
蹭飯兩個字被他說得坦坦蕩蕩,一點都不輸對麵這人的理直氣壯。
他停下得太突然,傅遇安及時刹住腳步,堪堪避免了兩張臉撞在一起的悲劇。
站在這人上麵一層台階,他微微垂眸,跟對方暗紅色的眼睛對視。
傅遇安睫毛閃了閃,低笑一聲:“那就要委屈一下我們的SVIP了。”
“吃飯的時候,藏一藏你那賞心悅目的漂亮。”
時城原本長得就已經很好看了,而之前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就發現原來這人不僅長得好看氣質好,連吃東西都有一種從容的優雅和貴氣。
這人的禮儀堪稱完美,搭配一下那張臉,真的很難不引起彆人的注意,傅遇安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
時城剛想開口禮貌互吹一波“你長得也不差”,就聽到這人繼續說了下去。
“而且呢,我們是來蹭飯。”
時城頓時噎下即將出口的字:“?”所以?
傅遇安:“對於吃的就不要太挑剔了。”
要是太挑剔,肯定會引起彆人注意的。
時城的表情有些匪夷所思:“你在跟我說不要挑食?”
到底是誰挑食?
他現在忽然很想把之前被嫌棄的蟹肉煲三文魚和鬆鼠鱖魚糊在這人的臉上。
他語氣有點不對,響起之前被言語攻擊過的經曆,傅遇安及時在這人陰陽怪氣之前補救了一下:“那我們就都不要太挑剔,記得互相提醒一下。”
時城的嘴角牽起一個上揚的弧度,不太像是要說好話的樣子。
“不要把我跟你混為一談。”他溫聲道,“不好養活的隻有你,我隻是飯量小,不是挑剔。”
傅遇安:“……你覺不覺得你的倔強跟我如出一轍?”
時城頓時木了臉:“沒有。”
說完,不等這人再繼續說氣死人的話,轉身就走。
誰跟你是一丘之貉?
傅遇安盯著他的背影看了會兒,突然悶笑一聲。
看樣子平時好脾氣都是裝的。
這不,其實一點就炸。
作者有話要說:
與正文無關的不負責小劇場:
時城:我跟你不一樣,我不是路癡,也不挑食,脾氣還好。
傅遇安:可你明明……
時城:什麼?:)
傅遇安:……明明比你說的更優秀!OvO
(今天也是求生欲極強的老傅呢!)
做人真的不能太嘚瑟嗚嗚嗚嗚嗚!昨天才跟你們炫耀我去滑雪了,下午就因為滑雪運動量太大胳膊肌肉拉傷了……
忍痛碼字,希望大家永遠都不會遇到肌肉拉傷這種悲慘的事情!〒▽〒
看到大家評論才想起來十五是元宵節QwQ祝福雖遲但到!
元宵快樂呀親愛的們,SVIP和老傅以及禪酒一起祝大家團團圓圓健健康康,快快樂樂每一天~
感謝支持,永遠愛你們,比心!
——
第36章
“這是什麼餐?”
兩人到樓下的時候, 大廳裡的加長餐桌旁坐的人並不是很多,桌子上倒是已經先擺滿了各種食物。
但時城看著這一桌子的麵包牛奶黃油,不由得皺了皺眉。
“早餐吧。”傅遇安帶著時城一點都不心虛地找了個相鄰的空位坐了下來。
時城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他不喜歡吃這些涼的食物。
傅遇安在他身邊歎口氣:“彆挑了, 忍一忍就到中午了,午餐應該還是可以的。”
時城閉了閉眼,勉強點了下頭。
座位上的人越來越多了。
時城盯著麵前的一杯熱牛奶發呆, 神情懨懨, 對旁邊陸陸續續落座的人視若無睹。
他興致不高, 這打量周圍人的事情隻能落到了傅遇安身上。
勤勤懇懇的工具人靠在椅背上玩手指, 餘光打量著這裡的情況。
這個長方形的餐桌一共有二十一個空位,每邊十個客位,最左邊一個主位。
客位現在已經滿了, 主位還是空空如也。
那應該是“公主”的座位。
他和時城的位置在餐桌左側的最右邊, 時城在右一,他在右二, 跟主位的距離非常遙遠。
選擇這個地方原因之一是為了不引人注目,二是為了更好的觀察一下主位和周圍的人。
傅遇安漫不經心活動著手指, 餘光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忽然頓住了動作。
他戳了戳身邊的人,脫口而出:“小騙子。”
時城目光淡淡地移到了他身上:“你喊我什麼?”
傅遇安:“……”操,下意識口誤了。
他不去跟這人對視:“時城, 你看那邊是誰?”
時城眯了下眼睛, 這會兒也沒追究,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這一看,他就無聲笑了一下。
他當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