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1 / 2)

她亦沒有向外聲張。彼時麗妃頗受聖寵,身後又有齊遠侯府撐腰,若誕下皇子,自己皇後的位置必會受到威脅。而她能依仗的隻有自己,能得到幫助,不管是人也好,妖也好,於她而言都是好事。

“他在哪裡?可還活著?”皇後開口問,手指攥的有些緊。

這次麗妃的事,她知道是安康做的,為了幫她徹底除掉麗妃。昨日一夜都陪在皇上身邊安慰,晌午又陪著皇上處理完麗妃的事,才聽宮女說安康告假出了宮,給她留下了一封信。

她打開信,信不長,隻寥寥數語,都是在跟她告彆。她心生不詳,隻叫了兩個侍衛,便匆匆出宮來找林宴。

“我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林宴猶豫開口,“我可以帶你去他剛才待的地方。”

那幾道天雷劈下來,不知安康是否還活著。如果還有一口氣,興許還能再見上最後一麵。

連綿大雨中,馬車朝城外飛快駛去。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一座被雷幾乎要劈禿的山下。山上樹木焦的焦,倒的倒,漫山的煙味中,有幾縷人類看不見的黑氣在空中縈繞。

林宴認出是安康身上的,跳下馬車,撐開傘,帶皇後進山。

讓兩個侍衛在馬車旁等著,皇後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撐著傘,跟在林宴身後往山上走。

循著黑氣,林宴走到了一處半塌的山洞前。彎腰撿開堵住洞口的石塊,對皇後道:“就在這裡,我先進去看看。”

皇後握緊雨傘點了點頭,雨水被風吹落到臉上,她的臉色有幾分白。

林宴小心翼翼鑽進半塌的山洞,靠著石壁的石床被砸爛了,林宴彎腰在石床旁認真找,撥開幾個堆在一起的石塊,目光一頓,底下壓著一條焦黑的小鯉魚。

“在嗎?”皇後在外麵等不住了,跟著從洞口鑽了進來,艱難跨過滿地破碎的石頭,走到林宴身邊。

林宴沉默著往旁邊讓了讓,示意她看地上。

皇後低頭,呆愣半晌,緩緩蹲下身,聲音有些顫抖,“這……這是鯉魚?”

“嗯。安康是一隻鯉魚妖……”林宴抿了抿唇,有些遲疑,不知道是否應該把安康就是那隻曾在寺院陪她玩耍的小鯉魚告訴她。

皇後從懷裡掏出手帕,伸出素白的手,顫抖地包起地上一動不動的小鯉魚。小鯉魚渾身焦黑,隻在頭頂,有一個小小的紅點。

皇後如遭雷擊,這一刻終於知曉,從她進宮便陪在她身邊的安公公,就是當年在靈華寺,陪她度過孤寂嚴苛少女時光的小鯉魚。

一直平靜的麵孔終於崩潰,眼淚撲簌簌落下。

“娘娘……”林宴看她片刻,拿出手帕遞給她。

“多謝。”皇後接過,擦乾眼淚,手指顫抖,小心翼翼用手帕包好小鯉魚。

“之前的異象是……”皇後收拾好情緒,抬眼問林宴。

“天雷。”林宴回答道,“他為你在宮中做的那些事,折損了千年修為,招來了天雷。”

皇後眼睫顫了顫,頭一回意識到,那一直在她身邊默默陪伴的小太監,竟為她做出了這麼大的犧牲,甚至甘願放棄了生命。

皇後轉身踉蹌往外走,林宴頓了片刻,抬步跟在她身後。

山洞外雨還在下,林宴跟在皇後身後下山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回去京城,林宴看向對麵的皇後,臉色蒼白掛著水珠,裙擺被雨打濕了,懷裡護著被手帕包起來的小鯉魚。

“娘娘。”林宴看一眼她懷裡的小鯉魚,輕聲道,“找個地方埋了吧。”

一動不動,都被雷劈黑了,就算帶回皇宮,也不可能活過來的。

皇後把小鯉魚放到膝蓋上,有些恍惚地道:“我幼時曾在集市上救過一隻臉上長鱗的小魚妖,那隻小魚妖就是安公公吧?”

“嗯。”林宴輕輕點頭。

皇後不再說話,目光呆呆看著空中某處,不知道在想什麼。

“娘娘……”林宴擔心喚她一聲,皇後回過神,朝他勉力彎了彎唇,“多謝你,毅兒還要在王府叨擾幾日,改日我再來接他。”

“小太子……”林宴看著她,躊躇如何跟她說小太子是他果子的事,皇後打斷他道,“我知道毅兒已經不算我的孩子了。”

林宴一驚,皇後麵露哀傷:“我與毅兒朝夕相處,他身上的不對勁,我又如何不知道?”

