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晉·江·唯一正.版(1 / 2)

原君懷手中拈著一枚棋子,久久沒有放下。

“大哥。”原悄見他如此,開口道:“彆讓了,再讓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原君懷一笑,收起了那枚棋子。

“可惜我棋藝不精,不然還能陪大哥好好下一盤。”

“下個棋而已,也不是多有趣的事情。”原君懷道。

原悄聞言不由想起了鬱鳴聲,心道真是可惜了,這人要不是奸細,還能陪大哥好好下個棋,現在隻怕再找個和對方棋藝相當的人,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我若是離京,就不能常常陪你說話了,大哥你往後不會讓我擔心的,對吧?”

“放心吧,有些事情想開了就是想開了。”原君懷道:“等你離了京,我也會經常出門活動。京中的文人我還是認識一些的,總不至於找不到人下棋。”

他說著抬起自己的腿活動了一下,“一直沒告訴你,大約是最近活動的勤了,我這條腿好像恢複了些力氣,有時候都能抬起來了。”

“真的嗎?”原悄聞言一喜,“能使上勁兒不?”

“使勁兒還有些吃力,但是比從前好多了,能覺出來酸麻。”

他記得大哥的腿從前是沒什麼知覺的,更彆說活動了。

“快去請餘先生和薑大夫來看看,說不定真的有起色了。”原悄忙朝金錠子道。

金錠子聞言也頗為欣喜,一路小跑去了醫館,將餘舟和薑大夫請了過來。

薑大夫幫原君懷施了針,又仔細診治了一番。

原悄在一旁一臉期待,生怕看到他搖頭或者歎氣。

“餘先生此前就說過,大公子這腿好好複健,並非沒有好轉的可能。”薑大夫道:“許是心情好,加上活動得勤快了些,大公子這腿確實比先前要有力了些,血脈也更通暢了。”

“太好了,那大哥能恢複成什麼樣子?”原悄問道。

“這個薑某不好說,但有改變總是好事。大公子若是願意,薑某往後可以定期過來幫大公子施針,再輔以按摩和鍛煉,想來會大有益處。”

原悄看向餘舟,開口道:“餘先生,我如果幫大哥做個複健用的雙杠你覺得可行嗎?”

他說罷怕旁人不懂,又比劃道:“就是這麼高的兩根杠子,用手臂和上半身支撐著,可以借力站起來。”

“我覺得可以試試。”餘舟道。

其實最早在原君懷受傷之初,他就提出過讓對方複健的方案。

當時依著大夫的診斷,原君懷這腿並不算徹底沒希望。隻是他驟然殘疾,心中一時接受不了,不願配合治療,這才耽誤下了。如今他心中那個坎兒總算是過去了,心情一好,再加上最近活動量較大,這才有了轉機。

“那行,我明日便去木工鋪子置辦些木料,在大哥這屋裡和院子裡都弄一個。”原悄道。

隻要原君懷願意好好複健,彆說是弄兩個,就算是把原府裡弄上十個八個,原悄也絕無一話。

“你大哥如今能好轉,多虧了你。”兩人從原君懷住處出來時,餘舟朝原悄道。

“其實我也沒做什麼,隻是給他弄了個木輪椅而已。我倒覺得鬱大哥幫了不少忙……”雖然鬱鳴聲這人是個奸細,但原悄仔細想想,他和大哥在一起時,大哥確實開朗了不少,也時常出府參加詩會什麼的。可惜……

“君懷如今既然想開了,我想很多事情他自有決斷,你也不必太操心。”餘舟帶著原悄避開了旁人,開口道:“倒是你,今日氣色看著好多了。”

“餘先生,那件事情我想好了。”

“哦?”

“我想……留下他吧。”原悄道。

餘舟聞言大喜,“當真決定了?”

“嗯,總歸是與我血脈相連的骨肉,我不舍得放棄。”

“甚好!”餘舟又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小衛?”

“我還沒準備好怎麼同他說,再讓我想想吧。”

“不急,咱們有的是時間。”

“還有……我想離開京城,等一切塵埃落定再回來。”

餘舟一怔,很快反應了過來,原悄有孕一事,隻怕很難朝旁人解釋。

“若是大哥和一哥問起此事,知道我的身體與旁人不同,我不知道怎麼朝他們說。”原悄道,“所以我想在外頭把他生下來,到時候找個由頭,就說是私生子或者收養的。”

餘舟點了點頭,“這倒是個辦法。”

在這個世界,男人生孩子本就是稀奇之事,若是傳揚出去,隻會成為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此事知道的人越少,對原悄和孩子來說,就越是一種保護。

“你若是不告訴旁人的話,總得有個能出主意的人,此事我也想不出如何安排最為穩妥。”餘舟道:“你要是不介意,我想回去和裴將軍商量一下,他主意多,肯定能幫上忙。”

