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惜朝。(1 / 2)

第七章。惜朝。

西子湖畔。

往日藏劍山莊雖不是人聲鼎沸,但是上門求劍之人總是絡繹不絕,雖然那位葉先生也不是來者不拒,而是反複斟酌求劍之人的人品,生怕自己所鑄之劍落入歹人手中,助紂為虐、為禍一方,然而這西子湖畔像是如今這般安靜的時候,卻也委實難見。

而讓藏劍山莊如此安靜的原因,便是早在半年以前,這座藏劍山莊的大莊主便宣布閉莊半年,專心為門下弟子鑄劍,暫不他顧了。

這是葉英閉關的第六個月,也越發臨近他出關的時節。

對於藏劍山莊來說,這也是最尋常的一天。他們大莊主雖不以嚴苛規矩約束下人,但是在藏劍山莊之中,那些仆從都自有一派行事規章,如今山莊掌事之人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他年歲雖輕,但是卻將這偌大的山莊管理得井井有條。

至於寅時,藏劍山莊的大門豁然大開,從中走出一道明黃身影來,她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尋常身量,既不過分嬌小又當真算不上十分高挑。隻是她身後負著一柄駭人重劍,手中還提著一柄看起來也很沉重的輕劍,兩相對比起來實在是衝擊力巨大,甚至讓人隱約擔心這小姑娘下一刻就會被那兩柄分量驚人的輕重雙劍壓倒。

隻是負重前行,這個姑娘的步履卻依舊輕盈,輕盈到哪怕是武功再高的高手,都沒有辦法聽到她的半縷足音來。

少女走到西子湖畔,先是小小的打了個嗬欠,繼而舒展了一下筋骨,沿著西湖湖水岸稍稍走了幾步,這才神色一斂,豁然抽出手中長劍。

這一瞬間,她仿若換了一個人一般,方才身上那些許綿軟慵懶的氣質全然不見,哪怕她如今用手中長劍修習的隻是最基本最尋常的劍招,然而那一勾一挑、一刺一抹、一劈一斬之中,那種和她的容貌全然不似的滂沱劍氣傾瀉而下,向著四周推壓而來,攪動著周遭的空氣都帶上了幾分沉重。

這份沉重隨著她劍招的施展而一點一點的堆積,最終像是尋到了一個突破口一般的向著西湖平靜的水麵直掠而去,霎時之間,原本平靜的西湖湖水被激蕩起漫天水霧,而這水幕方才衝天而起,又被一柄足以開山裂石的重劍攔腰斬斷。

水是至柔至清之物,卻也最是頑強,君不見這世上還有“抽刀斷水水更流”的說法,因此縱然這水幕總有重新落入西湖之中的時候,有怎能被輕易斬斷呢?

可是那一柄重劍一處,它周遭的劍氣更為洶湧,直將那片水霧震碎成了更細更小的水珠,如此一來,便是生生破開了眼前的水霧。

這串動作說著有幾分複雜,但是那施展之人早就不知道演練了多少次,一招一式看似隨意為而為,實則早就爛熟於心。她揮出那一招重劍之後便仰身後掠,以至於那被激起的西湖之水沒有半分落在她的身上,除卻睫羽上的一點水珠,這個小姑娘一如方才開始時候的清爽乾淨,方才那一套驚人的劍招演練下來,她就連一絲汗水也無。

隻是饒是這樣,少女方才收劍,身後卻還是有一條溫熱的巾帕遞到了她的跟前來。將手中的輕重雙劍收回劍鞘,少女接過那人手中巾帕擦了擦手,這才笑道:“小顧今天也起得這樣早?”

被她稱作“小顧”的少年微微一笑,收回了她手中擦過手的巾帕,而後說道:“今天要巡視酒樓,還有咱們新開的那家綢緞鋪子也需要去看看。”

藏劍山莊這些年規模越發的擴大,自然不可能僅僅靠著他們大莊主為人鑄劍得來的銀錢。葉英昔年在藏劍山莊的時候雖不管庶務,但是卻也並非半點不通。相反,或許是因為葉英此人識人極準,也世事通透的緣故,他看中的鋪子倒是鮮少有賠錢的時候。

後來他和玉卿久偶然在街頭救下了一個被小混混圍毆欺辱的少年,那少年更是在經商方麵有著驚人天賦,自他擔任藏劍山莊掌事之後,藏劍門下產業便差不多翻了兩番。

這個少年名喚顧惜朝,當日被玉卿久救下的時候,葉英看得分明——若是他的小徒弟晚出手片刻,這少年袖中藏著的小斧怕是頃刻之間便要沒入那幾人的身體中。

葉英從不輕易去評價旁人的苦難,因為沒有經曆過,無論是同情還是批判,終歸都顯得有些輕飄飄的。他隻是上前詢問了這少年幾句,得知他是附近秦樓楚館之中的女子生下的孩子,娘親去後便獨自在這裡艱難長大、隱忍求生,於是葉英便問他可願和他們回藏劍山莊,回去之後他想要讀書還是習武,都由他自己選擇。

在盛唐時候,藏劍山莊坐落於西子湖畔,便會庇佑周遭百姓。而如今葉英此舉,在他看來也不過如同他在盛唐時候做所一般,並沒有什麼特彆之處。

隻是,對於那少年來說,他的人生卻將翻天覆地的不同。

他倒不怕這藏劍山莊對他另有圖謀,一來他在此地長大,早就聽聞過藏劍山莊的威名,二來如今他早就墜入泥潭之中,“妓|子之子”的出身讓他成為可以任由旁人欺辱的存在,他本就一無所有,所以便更不怕失去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