一開始,癡傻了三年的兒子突然恢複了神誌,她心裡是很高興的。但是很快,她就發現兒子時不時會對著空氣和花園裡的草木說話,有一天,她無意看到兒子指尖長出了一條小嫩芽。她終於確認,麵前的不再是她的孩子,是安康為了幫她保住皇後的位置,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小妖怪。

“我早該知道的,生產那日明明生下來的是死胎,安康抱出去不過片刻,就又活了過來。”皇後說著,眼淚又落了下來,她的兒子,想來應是早在生產那日,就已經不在了。

“你也是妖怪吧?毅兒和你是不是有什麼關係?”皇後擦了擦眼淚,看向林宴。麗妃請弘一法師進宮那日,安康故意假傳北陵王受傷的消息讓林宴提前出宮,還把毅兒放到他的馬車上送出宮,她就知道,這個北陵王妃,十有**也是妖怪。

“安公公偷走了我的果子。”林宴略微猶豫,還是如實把他下山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毅兒的事,實在不好意思。”皇後聽完,滿含歉意朝他頷首,然後問道,“你要帶毅兒回山上嗎?”

林宴猶豫,他原本下山的時候是這樣想的,可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果子變成了小太子,而且加上安康的話,他不那麼確定了。

“毅兒如今是太子,我不能讓你現在帶走他。”皇後肅然開口,林宴抬頭看她,皇後緩和了麵色,又道,“將來等我再誕下皇子,毅兒願意跟你走,我不會阻攔。你很喜歡北陵王對不對?你繼續留在他身邊,可以隨時進宮看毅兒。也可以接他到王府小住。”

“……我考慮考慮。”林宴張張嘴,說道。

皇後點了點頭,兩人靜坐片刻,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王爺。”馬車外傳來侍衛的聲音。

林宴一驚,連忙掀開車簾看出去,容遠正撐著傘站在王府門口。

容遠抬步走到馬車前,皇後率先開口,“王爺不必行禮,可是在等本宮和王妃?”

容遠頷首,問道:“娘娘這是去了何處?為何不多帶些人出宮?”

“一點小事。有勞王爺擔憂了。”皇後轉頭看向林宴,“下去吧,過幾日我來接毅兒。”

林宴起身下馬車,容遠伸手扶住他,手裡的傘也往他這邊傾斜過來。

“哎,你肩膀淋濕了。”林宴抓住容遠的手臂跳下馬車,抬頭就看見容遠肩膀淋了雨,趕緊伸手扶正他手裡的傘。

看著兩人並肩站在雨中,皇後眼中羨慕神色一閃而逝,轉頭吩咐侍衛回宮。

容遠吩咐他手下的侍衛騎馬追上去護送皇後回宮,就和林宴撐著傘,往後院走。

“娘娘單獨和你去哪裡了?”一邊走,容遠一邊開口問。

“娘娘不讓說。”林宴伸手抓住他手臂,肩膀緊緊挨著他,笑嘻嘻地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剛才是在等我嗎?”

“……等皇後。”容遠垂著眸,扯了扯薄唇。

“我跟皇後在一起,等皇後就是等我。”林宴很會自我安慰,他光顧著說話也沒看路,眼見一腳就要踏進前麵水坑,容遠眼疾手快,一手仍然撐著傘,一手攬著他的腰,把人整個提了起來。

“看著路。”容遠低頭訓他一聲,大步跨過水坑,才把他放下。

“王爺!”張伯撐著傘匆匆從對麵跑過來,看到林宴絮絮叨叨,“王妃回來了!哎喲,王妃你可不知道王爺回來聽說你和皇後單獨出去有多緊張。見外頭還在下雨,天色又要變晚了,王爺擔心你們出什麼意外,在書房焦灼不安,跑來門口,馬都讓人喂好了,就準備出門找人。”

林宴眨眨眼睛,轉頭看容遠。

“……張伯!”被當麵拆穿,容遠有些掛不住,繃著臉打斷張伯,“有事?”

“沒事,我就是過來看看王妃回來沒。”張伯笑嗬嗬,“既然回來了,我去讓廚房準備晚飯。”

說完撐著傘轉身往廚房去。

“走吧。”容遠示意繼續回後院,林宴突然撲進他懷裡,用力抱住了他。

容遠一怔,林宴已經放開了他,笑眯眯拉著他繼續往前走。

王府這麼好,他才不要回山上呢,他要繼續留在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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