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世間雙全(1 / 2)

謝小晚修的是多情道。

多情道,自然要耽於情愛,為情生、為情死。

所以,他需渡九次情劫方才能夠成就大道,每一次都需要對一個人嘔心瀝血、愛得刻骨銘心,至死不悔。

而麵前這位西漠佛子,就是其中一次的渡劫對象。

其實謝小晚已經不太記得過去渡劫的事情了,若不是西漠佛子出現在他的麵前,他都不會想起這個人。

情劫渡完,一切的愛恨情仇都化作烏有,清風一吹,了無痕跡——多情更似無情。

不過奇怪的是,往往是他輕輕放下了,而另一個人又會追悔莫及。

謝小晚站在了妙音的身後,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遠處的僧人。

不過轉眼間,藏鏡已經走到了兩人的麵前麵前,他肩側披著的金紅袈裟流光溢彩,映照在臉側,顯得莊嚴而神聖。

“妙音施主……”他看見了妙音身後多出的身影,客氣地問道,“這位施主是?”

謝小晚沒有回答,而是抬手捂住了鼻尖,低低地咳嗽了一聲。

妙音心領神會,立刻替他作答:“這位……也是誤入地宮的修士。”

藏鏡抬起眼皮,目光從謝小晚的臉上掃過。

地宮昏暗,光影交錯間,一張麵具被劈成了兩半。一半是悲天憫人的神佛,一半確實嗜血猙獰的妖魔。

如此矛盾而又微妙的兩者同處在一張臉上,似乎在誘-惑著人一步步走入無間地獄。

“南無阿彌陀佛。”藏鏡下意識地念了一聲佛詰,收回了目光低低垂眸,“這地宮布置巧妙,迷障叢生,兩位施主不如與貧僧一同合作,尋找出路。”

謝小晚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

短暫的交流結束。

不知為何,地宮中陷入了一片奇怪的寂靜之中。沒有其他動靜發出,隻有一旁的石燈靜靜地燃燒著。

妙音覺得這個氣氛有些古怪,張了張嘴唇,無聲地問:樓主,接下來該怎麼辦?

謝小晚初來乍到,也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他目光一掃,將四周的景象收入其中。

地宮巍峨,大殿之中立著一根又一根的蟠龍柱,更深處,湧動著一片濃稠的黑暗。

再回過頭一看,不知何時,來時的入口悄然消失,四麵都是結實的牆麵,彆說門窗了,連一絲縫隙都沒有。

謝小晚嘗試著強行破開一條通道,可一縷堅韌的情絲劃過牆麵,就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他垂下了手,對著妙音輕輕搖了搖頭。

妙音見狀,出聲問道:“佛子,你可有什麼發現?”

藏鏡回答道:“還是和之前一樣,並未有其他發現。”

他們被困在地宮中有一段時間了,一直都未找到出口。在不知道情況的前提下,並不敢貿然進入深處,隻敢在外圍徘徊。

謝小晚冷不丁開口:“進去看看。”

藏鏡聞言,看了過去。

謝小晚立於一盞石燈麵前,朱紅色的衣袍猶如火舌舔-舐燃燒:“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到更深處去,或許能夠絕處逢生,找到出路。”

他的聲音在地宮中回蕩,如同泉水叮咚,亦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清脆圓潤。

藏鏡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不知想到了什麼,看著朱紅色的身影微微失神。

曾經……好似也有這麼一個清澈動人的聲音,在他耳邊不停地絮絮念叨著。

妙音等了一會兒,見久久沒有回應,出聲提醒道:“佛子?”

藏鏡這才回過神來,點頭道:“如此,便如施主所言,往更深處去吧。”

一行人朝著地宮深處走去。

藏鏡走在最前方,周身佛光瑩瑩,眉眼間莊嚴寶象。在佛光照耀下,暗處藏著的魑魅魍魎還未來得及靠近,就化作了一縷縷青煙。

一路平靜,並未發生意外。

地宮陰森,一片混沌,好似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而麵前的路彎彎繞繞,就如同迷宮一般,讓人分不清東西南北,周圍景象又似曾相識,讓人覺得如同一直在原地踏步一般。

呲——

石燈中的火光微弱,輕輕搖晃。

在如此寂靜的環境下,若是修為差些的人,怕是要心生恐慌,陷入迷沼之中。

還好,在此的三人都是心智堅定之輩,再加上佛音朗朗,並沒有迷失在其中。

又走過一扇門。

在微弱的燈火照耀下,可見前方牆壁刻著一幅幅的浮雕,青麵獠牙的金剛怒目而視,周身環繞著形狀各異的妖魔鬼怪。

彩繪金剛通常都是用於鎮宅降妖,可不知為何,地宮中的浮雕隱隱透露出一股邪性。

謝小晚多看了兩眼,正要繞過去之時,又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他停下腳步,餘光回眸一瞥,赫然對上了一張凶惡的臉龐。

