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卿久站在葉英身後,也是緊緊地盯著那兩道白影。那兩道白影的速度極快,不見半分拖泥帶水,一出手又是仿佛要置對方於死地的殺招。西門吹雪和葉孤城誰都沒有手下留情,總是無端給玉卿久一種他們之間不死不休的感覺。
“劍亦有度,勇往直前固然很好,收放自如卻也是修行。”葉英仰頭看著戰成了一團的西門吹雪與葉孤城,歎了一口氣,緩緩的對剩下的兩個孩子教育道。
他知道到了一定的階段,人是會生出一種“朝聞道,而夕死值”的心情的,可是這種以身殉道的豪情卻應當是一種覺悟而非追求。藏劍弟子執著於劍這是好事,隻是葉英卻也不希望那些孩子進入一種誤區,太過輕賤生命。
葉英不會去阻攔葉孤城和西門吹雪比劍,卻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殺死對方或者被對方殺死。
每個人也隻有那麼一腔熱血,一旦付諸東流,就再無覆水可收之日。雖然很多事情不必去想值不值得,但是對於隻有一次之事,還是三思而行方為上策。
便隻是這刹那的功夫,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劍就已經抵上了他們彼此的胸口。在那劍尖就要刺入對方胸口的瞬間,葉英卻忽然動了。
——不,從身形上來看,葉英分明絲毫未動。
隻是,在刹那之間,有數柄長劍驟然出現在了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中間,還不等他們兩人反應,那長劍就狠狠撞在了他們要刺中彼此的劍上,將兩柄烏鞘長劍分彆撞開了一尺,以至於那兩劍都失了準頭,刺入了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各自左肩上方些許的空氣之中。
唯有兩道劍氣劃開了他們的白色衣袍,這才證明方才的那一劍,他們真的刺出去了。
涼風從這一道口子處灌入,讓進入了一種舍生忘死狀態的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都稍稍冷靜了下來。兩人都有些怔怔的看向那撞開了他們的劍尖之後豎在他們之間的泠泠長劍,西門吹雪抬手去碰了碰其中的一柄,卻見自己的手從那劍身之上穿了過去。
“道家有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的說法,而心劍雖然威力比尋常冷鐵更甚,卻到底是劍意所化,也沒有什麼真實的形態可言。”玉卿久忽然出聲,實在是有些不忍心看著弟弟犯傻。
西門吹雪收回手去,半晌抿了抿唇,才道:“所以方才撞開我們的劍的,隻是大莊主的一縷心念麼?”
他和葉孤城的劍,已經算是當世難得的好劍,可是大莊主卻僅憑一心一念就能將他們二人的劍蕩開,那這份“心念”,又該強大到什麼程度?而這樣強大的執念,又到底是什麼呢?
葉英緩緩的收回了他的心劍,那些原本懸在葉孤城和西門吹雪之間的長劍就宛若流星一般驟然散去,頃刻之間就什麼都沒有了。
望向西門吹雪,葉英微微沉吟,最終卻隻是輕輕一笑。他低低說道:“阿雪,如今你不必知道,日後你自然會知道。”
葉英清楚西門這孩子有此探究的原因,也正是因為知道,所以他沒有辦法回答。如今阿雪有此一問,是因為他追逐的是更精深的劍道與更強大的力量。可是劍意終歸無法模仿,隻能交給每一個劍客自己去揣度和領悟。
如今卿卿已經漸漸地摸清了自己的劍意,因此才能將劍意化為實質。阿雪未必要學會心劍,可是葉英知道,他要成為頂尖的劍客,就勢必要尋找到屬於自己的劍意。
說到底,所謂劍意,不過是知道自己因何出劍、又因何強大罷了。這並非是堪不破的謎題,隻是需要交給時間去揭曉的答案罷了。
葉孤城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被心劍震開的感覺還猶在,他還劍入鞘,左手卻開始摩挲自己的右手。
在此之前,葉孤城一直在追尋一種平和。他知道任何一種強大其實都難免伴隨著暴力,一麵是誓死不渝的守護,另一麵卻是摧枯拉朽一般的摧毀。可是今日,他見識到了大莊主的強大,卻沒有想到這種強大是這樣的安靜與祥和。
所以,真正的力量又是什麼呢?這一夜,葉孤城似乎已經有了一些明悟。
這一戰沒有分出勝負,但是似乎無論是西門吹雪還是葉孤城都心滿意足。圍觀了全程的小皇帝投給了他們大莊主一個“大莊主牛|逼”的眼神,而後站起身來打了個嗬欠,十分煞風景的說道:“天色不早了,諸位大俠可憐一下我這個明早兒還要上朝的小可憐,咱們各回各家歇著去吧?”
所以這個人為什麼一定要來看城城和阿雪比劍啊,玉卿久覺得,他那八十萬兩白銀的麵子還是不夠讓自己不去質疑他的心智。於是,在看向小皇帝的時候,玉卿久的眼神之中還是不自覺的帶上了對大安未來的擔憂。
小皇帝的嗬欠打的越發誇張,用手指擦了擦溢出來的生理性淚水,小皇帝狡黠的衝玉卿久笑了笑,似是而非的說道:“小師姐你也早點兒睡,以後還有的忙。”
看著玉卿久明顯對“小師姐”這個稱呼不太適應的樣子,小皇帝誇張道:“差不多行了啊小丫頭片子,比我小三四歲,叫你聲小師姐夠意思了,不然還要我隨那群小崽子叫你大師姐?彆占便宜沒夠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