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2 / 2)

“老太爺大駭,請法師來家裡收妖。那蜘蛛精也是厲害得很,和法師大戰一天一夜,才敗下陣來。隻是法師低估了那隻蜘蛛精,離開途中,竟然讓蜘蛛精跑了。老太爺家擔心蜘蛛精回來報複,請法師刻了好多符咒在家裡。”

“怪不得我看這府裡好多門上都掛著麵刻著奇怪文字的鏡子,原來是為了防那蜘蛛精。這妖怪當真可惡,遇上可真了不得。不過她為何盯上了老太爺?”

“這誰知道,隻是那蜘蛛精被法師收服的時候,眼中流著血淚,朝老太爺哀泣,張郎,張郎,你認不得我了麼……”

兩人一路低語,仿佛對身後跟著的兩個人,毫無所覺。

穿過長廊,進入一個寬敞的院子。院中人更多了,都神色肅穆站在院中。當中一個房門大開著,有神色哀泣的婦人孩子,被攙扶著進進出出。

阿蛛隻略微一頓,就直直朝門內走進去。林宴連忙跟在她身後。

房門上也懸掛著銅鏡,未等強光乍現,阿蛛就揮手震落了銅鏡。哢嚓一聲,院中忽然起了一陣強風,眾人茫然看著空空蕩蕩的房門口,銅鏡碎了一地。

張安躺在床上,呼吸困難,胸腔呼哧呼哧作響。他已經很老了,眼睛耳朵都不好使了,聽著床邊家人隱隱約約的哭聲,回顧自己的一生。

他這一生,稱得上美滿。和表妹琴瑟和鳴,平安順遂,生育了三個兒女,都孝順爭氣。若說有什麼波折和瑕疵,大概就是年輕時候,娶的夫人,竟是蜘蛛精。

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那日蜘蛛精被法師收服後,朝他哀泣的聲音,五十年過去,卻還是清晰在耳,“張郎,張郎,你不認得我了麼,說好我嫁給你做夫人的,你怎麼能忘了我?”

他一生循規蹈矩,去哪裡認識的蜘蛛精,又怎麼會和一隻妖私定終身,簡直是胡說八道。

門外模糊傳來一聲脆響,他睜開眼睛,吃力的轉過頭,就見烏壓壓跪滿家人的房間內,赫然站著一個陌生女子和一個陌生少年。

他老了,眼睛不爭氣了,可這一刻,他的眼睛仿佛變得格外清晰,看清了那個女子的嬌容。

鵝蛋臉,柳葉眉,一雙點水秋眸,瀲灩動人。

五十年前,他在秋水湖畔,偶一轉身,看到了那王家小姐,隔著粼粼湖水,朝他盈盈一笑。

五十年後,麵容沒有一絲變化的佳人,隔著烏壓壓的人群,靜靜注視著他。隻是這一次,目光冷淡,仿佛隻是來看一位故人,沒有對他盈盈一笑。

這蜘蛛精是來報複自己的嗎?五十年了,終於還是來了。他大口喘氣,胸腔像破了個洞,呼哧呼哧作響,他眼睜睜看著阿蛛穿過人群,走到床前,彎腰在他身前,輕輕放下了一朵墨蘭。

墨蘭,墨蘭!他瞪圓眼睛,呼吸陡然變得急促,顫抖著枯瘦如老樹皮的手拿起墨蘭,顫顫巍巍伸到眼前。

眼前光陰迅速流轉,十六歲的自己舉著一朵墨蘭送給麵前的姑娘,認真道:“你是為了救我才讓臉受傷的,不管你的臉能不能好,等你下山去找我,我一定娶你!”

麵前的姑娘羞紅了臉,接過墨蘭,小聲道:“你說的,不許忘了。”

“不會忘的!”十六歲的自己信誓旦旦。

可他到底還是忘了,不過四年光陰而已。那個被他避如蛇蠍的蜘蛛精,竟是當年救過他的姑娘。

他努力掙紮看向門口,看向門口的姑娘。

阿蛛站在門口,最後一次轉頭回望。她無視身邊紛雜哭泣的人聲,和她的張郎遙遙對望。這目光穿過五十年的光陰,斬斷了她在人間最後一絲情緣。

兩人踏出房門,須臾片刻後,身後陡然響起此起彼伏的唉聲大哭。

“老太爺去了!”有人悲痛呼出聲。

阿蛛一步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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