原悄一想到裴將軍與原君恪和衛南辭的關係,不由有些心虛。

“你不必擔心,他肯定會替你保密的。”餘舟道:“彆忘了,一旦你的事情瞞不住,敏行的身份肯定也就瞞不住了。”

這些年,可有不少人對餘敏行的身份存疑。

畢竟,少年長得既像餘舟,又像裴斯遠,這實在很難讓人不多想。

隻是沒人會相信男人可以生孩子,所以那些心存懷疑之人隻能努力自洽,說服自己這是因為他們一家人生活久了,所以越長越像。

一旦原悄能生孩子的事情泄露,必定會有人舉一反三,聯想到餘敏行的身世。

所以,裴斯遠保護原悄的秘密,就等於是在變相保護餘舟。

“好,餘先生做主便是。”原悄道。

餘舟隨即又安撫了他幾句,這才帶著薑大夫離開。

當晚,原君恪回府後,原悄就將自己的打算朝他說了。

時隔這麼久,原君恪沒想到他竟改了主意,不禁有些意外。

“你想清楚了?”

“嗯。”

“是因為我前幾天那番話嗎?”原君恪問他。

“一哥,我如今已經長大了,想出去曆練一一。我都認真想過了,並不是一時衝動,你幫我問問陛下,這差事還能給我嗎?”

“明日我會朝陛下知會一聲,看看他有何安排。”

原君恪看了原悄一眼,目光中帶著點欣慰,又帶著點心疼。

說起來,他確實是希望將原悄送出去曆練曆練。但原悄真說要去的時候,他又有些舍不得。

這些日子,他已經慢慢習慣了這小子陪在身邊,一想到要分開那麼久,還怪不適應的。

次日午後,宮裡便來了消息,說讓原悄進宮一趟。

原悄換上了官服,跟著來傳話的內侍一起入了宮。

入宮後,內侍直接將他帶到了禦書房。

彼時皇帝正在與人議事,讓他在偏殿等了一小會兒,才將人宣進去。

“原家小子穿這身官服,倒是好看得很。”皇帝笑道。

“多謝陛下。”原悄這一次見皇帝,已經不像上次那麼緊張了。

“朕聽君恪說你不想去,怎麼又改了主意?”

“臣受朝廷庇護,領朝廷俸祿,自該為朝廷儘一份力。”

“說人話。”

“呃……臣在京城待得煩悶,想出去走走。”

“哈哈哈。”皇帝聞言笑道:“你拿著朕的銀子去遊山玩水啊?”

“臣也要替陛下做事的,旁的不說,給各營將弩機換了總可以吧?”

皇帝先前聽說了他改的弩機,特意去巡防營看過,很是滿意。

而且他聽說軍器司給了數月的期限,原家這三郎不足半月就製好了。

“說說吧,此番去替朕巡察各營,有何要求?”

“沒彆的,隻求陛下允準,讓臣帶著幾個軍器司的木工。”

“允了。”皇帝道,“還有嗎?”

“臣聽說軍中兒郎都不好相與,怕離了京沒有一哥撐腰他們欺負臣,所以想求陛下派幾個人給臣壯膽子。”原悄道。

“那朕派幾個羽林衛給你?你一哥的人,肯定護著你。”

“都是我一哥的人是不是不大好?”原悄道:“既然是巡察各營,到時候萬一有什麼事情,連個見證人都沒有。”隻帶著自己人雖然方便,可若是真出了事,總不好叫一哥替他背鍋吧。

皇帝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笑道:“那就依著你,朕讓羽林衛和巡防營各調撥幾人與你同去,再讓兵部派兩個人隨行監督,出了什麼事情自有他們扛著,絕不叫你出頭。”

“陛下聖明!”原悄忙朝他行了個大禮。

皇帝很是喜歡他這副有點小聰明,卻又率真的性情,又問道:“朕今日心情好,你還有什麼要求儘管提,保不齊朕都

能允了你。”

“臣聽說各營之間路途遙遠,來往隻怕頗為疲憊,想讓陛下寬限些時日。”

“準,你去了何地若是覺得好,住個一年半載也無妨。”皇帝笑道:“隻是彆待個十年八年不回來,到時候朕不急,你一哥該著急了。”

“多謝陛下。”

原悄又朝他行了個禮,這才告退。

他從禦書房出來後,見原君恪正等在外頭。

“一哥是來當值的?”原悄問他。

“不急,先送你出宮。”

隨後,原君恪打發了隨行的宮人,親自帶著原悄朝宮門口行去。

路上原悄將自己朝皇帝說的話都朝他轉述了一遍,問道:“一哥我這麼說行嗎?”

“嗯。”原君恪轉頭看向他,“回去讓金錠子帶你去置辦些東西,路上還有到了那邊都得用。各營所在的地方貧富不一,不比京城,該帶的都提前備好。”

“嗯,對了一哥,這兩日我抓緊將大哥複健用的東西製好,我不在京城,你可以勤督促他。”

“嗯。”原君恪點了點頭,又道:“我會讓陳年跟著你一起去。”

“他不是你的親隨嗎?跟我走了,你怎麼辦?”

