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滿懷希望(1 / 2)

簾帳輕輕晃動,掀起了一陣漣漪。

葉荒的手掌隨意地搭在膝蓋上,目光地盯著不遠處走來的一道身影。他看得有些入神,耳邊的金環微微晃動了一下,折射出一道璀璨的光輝。

少年站立在燭火旁,一襲水綠色的外袍勾勒出纖細的身影,尤其是那一處腰-肢,看起來就如同是一支的柳枝,引人想要伸手采擷。

葉荒的手指敲了一下膝蓋,上身不自覺地向前傾去,落在地上的影子好似是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隨時準備著咬斷彆人的咽喉。

他靜坐了許久,突然命令道:“把頭抬起來。”

這道粗啞低沉的聲音落在了謝小晚的耳邊,惹得他的肩膀瑟縮了一下,反倒是將頭埋得更低了一些,讓人隻能看見臉側一道白皙柔軟的弧度。

猶抱琵琶半遮麵。

葉荒眼眸漸漸變得深沉了起來,在燈火映照下,竟顯現出貓科動物般的豎瞳來,充滿著冰冷而又野性的氣息。

他沒有開口催促,可隻是安靜地坐在這裡,就帶來了一股讓人戰栗的壓迫感。

室內鴉雀無聲。

唯有窗外貼著的一張喜字被風吹得發出“簌簌”聲響。

謝小晚低頭看著腳尖,白生生的手指用力地攪在了一起,好似十分緊張的樣子。

其實謝小晚並不是害怕。

隻是他清楚地知道,以自己如今的神情狀態,與真正青蔥一般的少年相比肯定是有所區彆的。若是旁人仔細觀察,完全能夠發現兩者之間的區彆。

不過他轉念一想,葉荒也不一定有多了解被關在這裡的替身。於是在遲疑了片刻後,他咬了咬嘴唇,還是慢慢地抬起了頭來。

夜明珠的光輝朦朧。

少年額前的發絲有些散亂,逐漸顯現出了五官來。

朗目疏眉,瞳如點星。

大概是因為害怕,他的眼中浮現了一抹水光,貝齒咬著唇瓣,楚楚可憐。

葉荒看著少年,突地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眼前的臉還是這張臉,沒有任何的變化。

可他總覺得……麵前的這個少年有些不一樣了,可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葉荒想不明白,便乾脆站了起來,大步走了過去。他伸手一把捏住了少年小巧的下頜,垂下眸子仔細端詳。

謝小晚吃痛了一聲,下意識地想要掙脫。

可不管是兩人之間的體型還是修為,都相差甚遠,所以不管如何反抗,都隻是小貓撓癢癢一般,輕易地就被葉荒鎮壓了下來。

謝小晚不敢直視麵前的男人,眼睫慌亂地顫動,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葉荒的指腹粗糙,粗魯地蹭過了嬌嫩的皮膚,在上麵留下一道鮮紅的指印。

他眼中的豎瞳微微縮起,冷不丁地道:“你不是他。”

謝小晚下意識地問:“他是誰?”

葉荒緩緩鬆開了手,聲音帶著一股悵然:“是……”他臉側的金耳環晃動了一下,聲音逐漸消失在了唇齒間。

他看著麵前這張熟悉而又有些的臉龐,略有些失神。

葉荒無門無派,從荒野中來,成為東洲之主。沒人知道他的過往,也沒人敢探究他的身世。

那些人怎麼也猜不到,葉荒當年隻是東荒荒野中的一隻小幼豹。

他出生的時候,是兄弟姐妹中最弱小的一隻,算是墊窩。一般來說,墊窩是活不了的。

於是母獸毫不留情地將他拋下,帶著其他兄弟姐妹們走了。

東荒野外荒蕪蕭索,藏著各種凶悍的妖獸。

小小的幼豹蜷縮在草堆中,甚至都不用妖獸,隻要刮一陣風、下一場雨,就能夠要了他的性命。

不過天道慈悲,並沒有完全剝奪他的活路。

就在幼豹奄奄一息的時候,從旁伸來了一隻溫暖的手,小心翼翼地將他抱在了懷中。

直至今日,葉荒還記得那人穿著嫩綠色的外袍,身上還帶著一股清雅的藥香,隻是臉龐看不真切……

葉荒一想到這裡,心口便傳來一陣抽痛,他臉色一變,冷聲道:“你不是他!”他的眼瞳縮緊,“你是個騙子——”

