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是我的了(1 / 2)

選哪一個?

謝小晚哪一個都不想選。

他背靠著牆壁,明亮的眼瞳微微轉動了一下,目光從沈霽筠和葉荒的身上一掃而過。

見兩人一前一後,擋住了去路和退路,不免覺得有些頭疼。

他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

種什麼樣的因,得什麼樣的果,就算是如今後悔了,也無法改變成定局的事實。而不管如何懺悔痛恨,屬於他們的“小晚”都已經回不來了。

總是追著他做什麼?

謝小晚抿了抿唇角,認為自己頗為無辜。

小巷沒有其他人經過,鴉默雀靜,寂靜得都能聽見樹葉落在地上的聲響。

妙音站在謝小晚的身旁,低垂著頭,努力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她偷偷瞄了一眼找上門來的樓主情債。

前麵站著的那個,黑色卷發、小麥色皮膚再加上金色的耳環與手鐲,滿是異域風情。他隻是站在那裡,就好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野豹,隨時可能露出凶性,一口咬斷獵物的咽喉。

而後麵那個,看起來雖然像是一位清逸雅致的書生,但實則鋒芒畢露劍氣環繞。隻是遠遠地看上這麼一眼,就讓人感覺如墜冰窖。

兩個人都不是好惹的。

妙音默默地給他們貼上了“危險”的標簽,然後壓低了聲音,問道:“樓主,現在……該怎麼辦?”

謝小晚回過了神來。

怎麼辦?

現在明顯是死路一條了,必須要選一個人才能離開小巷。

不過……

謝小晚的思緒一轉,很快就想出了應對的方法。他咬了咬唇角,像是在猶豫,輕輕說道:“你們兩個人都要叫我過去,可是,我又不知道該去誰那裡呀。”

乾嘛要把問題留給自己?

自然是拋出去給彆人做選擇咯。

謝小晚眨了眨眼,一臉委屈地說:“要不,你們來做決定?”

比如,先打一架再說。

聽到這話,葉荒的注意果然被轉移了。

他已經化作了人形多年,但骨子裡還是帶著妖獸的驍勇好鬥。而對於妖獸來說,求偶之前,首先要進行的環節就是鬥毆——隻有勝出者方才能夠得到求偶的權利。

葉荒盯著不遠處的那道天青色的身影,呲了呲牙,滿是挑釁之意。

沈霽筠本不想理會葉荒,可如今被當麵挑釁,他自然也回望了過去。

兩股磅礴靈氣在小巷中激蕩,最終撞在了一起,朝著四周發出陣陣無形的波紋。

這是一場無聲的較量。

因為不想引起太大的動靜,沈霽筠與葉荒都不約而同地壓製了自己的實力,將產生的所有動靜都控製在小巷的範圍之中,沒有蔓延出去一絲一毫。

一片枯黃的樹葉緩緩飄落了下來,還未落在地上,就被無形的靈力撕破,化作了碎屑。

一刻鐘過去。

兩人依舊沒有分出勝負,僵持不下。

就在沈霽筠與葉荒暗中較勁的時候,謝小晚靈機一動,趁著這個機會跑了。

——打不過,難道還跑不過嗎?

謝小晚禦風而起,猶如蜻蜓點水一般掠過牆頭屋簷,銀朱色的衣擺在風中搖擺,很快就消失在了翹簷碧瓦之中。

妙音見狀,也不再停留,跟著謝小晚一起逃之夭夭。

葉荒分出一縷神識,看了過去,正好看見那道纖細的身影消散在視線中。

葉荒下意識就要追上去,可還未能夠走出小巷,麵前就緩緩劃過了一道劍光。若是直接不管不顧地出去,必定會被這銳利的劍氣所傷,他的腳步一頓,隻好先避了過去。

劍光一閃而過,很快就消弭在了半空中。

可就是耽擱了這麼一點時間,葉荒一抬頭,已然看不見謝小晚的身影了。

眼看著追不上了,葉荒乾脆停了下來,轉頭問道:“雲竹君,你這是要做什麼?”

沈霽筠的手指一屈,將劍刃收入劍鞘。他的臉上如同冰封,沒有一絲的情緒:“彆跟著他。”

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謝小晚。

葉荒也不生氣,反倒是扯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東荒地處偏僻荒涼,但我也有所聽聞,雲竹君修得可是無情道……”他耳邊的金環晃動了起來,臉色突地一變,“怎麼,你不去好好地修你的無情道,來這裡多管閒事了?”