“就是親隨才讓他跟著,旁人我不放心。”

原悄心中一暖,往原君恪身邊蹭了蹭,“多謝一哥。”

原君恪似乎不大習慣他這親昵的舉動,忍不住四處看了一眼。

原悄見他如此,故意擠著他走,最後險些將對方擠到了牆根。

原君恪無奈一笑,抬手在他腦門上彈了個腦瓜崩,他這才老實了。

當日回府之後,原悄就列了一份購物清單。

他不是個喜歡吃苦的人,不會虧待了自己,所以能帶的自然是要買夠。

次日一早,他先是帶著金錠子去購置了給原君懷做木杠的木料,然後又講購物清單上的東西一一采完妥當,這才準備回府。

“公子。”從成衣鋪子出來後,金錠子拽了拽他的胳膊。

原悄不解,問道:“怎麼了?”

“那邊。”金錠子努了努嘴。

原悄轉頭一看,這才發覺街對麵,衛南辭正騎在馬上遠遠看著他。

大概是顧忌著餘敏行那日的話,衛南辭並未主動湊過來。

“你先回去吧,一會兒木料送到了,記得清點一下。”原悄朝金錠子道。

金錠子點了點頭,看了衛南辭一眼,這才離開。

“衛副統領,你要巡街嗎?”原悄走到街對麵,朝衛南辭問。

“可巡可不巡。”衛南辭下了馬,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之人。

幾日不見,少年氣色倒是好轉了一些。

這令他有些沮喪,心道難道不見自己,真讓三郎這麼高興?

“我請你吃個飯行嗎?”原悄問。

衛南辭聞言一喜,自是求之不得。

兩人一道去了江月齋,原悄讓衛南辭點了幾道菜,自己又要了幾個橘子。

“我前些日子沒休息好,心情有些煩躁。”原悄道。

“如今好了?”衛南辭問。

“嗯,已經好多了。”原悄朝他一笑。

衛南辭許久未見他,這會兒看到他這笑容,人都有些癡了。

“有件事情我……不大明白。”衛南辭問道。

“什麼事情?”

“你這個月……為何一直沒找我?不是說每個月都需要標記安撫嗎?”

“我身體出了點狀況,暫時可能不需要了。”

“沒事吧?”衛南辭聞言有些擔心。

“餘先生和小餘大夫幫著看過,說問題不大。”

“是暫時不需要,還是以後也不需要了?”

“應該是暫時吧,不好說。”

衛南辭想到自己先前的猜測,又問:“你不會去冒險動刀子吧?”

“當然不會,餘先生也不會同意冒這樣的險,再說……”他現在有孕,暫時不需要擔心發情期的問題了。

“那你也沒有找到旁人幫你吧?”衛南辭又問。

“沒有旁人能幫我,我也……不會隨便找彆人幫這種忙。”原悄有些不自在地道。

衛南辭聽他這麼說,不禁有些高興。

三郎這意思不就是,不會隨便找彆人幫忙,卻可以找他幫忙。

這就意味著,他之於對方是特殊的一個。

說話間,夥計便端了菜上來。

原悄主動幫衛南辭夾了菜,搞得衛南辭有些受寵若驚。

“你還記得鬱鳴聲嗎?這人竟然是太子派來的奸細,故意接近我大哥的。”原悄朝他道:“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大哥和我一哥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就我還被蒙在鼓裡。”

衛南辭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聞言輕笑一聲,道:“早就跟你說,他不像好人。”

“你最近沒有不舒服吧?”原悄問。

“你這是在關心我?”衛南辭問。

“你不也很關心我嗎?”原悄道。

衛南辭見他今天態度這麼好,一時間又是激動,又是忐忑。他拿不準原悄的心思,生怕說錯話又把人惹不高興,卻又抑製不住心中的悸動,想與少年親近。

“今天又喜歡吃酸的了?”衛南辭見他剝了兩個橘子,忍不住問道。

“最近的口味一直在變,時好時壞,有時候喜歡吃酸的,有時候又想吃甜的,麻煩得緊。”

“三郎……”

“我大哥的腿有好轉了。”

“這是好事啊。”

“是啊,我今日又買了木料,回去就給他製個木杠,這樣他就能勤加鍛煉,說不定能再次站起來呢。”

衛南辭看著他,目光自少年眉眼朝著鼻梁、唇角一路抹過,最後落在了原悄白皙修長的脖頸上。

“衛南辭。”

“嗯?”

衛南辭回過神來,忙避開了他的視線,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

原悄看著他這副樣子,心道若是他知道了真相,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

是驚訝、懷疑?

還是害怕厭惡?

會是高興嗎?

他有點猜不透。

原悄想到自己剛得知有孕時的心情,似乎是不安和逃避更多。

但若是從衛南辭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他隻是想想都會覺得心口發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