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彌海理穗在被中原中也送回去後洗了個澡,並換下了身上皺巴巴的衣服。
然後看著手機內的聯係人,撥下了最後的號碼。
現在還沒分手的隻剩下一個人了。
電話幾乎是秒被接通。
“早上好,不, 這個時間應該說是中午了呢。”
“算了, 這不是重點, 總之,我也想著你差不多該找我了,理穗。”
明知道她打電話的意思,對麵的聲音聽起來卻仿佛隻是普通見麵般輕鬆。
“早上好, 太宰先生。”
不過這樣才算是這個人的正常反應吧。
“事實上,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從手機中傳來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有些困擾和凝重。
“我剛剛呢,在嘗試一種新的自殺方法, 可惜失敗了。”
“因為聽說凍死和上吊一樣是很舒服的,所以嘗試在冰窖中凍死,但是經過了漫長的數分鐘, 身體已經被徹底凍僵,卻依舊沒有到致死的……”
“你現在在哪?”
彌海理穗一邊下樓一邊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下意識急促起來。
接著在獲知地點後以最快速度趕了過去。
即使知道對方的生命力極為旺盛, 但在聽到自殺後還是不可避免地恐慌了起來。
在彌海理穗將太宰治從不知零下多少度的冰窖中拖出來時, 對方幾乎整個人被凍成冰雕,自己也被凍得瑟瑟發抖。
站在溫暖的太陽底下簡直有種重獲新生之感。
麵色因為長時間低溫而透著虛弱的青白, 然而黑發青年卻依舊帶著散漫的笑意以無比輕鬆的語調說道:“真冷啊, 這種自殺方法實在痛苦了, 明明聽說很舒服,在人的體溫降到三十三、三十四度時,思考力會減弱,意識會模糊不清,會被一種[甘美的恍惚感]籠罩……”
彌海理穗並未理會這個人的感想與抱怨,她看著因為身體被凍僵而一時無法動彈,身上凝結了一層薄薄冰霜的黑發青年,沉默地伸出雙手環住對方緊緊抱在懷中。
真的好冷啊。
仿佛抱住了一個不斷散發著寒氣的巨大冰塊。
原本還在輕快地喋喋不休的話語驟然頓住,繼而重新開口。
“怎麼了?理穗。”
“聊勝於無的取暖。”
彌海理穗收攏了雙手,即使被凍得牙齒打顫也沒有鬆開。
“彆隨便給彆人添麻煩啊。”
“抱歉抱歉,理穗可以直接拒絕我的哦。”
“你明明知道我沒辦法拒絕。”
彌海理穗努力控製住自己還在顫抖的雙手,帶著些許顫音的話語伴隨著朦朦白氣從口中吐出。
“而且我是指不要給彆人添麻煩。”
“就沒想過主人回家後去冰窖發現一個陌生屍體的感受嗎?”
這次對方並沒有立刻回複,過了一會兒後輕笑道:“也是呢。”
彌海理穗抱了一會兒,感覺對方的身體稍稍有點溫度後鬆開了手。
“走吧,先去我暫住的地方烘一下衣服並煮些熱水,不然會生病的吧。”
黑發青年麵上的青色已經褪去,隻留下冰冷的蒼白,細密的眼睫同樣凝結了一層冰霜,在陽光的照耀下逐漸融化。
“明明理穗也覺得麻煩吧,為什麼一次又一次過來救我呢?”
“覺得麻煩和想救你是兩件事。”
彌海理穗無奈地看著對方,站起身後朝還坐在地上的他伸手:“能站起來了嗎?”
