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曦光微亮,東方初日灑下一片淡金霞光,太白大學的地勢極高,因此終年被雲霧籠罩,此時晨霧未散,霧氣更濃了幾分,輕紗一般籠在林蔭小道,打濕樹木深綠的枝葉。
陸雨清半躺在校醫院內病床上,山巔之上早晚時氣溫已經偏涼,但室內施展了恒溫法訣,使他得以隻穿一身單薄的睡衣,懶洋洋地透過窗口打量著校園。
平日裡陸雨清的大腦總是一刻不停地運轉,有時甚至分神同時思考幾件事情,但他偶爾也會找一個安靜的時候休息大腦,徹底地放空自己什麼都不想。此刻他就處於放空狀態,清晨的校園足夠靜謐,正是發呆的好時候。
這是他在校醫院休養的第三天,也是太白大學正式開學前的最後一天,等校醫們上班之後他就將結束療養回到宿舍,抓緊時間為開學做準備。
陸雨清自己都沒有料到,被李放偷襲的一記法訣竟然讓他需要幾天時間才能徹底恢複,幸而校醫們水平極高又對新科狀元照顧有加,才讓他不至於錯過學校的開學典禮。
同樣受傷的玄冥恢複得比他快得多,儘管玄冥被法訣擊中的次數更多,但他畢竟有法術護體,吃了幾顆丹藥又休息一晚後就生龍活虎,但他聲稱不想讓陸雨清一個人寂寞地獨處,因此在傷愈後依舊住在陸雨清那間雙人病房裡,在校醫院裡繼續與陸雨清做室友。
陸雨清習慣了獨來獨往,並不明白為什麼玄冥覺得他獨處時會感到寂寞,但對方的好意難卻,加上玄冥也清楚病人需要靜養,儘力控製住自己不再話癆,於是陸雨清也沒有拒絕他的陪同。
隻是此時病房內隻有他一人,前一夜玄冥接到家族中長老發來的消息,請求他今天回家族商議要事,於是玄冥淩晨時分就早早出發,留下陸雨清一個人躺在病房內對著窗外清晨景象出神。
突然,病房門口傳來三下輕輕的敲門聲,力道巧妙地維持在能使房內醒著的人聽到,卻不會吵醒沉睡之人的程度。
陸雨清一怔,猜測不出敲門的會是什麼人,他無父無母,在修真界也無親朋故舊,儘管成為新生狀元,一時間在校內風頭無兩,但依舊沒什麼人會主動來看他,在他住校的幾天裡也隻有顧鵬之來看望過他。
思前想後毫無線索,陸雨清索性放棄猜測,直接道:“進。”
病房的門被推開,約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從容進屋,他的樣貌清俊,氣質溫潤斯文,舉手投足間儘是能讓人忽略他年齡的沉穩氣度。
陸雨清驚訝:“裴副校長?”
進屋的正是太白大學的副校長裴遠,他對陸雨清溫和一笑,點頭道:“陸雨清你好,希望你在校醫院恢複得不錯。”
陸雨清不解裴遠作為堂堂副校長為何前來,他看向裴遠的目光帶著疑惑,卻不忘禮貌地點頭道:“恢複得很好,今天上午就可以出院了。”
裴遠自然知道陸雨清的身體狀況,他幾乎天天都會詢問校醫相關問題,談及身體也不過是找一個話題方便展開談話,他滿意地笑笑道:“那就好。”
頓了頓,裴遠的神色嚴肅了些,他沉聲道:“我來是為了告訴你校方關於李放的懲罰措施。學校的老師們全程旁觀了新生考試,確定李放有惡意主動攻擊同學的行為,嚴重觸犯校規,因此決定記李放大過一次,同時在明天的開學典禮通報批評,考慮到你是受害者,我來征求你的意見,問問你對於這個懲罰是否仍有什麼不滿。”
陸雨清目光中閃過些許驚訝,通過李放肆無忌憚的態度他就能推測出對方背景深厚,本以為對方的故意傷害多半會不了了之,沒想到學校竟然毫不忌憚李放的背景,嚴格按照校規懲罰,甚至加上了校規中本沒有的通報批評。
陸雨清心中滿意,對學校的印象添加了一條公平公正,他搖頭道:“這樣的處罰符合校規,我沒有不滿之處。”
裴遠淡淡一笑,本就清俊的眉眼愈發生動,他的笑容總是如水一般,讓人看得舒服,他笑道:“能讓你滿意就好。”
陸雨清不著痕跡地微微挑眉,心說太白大學竟然如此重視受害者的態度,管理還真是人性化。
公事已經處理完畢,裴遠本應沒有繼續留在病房的必要,但他前來本就是借著處理公事的名頭詢問一些私事,因此他沉默片刻,終於問道:“陸雨清同學,你介意讓我看看你的符咒包嗎?”
陸雨清自然不會遮掩,裴遠比他大了幾歲又從小在修真界長大,成績也一直出類拔萃,對於符咒的了解必定不會比他少,陸雨清很坦然地揮手取出符咒包交給裴遠。
裴遠接過符咒包展開,入學考試中對符咒的使用讓長條形布袋癟了些許,卻仍裝著各種類型共幾十張符,裴遠神色欣賞道:“這些都是你在一個月內自學的?”
陸雨清點頭。
裴遠眼神微微一動,繪製符咒需要繪製者牢牢記住符咒的線條形狀,然後精準地畫下來,這一過程不能臨摹且不能停頓,十分考驗人的記憶力,他看著這些繪製得沒有絲毫失誤的符咒,眼中儘是滿意的悅色。
最後,裴遠問道:“今後你準備繼續使用符咒,並以飛刀作為法器嗎?”
陸雨清一怔,問一個尚未入學的新生今後準備使用什麼法器實在過早了些,換一個人絕對不能確定自己的選擇,但裴遠卻問得如此自然,仿佛確定了陸雨清心中已經有答案。
裴遠所料不錯,陸雨清確實早就思考過這一問題,他確定道:“是的。”
裴遠沒有像彆人一樣說符咒一門沒落多年,勸陸雨清轉變學習方向,正相反,他認同地點頭道:“你會振興符咒學的,當然,你也將得到滿意的法器。”
陸雨清再度挑眉,覺得裴遠在談話中的態度過於奇怪了些,裴遠卻不等他繼續觀察就率先告辭,走出病房時他仍低聲沉吟著:“飛刀……”
陸雨清看著被裴遠關上的門,不得不承認在進入修真界後,他終於遇到了第一個捉摸不透的人。
他能看出裴遠對他印象不錯,卻看不透對方有些怪異的言行出於什麼原因,良久,他搖了搖頭,輕歎:“裴副校長還真是高深莫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