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他真的那麼做了,不就是變相地告訴婉晴,傷害妹妹並不會被懲罰,還會得到父親更多的關心和疼愛嗎?那這樣一來,婉晴最初傷害婉玉的目的,不就達到了嗎?
所以,這條路走不通。
但要讓他徹底放棄婉晴,像太上皇當年對待裴欽辰那樣,把她貶為庶人,終生囚禁起來,裴清殊也做不到。
就在這時,太上皇給了他另一個方向:“不如讓這孩子跟著我,暫時住到河北行宮裡去。對外就說,因為大公主犯了錯,被貶去行宮思過,也算是給了嫻妃母女一個交待了。”
“父皇?”裴清殊不禁意外地看向太上皇:“可晴姐兒現在這種情況……實在不適合再同樂儀她們接觸了啊。”
裴清殊現在才回想起來,當日慧曜樓的公主們休沐,裴清殊先去看了樂儀,婉晴就好像有點不高興的樣子。由此可見,婉晴這個孩子和她生母惠貴人一樣,嫉妒心極強。裴清殊擔心,萬一婉晴再和樂儀她們在一起的話,會傷害單純的樂儀。
“不,樂儀不去行宮,還是留在宮裡。父皇一個人,帶著婉晴去行宮。”太上皇站定腳步,看向裴清殊,“殊兒,父皇這一生有十四個兒子,五個女兒,可父皇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好的父親。現在,孩子們都長大了,父皇也沒什麼機會再彌補你們了。現在,你能不能給父皇一個機會,讓我做一個好的祖父?父皇保證,我會儘我所能,讓婉晴走回正途。不求她心思敏慧,聰明絕頂,隻願她能忠厚寬和,做個善良的人。”
裴清殊看著太上皇真摯的表情,頗有幾分猶豫。
平心而論,眼下這種情形,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不過就像太上皇說的……他這十幾個孩子,教得都並不怎麼樣。如今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就能教好婉晴嗎?
太上皇看出裴清殊的動搖,趕緊舉起了例子:“其實父皇也不是一點都不會教孩子的呀。你看樂儀,除了懶一點,饞一點之外,不就挺好的嗎?”
裴清殊忍不住笑了一下:“也罷,那就按照父皇的意思辦吧。隻是可惜,您才回宮裡沒多久,就又要離開了……還有,母後怎麼辦?您舍得和她分開嗎?”
太上皇都一把歲數的人了,突然特彆肉麻地說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放心,父皇就帶婉晴離開幾年,等她重回正途,父皇就回來。或者等樂儀長大了,你母後可以撒手了,再去行宮尋我便是。”
因為自己的事情讓父母分開,裴清殊心裡頗有幾分過意不去。不過眼下情況特殊,也隻能暫時如此。
和太上皇談過之後,裴清殊便下了聖旨。大公主心思不正,殘害手足,貶去河北行宮思過,無詔不得回京。身邊伺候的下人,除了容氏被處死之外,其餘人等皆打二十大板,流放邊疆。
聖旨一出,傅太後第一個來乾元殿找裴清殊,想替婉晴求情。皇後緊隨其後,也跟著來了。
“皇上,”宋氏跪在裴清殊麵前,滿臉愧色地說道:“婉晴現在是臣妾的女兒,出了這樣的事情,都是臣妾沒有教好她。婉晴還那麼小,讓她一個人去行宮生活,她怎麼受得了?不如讓她搬來坤儀宮,臣妾與她同吃同住,親自教導,保證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了!”
傅太後也說:“殊兒,你貶晴姐兒去京郊的景和園也就罷了,來回宮裡不過就是幾個時辰的路程。可是河北建福宮?那麼遠的地方,來回可要十幾天的功夫……你把晴姐兒送到那裡去,這不是要她的命嗎?她可是犯了錯才被送過去的,建福宮的奴才們會怎麼對她,你想象不到嗎?”
“晴姐兒是朕的女兒,朕當然不希望她遠離朕身邊,更不希望她出事。”裴清殊堅定地說道:“隻是她犯下此等大錯,這樣懲罰她已經算是輕的了,實在不能再輕饒了!”
“殊兒……母後知道你疼惜嫻貴妃和婉玉,想要給她們一個交待。母後已經親自送了好多東西去襄樂宮了,嫻貴妃自己都說,晴姐兒還小,都是受大人蠱惑才會一時糊塗,她不會怪罪晴姐兒的。嫻貴妃都不說什麼了,怎麼偏生你過不去這個坎呢?”
“您去找嫻貴妃了?”裴清殊心裡窩了許久的這團火,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母後,您這樣去找她,她能說什麼?冒著得罪您的風險,堅持說要嚴懲婉晴嗎?她一個太醫之女,若是這樣和您對抗,她要怎麼在後宮裡活下去?還是說在您眼裡,隻有您親自撫養過的婉晴是孫女,沒有血緣關係的婉玉就可以不管不顧了嗎?”
傅太後見裴清殊竟然這樣和她說話,不由愣住了。
從她收養裴清殊以來,已經整整二十年了,裴清殊從未對她有過一絲不恭。哪怕是入主東宮,當上太子,登基為帝,裴清殊從始至終都沒有過一點過河拆橋,輕視傅太後的意思,一直尊敬她、愛重她,視她為生身母親。
可是今日,因為嫻貴妃母女,裴清殊卻朝傅太後說了這麼重的話。
其實裴清殊朝傅太後發完火之後,就有幾分後悔了。但他覺得自己說的沒錯,所以堅持不肯先低頭。
皇後見裴清殊心意已決,連傅太後的麵子都不給了,就不敢再說什麼了。
她悄無聲息地走到傅太後身邊,攙扶住身形微晃的傅太後,低聲道:“母後,皇上正在氣頭上,您還是先回去吧。皇上是慈父,向來宅心仁厚,一定不會害了晴姐兒的。”
傅太後搖搖頭,歎了口氣,也沒看裴清殊一眼,就推開皇後的手,一個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