融化的冰霜化為透明的水珠濕潤了眼睫,她看到那雙鳶色的眸輕顫了一下,然後那滴水珠便順著臉側滑下,最終消散在空氣中。
他抓住了自己伸出的手。
“真是令人感動啊。”
似真似假的話語。
“一直在想理穗什麼時候會厭倦,也許在某一天連我的電話都不想接了呢。”
漫不經心的語調。
“不會的。”
彌海理穗在這樣回複後想的卻是——
不過以後也不會再打過來了吧。
在對方站起身後她本想收回手,卻發現這個人完全不準備鬆手,在她看過去後露出一個虛弱無力的可憐模樣。
“理穗,我好冷啊。”
“我也很冷啊。”
彌海理穗歎了口氣這樣說道,但終究還是沒有抽回手。
將對方帶到自己暫住的地方後,彌海理穗給了他一條乾毛巾並去煮了熱水。
然後拿出吹風機,一邊給他吹衣服一邊問道:“為什麼突然又去自殺了?”
說起來太宰好像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自殺後找她了。
“因為想見理穗了啊。”
似曾相識的話語令彌海理穗的動作頓了頓,手中的吹風機還在不間斷地發出鼓風聲,屋內一時沒人說話。
“不過有點意外,我居然是最後一個分手的人。”
太宰治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
“本來以為會是中也,畢竟在所有人中理穗相對更喜歡他吧。”
原本的確是這樣打算的,在前往那個平行世界前。
彌海理穗沉默地繼續吹著手中的米色風衣。
“真是過分啊。”太宰治的聲線有點冷淡,他放下了正在擦頭發的手,任由毛巾搭在上麵,“明明理穗認識的是我,卻將感情分給了另一個世界的我,而現在又將那種情感寄托在我身上……”
“不是寄托。”彌海理穗終於開口了,“隻是擔心,萬一哪天你真的自殺成功了怎麼辦。”
從以前開始就一直在擔心這種可能,隻是在前往平行世界看到那個世界的太宰治後將這種恐慌無限放大了而已。
她垂著頭抓緊了手上的衣服,想起那時對方毫不猶豫推開自己的場景。
“怎麼都沒辦法說出‘恭喜’這兩個字吧。”
視線被腦袋上的寬大毛巾遮擋了些許,太宰治側頭看向旁邊依舊在吹著衣服的少女。
“……理穗,再吹下去衣服要焦了。”
“啊,抱歉。”
彌海理穗後知後覺手上的衣服已經發燙,連忙關掉吹風機,將乾掉的風衣遞給對方。
太宰治扯下腦袋上的毛巾,接過後起身穿上。
“既然理穗昨天陪了他們,那今天就該屬於我了吧。”
彌海理穗愣了一下,繼而神情微妙。
“你知道啊。”
“當然。”太宰治將雙手插在兜內,唇邊勾起慣常的微笑,“理穗的一切我都知道哦。”
彌海理穗:“不知道為什麼你這句話突然讓我感到有種像是變態stalker的錯覺。”
“真要說的話……”太宰治沉思了一下說道,“不能說是錯覺吧。”
他唇邊的弧度又彎了彎,以極為純良的模樣在她震驚的目光中若無其事道:“是事實哦。”
接著他又懶洋洋地補充道:“不過也沒到變態stalker的程度吧。”
“隻是給你放了定位竊聽器並收集情報這種。”
彌海理穗自然想到了太宰治曾將自己校服第二顆紐扣改裝成具有定位功能的竊聽器的事情。
“這個的話你之前不是已經告訴我了嗎?”
“可我並沒有說過隻有一個哦。”
太宰治將雙手從口袋中抽出,左手拿著一個手機,低頭開始在上麵操作。
“你之前的手機上也被我放了點小東西。”
然而後來直接在荼毘手下屍骨無存了。
彌海理穗默默想道。
而且,她非常確定之前吹衣服的時候裡麵並沒有東西。
彌海理穗心情複雜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不其然已經不在了。
於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你這是準備繼續給我的手機上裝小東西嗎?”
對方正在操作的手頓了一下,隨即繼續。
“不是哦。”
他看著並沒有生氣的少女,將手中的手機翻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