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雲裳。(2 / 2)

在場的人都很是細心,也最能體察人性,他們沒有將目光落在玉雁行身上,隻是都紛紛放下了手中的工具,開始直接上手抓起那隻螃蟹浸入自己的料碟。

玉雁行終於鬆了一口氣,放下了那讓自己為難的小工具,心頭一熱,卻莫名的感覺有些眉眼酸澀——原來,“有人護著”是這種感覺。

就是再不通人情世故,玉雁行也能理解玉卿久的良苦用心,也知道後來那幾位如此這般,都是看在自己師父的麵子上。他想起很多,包括那一句玉卿久從來都沒指望過的、他遲到了很久的對玉卿久的感謝。

薄唇動了動,玉雁行忽然有很多話和他師父說,可是下一刻,他卻開始嫌棄言語輕薄,甚至不足以承擔自己對師父的感謝。

玉雁行的心像是從極黑之地驟然泄入了幾分亮光,那亮光溫暖又強悍,讓人橫生出一段眷戀。

隻是,沒有人能留得住風,也沒有人能捉得住光,對此,玉雁行心知肚明。太陽東升西落,周而複始,他無需去追逐,他隻需要順其自然就足夠了。

玉雁行垂下頭去,默默的吃了一隻蟹,忽然就有些生澀的笑了。

葉英親手將玉卿久養大,卻也無法說的明白,她的這種溫柔體貼到底是天性使然,還是對人不對事。江湖中總有人說她風流,可是葉英知道,他的小徒弟不是什麼風流,隻是習慣於對每一個人都溫柔罷了。

那自己呢?她是太習慣了,還是終歸有一些不同?

葉英近乎從不飲酒,雖然藏劍子弟一直有“逍遙此身君子意,一壺溫酒向長空”的豪邁性情,但是這豪邁到了葉英這裡,被經年的重壓一層層的壓下來,最終也就隻成了克製和隱忍。

今日他卻忽然有一種想要飲酒的衝動,用小廝遞上來的溫熱毛巾擦了擦手,葉英探手取過玉卿久手邊的酒壺,為自己斟了一杯,緩緩飲儘。

他以為自己今生所需費心思的,除卻家國大事便已無其他——就連也葉英自身修行,到了他如今這樣的境界,也不由多了幾分放任自流的心,至於其他,就更不應該被他放在心上。可是如今,隻是一個忽然萌生的猜測,就讓他心緒翻湧,已然有些不像往日的自己了。

玉卿久不知自己隨手亂人心弦,她專注於自己眼前的新上的菜,黃蓉叫它“纖手破新橙”。

擺在玉卿久麵前的還真就是個非常逼真的橙子,黃蓉狡黠笑了笑,毫不猶豫的用一旁的小刀將之切開。玉卿久這才發現,那橙子的外殼居然是一層薄脆的糖殼,而裡麵則包裹了晶瑩透亮的石花凍。

也不知道黃蓉用了什麼法子,那石花凍清澈透明,可以清晰的看見裡麵散開的橙子碎粒,顯得格外清涼。

這樣的好心思、好手藝,當真是舉世無雙。玉卿久不由得讚歎出聲,其他的人也不吝誇獎。更何況有陸小鳳和楚留香這樣慣會討女孩子歡心的,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都快生生將黃蓉這樣的姑娘都誇得不好意思了。

氣氛再熱烈不過,雖然在場中的幾人懷揣著沉甸甸的心事,但是卻不得不承認,這是他們難得的一場歡宴。

便是就在這個時候,那池塘之中散落宛若星辰的荷花盞晃動了幾下,裡麵的燭火燈芯微微偏移,直讓這水榭之中的光也跟著晃動了一下。

但凡夜宴,若是燈火讓人眼暈,始終顯得主人不夠周到體貼,那再是精美奢華的宴席也會留下敗筆。

正是因為如此,合芳齋的管事才想出如此巧思,將燈盞漂於水麵之上,以水波柔化燈火之光。然而此刻,合芳齋管事的一片苦心卻被辜負了。原本平靜的湖麵不知怎的就晃動了起來,那些小盞之中的點點流光也變得不再穩定。

玉卿久本能的提起了自己手邊的輕重雙劍,卻被葉英捏住了整隻右手。

男子的掌心溫暖,玉卿久還能從師父的手心汲取到絲絲縷縷的熱來。

合芳齋的後院開始有細細碎碎的鈴鐺聲響起,不遠之處也有絲絲縷縷的絲竹之聲飄來。在這種異常“故弄玄虛”的場景麵前,南宮靈撇了撇嘴道:“這鈴鐺聲……”

眾人以為他有什麼建設性的意見,紛紛向他投來目光的時候,南宮靈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笑道:“沒啥沒啥,我就覺得這鈴鐺聲跟我們丐幫弟子養的野狗們脖子上拴著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

雖然知道這即將現身的人恐怕來者不善,但是像是南宮靈這麼直接把人和丐幫養的狗劃等號的,眾人還是要為止絕倒。

並不知道自己還沒有出場就陷入了被群嘲的境地,一個身著紅色十二破裙的女人從天而降,身法輕盈的落在了湖中的一盞小燈之上。若沒有方才南宮靈那神來一筆,此刻恐怕眾人便要紛紛感歎這個女人的美麗了。

“小女子公孫蘭,見過大莊主。”女聲嬌媚,公孫蘭的目光掠過眾人,今後徑直落在了葉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