牆壁上繪製著的金剛好似活過來一般,一雙猙獰突出的眼瞳死死地盯著路過的人。不管怎麼轉變方向,隻要回過頭一看,就能對上它凶惡的目光。

妙音也發現了這一異像,輕喝了一聲,指尖甩出一根鋒利的羽毛,化作一道殘影,飛快地射-向了牆麵。

羽毛在撞到牆壁上後,發出“叮”得一聲,隨後直直掉落在了地上,驚起了一陣回音。

牆壁上的金剛紋絲不動,好像真是隻是一處浮雕彩繪一般。

藏鏡聽到了動靜折了回來,他望著浮雕麵前,仔細端詳了片刻後,紋溫聲道:“浮雕上並無陰穢之氣。”

西漠佛宗,最擅長應對陰穢邪汙之物,既然藏鏡都說沒有了,應當隻是他們一驚一乍了。

妙音收起了地上的羽毛,低聲說:“怪滲人的,要不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謝小晚卻沒有動,反而抬眸與彩繪金剛對視,看了一會兒後,突然道:“它的眼睛,似乎是一處機關。”

聽他這麼說,其他兩人都看了過去。

牆壁上的金剛由朱砂、彩-金繪製而成,巧妙精致、栩栩如生。而它的一對眼睛尤為的傳神,高高突起、目眥儘裂,看得久了,好似在滴溜溜地轉動。

謝小晚思索了片刻。

這地宮中暫時沒有危險,就算有危險,以他們這個隊伍,不管是什麼也能應對一二。這樣一來,不如試一試這機關。

這麼想著,他上前伸出了手。

就在快要按到壁畫浮雕的時候,藏鏡出言阻止:“且慢。”

謝小晚停下了動作,不解地看了過去。

藏鏡道:“我來罷。”

既然有人代勞,謝小晚自然不會硬要出頭。他垂下了手,退到了一邊,無聲地做了一個“你請”的動作。

藏鏡低低念了一聲佛詰,來到了壁畫前,伸手觸碰到了金剛怒目的彩雕,接著用力一按。

哢嚓!

一道清晰的聲響在空曠的地宮中回蕩。

謝小晚也不知機關觸動後會發生什麼,便專注地盯著那一幅金剛彩繪浮雕。

在金剛雙目按下後,藏鏡收回了手,也在一旁靜靜等待著。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

可除了那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響意外,地宮中一片寂靜,並沒有發生其他異像。

妙音小聲地說:“是不是弄錯了?”

謝小晚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風月樓擅長奇門外道,製香、陣法、機關……不管是什麼他都有所涉及。按照他的經驗來看,這金剛雙目就是一處機關,怎麼會沒有反應呢?

謝小晚心中疑惑,想要仔細看看情況,於是朝著藏鏡所在的地方走了過去。隻是剛邁出一步,他就感覺到腳下所踩的地磚微微下陷,耳邊同時響起了“哢”得一聲異響。

妙音衝口而出:“樓主小心!”

可是已經晚了。

地磚下陷之後,地宮四周傳來了一陣機關轉動、鎖鏈拉起的聲響。

機關已經啟動。

謝小晚隻覺得眼前一陣暈眩,不過一眨眼間,眼前的怒目金剛已經消失不見,轉而出現在了另外一處房間中。

房間狹窄,一眼望去,不過方寸之地。

地上的石磚分為紅青二色,按照一種奇怪而玄妙的規則排列,而在房間的正中央,豎著一個朱雀石柱。

朱雀振翅欲飛,身上羽毛分毫畢現,呼之欲出。

經曆了剛才的景象,謝小晚生怕再次觸動機關被傳送到其他地方。他不敢亂動,就隻能站在原地,遠遠地打量著不遠處的朱雀石柱。

浮雕上的金剛怒目隻是一個導火-索,真正的機關是腳下的石磚,而麵前的朱雀石柱擺明了就是關鍵的鑰匙。

怎麼樣才能在不觸碰到機關的情況下,接近朱雀石柱?

謝小晚想要找到一條出路,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朗朗一聲:“南無阿彌陀佛。”

謝小晚:“……”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動作一滯,緩緩轉過身去,對上了一張皎若明月的臉龐。

藏鏡麵色溫潤如玉,眉心一點朱砂痣,雖男生女相,可在淡淡佛光籠罩下,讓人生不出褻-瀆之意。

謝小晚再一看,沒有見到妙音,狹小的空間裡隻有他與藏鏡兩個人。

謝小晚:“……”

其實他也不是怕見到前任渡劫對象,就是嗯……不免有些尷尬。還好在麵具的遮掩下,旁人也看不出什麼。

藏鏡道:“施主。”

謝小晚側過頭,敷衍地回了一句:“巧啊,佛子。”

藏鏡一手搭在腹部,一手舉在胸前,指尖的佛珠緩緩轉動,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他目光中帶著慈悲憐憫之意,看著麵前的謝小晚,問:“施主,我們之間……是否認識?”

謝小晚聽到這個問題,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臉頰,在觸碰到光滑細膩的陶瓷質地後,方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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