一道無形的波紋擴散了開來。

葉荒身上點綴著的金首飾晃蕩,發出清脆聲響。隱約間,似乎能看見一隻怒吼的豹子。

謝小晚被嚇得倒退了幾步,一個踉蹌,直接跌倒在了簾帳之中。

他害怕極了,抱住了自己的膝蓋低低啜泣了起來,含糊地說:“我、我沒說過我是那個人,我也是被抓來到這裡的……”

聽著少年的哭訴聲,葉荒的情緒漸漸平複了下來,凜冽的殺意也隨之散去。

他瞥了一眼地上哭泣的少年,暫時放下了殺心,轉身離去。

砰——

房門重重合上。

在人影消失的一瞬間,謝小晚從臂彎中抬起了頭,臉頰上沒有一點淚珠,唇角還帶著一抹笑意。

葉荒……

謝小晚想起來了。

他與葉荒的故事,應當是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時,他剛剛晉升至金丹期,需要經曆第一場情劫。

多情道。

多情亦無情。

為了每次渡劫都不留痕跡,謝小晚按照上一任風月樓主的提醒,分出了一道身外化身,然後又捏造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背景。

那個“謝小晚”是一個金丹期的藥修,從小在一個小門派長大,有師父、師兄弟,亦有親朋好友。

小門派位於東洲,沒有名氣,也沒什麼資源,門中的弟子也不過寥寥幾個。

謝小晚在門派中待了一段時間,還未來得及找到渡劫對象,先在荒野中救了一隻小豹子。

小豹子奄奄一息,即將垂死。

謝小晚給小豹子喂了一顆靈藥,將他救了回來。

可那小豹子野性十足,恢複生息了以後,不說感恩,倒是先咬了他一口,接著掉頭就跑掉了。

當時謝小晚也沒多想,還將這件事當做是趣事和師弟說了。

後來,小豹子以這一顆靈藥為引,激發了體內微薄的上古神獸血脈,不到十年就修成了人形,一躍成為了霸主。

再次見到小豹子的時候,便是他上門來報這一藥之恩。

隻不過小豹子認錯了人,誤將謝小晚的師弟認成了救他的人,而師弟也將錯就錯,將這份恩情收了下來。

時間過去太久,故事的具體過程謝小晚已經記不清楚了。

大概就是,小豹子與他在一起,卻將師弟當做了白月光。後來遇到了一件禍事,麵臨隻有一個人能活的情況下,小豹子選擇了師弟,放棄了他。

再然後……謝小晚就渡完了這次情劫,回到了風月樓。

後來也沒想到,小豹子竟然成為了東洲之主。

也不知道當初認錯的那個師弟怎麼樣了。

謝小晚攥著一旁的簾帳,慢慢地站了起來。

不管後麵的故事如何了,都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而這一切都與他毫無瓜葛了。

謝小晚隻是有些好奇,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在他看來,一場情劫結束以後,所有的情緒都被封存了起來,不會再引起任何的波動。

現在又何必去自找煩惱?

這麼想著,謝小晚推開門,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大概是因為葉荒來了,外麵巡邏的守衛不敢在附近打擾,所以四周的戒備並不森嚴。

謝小晚輕而易舉地就離開了這處院落,按照方暮所說的方向走去,找到了關押人的地方。

他一進去,就見到一群神情萎靡的年輕男女,還有一個稍年長一些的中年人,應當就是方暮的師父了。

他們一見到謝小晚,就麵露喜色,出口喊道:“師弟!”

謝小晚知道他們是認錯了人,但這個時候也懶得解釋,隻說:“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們出去。”

聽到這話,一群人又驚又喜,而後在師父的指揮下,跟在了謝小晚的身後,走出了院落。

這一群的修為都不怎麼樣,最高不過金丹後期,所以並沒有專門的護衛看守。

此時謝小晚卡著護衛巡邏的時間,又設下了一道障眼法,大搖大擺地帶著一群人離開了彆院。

因為人多,目標太大,謝小晚並沒有帶著這些人回到客棧,而是讓他們待在了一個偏僻幽靜的小巷裡。

有人忍不住問:“師弟,你要去做什麼?”

謝小晚簡略道:“有些事,去去就回。”

說完後,他便趁著夜色,回到了客棧之中。

一進入閣樓中,就看見方暮一臉左立不安地回來走動著。

方暮還穿著一身單薄的裡衣,神情慌亂,一見謝小晚就迫不及待地問:“前輩,怎麼樣了?”

謝小晚抬手脫下了嫩綠色的外袍,拋了過去。

方暮伸手捧著衣服,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

謝小晚揚了揚下巴,出聲道:“把衣服換上,你師門的人已經救出來了,我送你們離開東荒。”

方暮一聽這話,立刻鬆了一口氣,當場就要給謝小晚下跪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