沈霽筠言簡意賅:“不是閒事。”

葉荒的目光卻是格外的狠厲:“我聽聞雲竹君劍意無雙,可你要知道,這裡——是東荒。”

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

葉荒用一種篤定的口吻,宣布道:“小晚,是我的了。”

沈霽筠沒有理會葉荒的狠話,垂下了手,緩步走了過來。在與葉荒擦肩而過的時候,隻冷冷地落下了一眼。

那眼瞳灼灼,好似沉寂千年的火山,底下流淌著熾熱的岩漿,隻要一點火星,就能讓地崩山摧、萬物枯寂。

就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葉荒,也在這一刻止住了呼吸。

還好,沈霽筠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腳步平穩地朝著前方走去,落下的每一步都仿佛被丈量過了一般,不差分毫。

-

另一處。

客棧小院。

謝小晚一路急行,踏過牆壁屋簷,回到了暫居的小院門口。再進去之時,他還刻意回頭看了一眼,見身後隻有妙音一個身影跟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整理了一下衣擺,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踏入了小院之中。

庭院深深,閒聽落花。

三兩個風月樓的弟子在涼亭中聊天嬉笑,見謝小晚回來了,連忙站了起來,行了個禮,脆生生道:“樓主!”

謝小晚擺了擺手,讓她們無須多禮,然後直徑走入了樓閣之中。

妙音緊跟其後。

大概是因為一段時日沒有住人了,窗前的竹簾被拉了起來,房屋中一片昏暗陰涼。

妙音先是打開了窗戶,又轉身點燃了爐中的熏香。

不消片刻,陰沉氣息散去,隻餘下一股暖暖的安神香味。

謝小晚毫無顧忌地踢開了鞋子,赤著雙足,神態慵懶地靠在了美人榻上。

陽光從窗口斜斜照射了進來,正巧籠罩在少年的身上,一頭黑發在日光下泛著粼粼波光,宛如上好的絲綢,光滑柔順。

妙音走了過來,拿起了一把玉石梳子,自然而然地幫謝小晚梳起了頭發。

她撩起一縷發絲,輕柔地梳著,想到方才發生的事情,不免擔憂了起來:“樓主,接下來該怎麼辦?”

謝小晚趴在小幾上,閉眼感受著身後的動靜:“什麼怎麼辦?”

妙音:“那些人……他們身份不凡,實力又遠超於樓主,若是心懷不軌,又該如何是好?”

謝小晚悄然睜開了眼睛,看著陽光中漂浮起來的灰塵,用著輕快的語氣說道:“妙音,我覺得你說話得對,要不我們就放棄千年之約,打道回府去吧。”

妙音:“……”

她冷酷地拒絕了這個提議:“樓主,不行,至少要拿個好點的名次回去。不然的話,樓裡的長老都要說您了。”

謝小晚又開始頭疼了:“行、行吧。”他懶懶地趴在了小幾上,看著一束陽光穿過自己的手指,“那就隻能等到千年之約結束再跑了,到時候回了風月樓,如此天南地北,路途遙遙,這些人就算是再厲害也奈何不了我。”

這話說得輕鬆。

妙音稍稍放下了一些心,伸手攏起了烏黑的發絲,用哄小孩般的語氣說:“樓主,您坐直一些,我給您束發。”

謝小晚坐直了起來,為了方便妙音梳發,他側過了頭。

窗外日光照耀,使得臉頰處的肌膚透露出了玉石般的色澤,發絲撩起,露出了一條纖細的下頜線。

妙音取出了一枚玉簪,插-在了發間。

謝小晚回過頭,見妙音依舊皺起眉頭,溫聲勸慰道:“好妙音,不用擔心這麼多,我都會解決的。”

話音剛落,就聽門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謝小晚抬眸一看,見一個小弟子形色匆匆地走了進來。

“樓主!”

謝小晚問:“有什麼事?”

小弟子行了一個禮,將事情道來:“樓主,門口有個僧人,說要找您。”

謝小晚:“……”

僧人,除了藏鏡,還能有彆的僧人嗎?

謝小晚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抬手一揚,一道靈氣席卷而出,隨後美人榻前麵的幔帳一個個地拉了起來。

隔著重重幔帳,傳來了他的聲音:“就說我不在。”

小弟子點點頭,出去傳話。

過了半晌,她又登登跑了進來,麵紅耳赤地說:“樓主,那個僧人說,說、既然您不在,他就在門口等著。”她喘了一口氣,繼續道,“他說等你回來為止。”

謝小晚一挑眉。

苦肉計嗎?

他可不吃這一套。

“那就讓他等著吧。”他冷淡地說。

這一等,就是日月交替,華燈初上。

妙音點燃了屋內的蠟燭,隔著窗戶,可以看見一盞盞燈火接連亮了起來。

謝小晚赤著雙足,緩步來到了遊廊上,他一手搭著圍欄,低頭向下看去。

弟子們早就四散休息去了,庭院中一片寂寥。

在冷清月色籠罩下,可見圍牆外端坐著一個僧人。他也不知道在這裡坐了多久,肩膀上都落了一片枯葉。

謝小晚的目光平淡無波,一手托著下巴:“妙音,有時候我就會覺得世間情愛蠻沒有意思的。”

妙音怔了一下:“樓主,您怎麼會有這樣的感悟,難道是要突破下一境界了嗎?”

多情道。

多情到了極致亦是無情,這條大道走到最後,可以說是與無情道殊途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