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在後(1 / 1)

徐陽不敢跑,即使他現在居高臨下,即使他隨時可以轉身跳下磚牆。 但是他感覺到,隻要是他一跑,這兩位必定就打不起來了。 而是會掉轉槍頭,直接先把自己摁死。 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自己才不會去乾呢。 一嗔臉上戾氣忽隱忽現,顯然,剛剛那個虧,他吃得很不服。 低喝一聲,一嗔又一次出招。 這次他的十指輕彈,夜色中,根本看不清招數。 隻見一嗔如鼓瑟彈琴一般,用空氣在做著樂曲,每一根手指彈出,一嗔的臉上似乎都多了一絲遲暮之氣,然而他的身軀卻越發挺拔。 蔡小田看上去老態龍鐘,後世見多了高齡老者的徐陽都分不清他到底多老了。 然而此刻這位老者形同枯槁的身體裡,似乎洋溢起了一種叫做青春的東西。 徐陽絕對不承認自己看錯了。 蔡小田的眼神中都透著一種喜悅的情緒。 這種喜悅是久旱逢甘霖,喜逢對手的歡快。 多少年了,從沒有過人給他這種感覺。 他早已經厭倦了那些沒資格當他對手的對手。 這簡直是在消耗他原本就不多的生命之力。 若是像一嗔這樣的對手再多一些,人生該是多麼美好。 蔡小田左掌又是一掌拍出,眉頭一皺,又是一掌拍出。 連著兩掌,似乎是逼退了一嗔的這番進攻,但腳下,卻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一嗔當仁不讓,進了半步,似乎重新掌握了局麵。 然後,兩人重新陷入了對峙之中。 誰都沒有把握能輕易取勝。 雙方似乎又都察覺到,對方有所顧忌,不能全力施為。 這種感覺讓雙方都很不爽。 就如同一局圍棋,還沒走幾步,就發現是一盤殘局,處處受到製約。 一個個對策在雙方的腦中急速閃過,又一次次被廢棄。 徐陽好無奈,又要在寒風裡吹半晚上嗎? 給個痛快行不行? 很快,一嗔主動踏出一步,卻什麼都沒做。 蔡小田沒有退,難得好對手,比起來,其它一切都不算什麼了。 兩人的距離,變成了五步。 這是個非常危險的距離,近到兩人中任何一人出招,對方都不會再有退路。 蔡小田選擇不退反進。 他也往中心踏入了半步。 此刻他離一嗔很近。 離徐陽更近。 徐陽覺察出了危險,但他不能動。 他隻能靜靜地看著事態的繼續發展。 自從進了武俠世界這個係統,他還是第一次感覺到了那種叫做無望的情緒。 毫無希望,兩個對手都絕對不是他能夠抗衡的,連一點抵抗之力都沒有。 這種壓製,是他開金手指都毫無用處的。 他就連兩者是如何出招都看不懂。 如何抵擋? 罔論反擊了。 一嗔又一次皺眉。 剛剛,他雖然進了一步,表麵上咄咄逼人。 但實際上,他並不想和對方兩敗俱傷。 現在情勢很明顯,他們之間隻能分勝負,不能決生死。 因此之前,所有的路數都是有控製的。 然而他吃虧了,一照麵,就退了三個半步。 這顯示對方比他強了不止一籌。 他原本應該退走的。 但是他的脾氣又一次害了他。 麵對強敵,他選擇再戰。 而對方那種無所謂的態度,讓雙方都騎虎難下。 此時雙方距離已經隻有四步半,即使他想退,也要看對方是否同意了。 好危險的人,似乎連他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一般。 然而,這人卻似乎從未在江湖上出現過。 如同在這帝都暗夜裡突然竄出來的一頭猛獸,噬人而又無聲無息。 還是說,他就是一頭從古畫裡鑽出來的陳年老鬼嗎? 一嗔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無力感。 蔡小田保持著自己雲淡風輕的氣度,心裡卻對麵前這個對手有了足夠的尊敬。 以他的年紀,不過五十出頭,居然已經可以逼自己退了半步,雖然有自己有所顧忌的原因,不過仍然是幾十年間僅見。 然而蔡小田知道,今天他不能退。 他在此地等了幾十年,等的就是這一天,絕不能半途而廢。 何況,如此有趣的對手,就是賠上自己這條老命,又如何? 殺機隱現。 如果再僵持下去,一旦氣機爆發,雙方誰都沒有把握全身而退。 “前輩!”一嗔突然開口:“前輩武究天人,實屬晚輩平生僅見。” 好話肯定是人人愛聽的,連蔡小田也不例外。 何況還是這樣一個有趣的對手所說的。 他徐徐點頭,卻並未放鬆自己的注意力。 一嗔這時候這麼說話,是什麼意思? 蔡小田有些頭疼。 “不過晚輩覺得,前輩對此人並無惡意。”一嗔手指點了點徐陽所在的位置:“你我再戰下去,難保不牽涉到他人,不如這樣,等晚輩問他幾句話,然後再將此人交給前輩,如何?” 蔡小田考慮了一下,他確實無法在毫發無傷的情況下,擊退一嗔,然而將近百年,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對手,他如何肯就此放過? “一嗔大師,不知你在帝都,還會盤桓幾日?”這就算是正式的邀戰了。 一嗔苦笑一聲,他來帝都原本隻是一時意氣用事,卻沒想到招惹了如此難纏的對手。 不過他的傲氣讓他根本沒有推托的想法。 這是一代王者的傲氣,也是一個武人應有的傲氣。 若是連應戰都不敢,還混什麼江湖? 哪怕對手,是這樣一個可怕的對手。 “三日後,城西翠微山,大悲寺,晚輩細烹好茶,以待前輩。”一嗔恭恭敬敬地回道。 “好,你問完他之後,自行離去便罷。”說完這話,蔡小田一步一步,慢慢地退入黑暗之中。 一嗔發現,即使是蔡小田先行退去,他卻也渾身上下毫無破綻。 這算是武學的最高境界了嗎? 一嗔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一生恐怕無望達到這種境界。 一陣夜風吹過,卷起了一地塵土,仿佛此間重來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一般。 除了牆角倒臥著的龍峰,之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一場噩夢。 徐陽不自禁地渾身顫抖了一下。 這位叫做蔡小田的老者,實在是太神秘,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