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燭第二次走進小洋樓後,再次跟隨著“沈明燭”來到了三樓。
他進的是同一間房，隻不過這回房間裡不再有衣櫃，其他家具也有所改變,這段記憶發生的時間，應該與上一段記憶有相當一段距離了。
沒有衣櫃,“沈明燭”沒法躲，他乾脆也沒有躲,而是直接去到了之前那衣櫃所在的位置，然後規規矩矩地蹲坐了下來,那模樣既像人偶娃娃，也像沒有招手的招財貓。
沈明燭望他半晌，以同樣的姿勢蹲坐在了他的旁邊。
沈明燭並不擔心太一的出現。
他看到的是記憶片段。記憶裡的太一就算出現，應該也不會發現他們的存在。
另外，他們現在處於身份交換的狀態，兩個人身上都有紗織的因果。就算太一真的看得見他們,也會認為他們是紗織。
過了一會兒L,沈明燭眼前的一切又蒙上了一層昏黃的濾鏡。
他看見了側麵對著自己的太一。
太一跪坐在床邊，床上躺著的是一個男人。
男人全身赤|裸，正處於昏睡的狀態,對周圍發生了什麼渾然不覺。
他根本不知道，偌大的床單上有一個用血畫下的巨大五芒星。而他就睡在這五芒星的正中央。
太一靜靜地看著這個男人，不發一語，麵無表情。
他的身邊有個正在燃燒的火盆,裡麵有無數黃色的紙,也不知道是不是某種特彆的符紙。
過了好一會兒L，床上的男人醒了過來。
他先是平躺著眨了好幾下眼睛，像是對眼前的一切感到了茫然。
緊接著他的臉上出現了狂喜。
他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滿臉寫著不可置信。
用力給了自己幾個巴掌，他再看向床邊的太一，好似忽然明白了什麼，立刻用日語說道：
“是……是你救了我嗎？！
“太好了太好了……百合子說你是陰陽師的時候，我還沒當一回事……天呐，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我的行蹤泄露了，我中了埋伏，我被人炸成了碎片……我沒有想到，我居然還能完完整整地活過來……我不敢相信，我身上居然一點傷都沒有！！
“太一，你簡直令人佩服……我會回日本一趟。請讓我把你引薦給天皇……”
太一卻是淡淡一笑，開口道：“死而複生，逆轉陰陽？我可沒有這樣的本事。”
聞言，男人的臉色霎時一變。“你……我……那我是怎麼回事？”
太一道：“就當做了一場夢吧。我從陰間，幫你借了一點點時間。”
似是察覺出太一的語氣有些奇怪，男人立刻出了一腦門的汗。
他下意識想下床跑，卻忽然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
男人開始掙紮，卻發現自己除了坐起來和躺下這兩個動作還能做之外，其他什麼也做不了了。
中埋伏被詐死的時候，他幾乎是瞬
間死亡的，沒有太多的時間用於害怕，然而這個時候不同了，他是砧板上的魚，太一就是那斬魚的刀。他就像那等待淩遲的人，除了任由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往外冒，他什麼也做不了。
“太一……你這是什麼意思？
“是想問我遺囑方麵的東西嗎？我當然給百合子留了錢……你要是不滿意，你告訴我，我馬上改，我……”
太一並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拿出了一張黃紙，當著床上男人的麵，慢條斯理地把這張紙剪成了一個人形。
然後他用淡漠的眼神看向男人。“打我姐姐的，是右手嗎？”
“你……”
“是右手吧。”
太一兀自說完，也不理會男人的回答，直接剪掉了手裡人形黃紙的右手。
同一時刻，床上男人的右手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刀所斬斷了。它驟然飛了起來，再重重落在地上。
“啊！！！”
病床上男人當即抱著斷掉了右手、正在狂飆著鮮血的小臂發出巨大的慘叫。
太一垂眸看向手裡的人形黃紙，將剪刀輕輕往下滑，讓刀尖抵在了黃紙的兩腿之間。
微微歪了一下頭，他的瞳孔變得諱莫如深。
“進入我姐姐身體的時候，你是用的這裡嗎？我聽見過她喊疼。你為什麼不停止？”
“你……你是個瘋子……瘋子！！！”
床上的男人用儘力氣哀嚎著。
“你早該知道，我暫時把你從陰間拉回來，當然不是為了救你。
“我隻是想讓你死在我的手裡而已。
“彆擔心，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太一將手裡的剪刀用力刺下。
床上的男人痛到失了禁。
床單上霎時布滿了鮮血與某種泛著臭味的液體。
“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吧……
“既然你相信陰界的存在……你不怕遭報應嗎？……你會遭報應的……”
“因果報應當然存在。所以害怕的應該是你。”
太一衝他笑了笑，“殺了那麼多人，地獄會有多少刑罰在等著你呢？親愛的姐夫，我這點手段，比起地獄的刑罰，輕巧多了。你就當提前適應吧。再來……
“你猜錯了。我還真不怕報應。
“我折磨你再多，這因果也算不到我的頭上。”
“為……為什麼……你不……不可能……”
“因為我可以清洗你靈魂的記憶與意識。我可以將它們留在一個地方……它們會永永遠遠地被關起來。它們不會隨你去往地獄。地獄的人也算不到這段因果。那麼……”
話到這裡，太一輕蔑地朝病床上泡在血水與尿水中的男人瞥了一眼。
“接下來我們從右腳開始吧。我姐姐曾跪在地上幫你洗腳，你嫌她服侍得不好，踹了她一腳。
“當時你用的是右腳，對吧？”
隨著人形黃紙的右腳被剪刀剪掉，病床男人的右
腳也沒有了。
房中彌漫著令人發指的腥臭味。
血水從床單上“滴答滴答”地流向地麵。
就在這個時候，太一忽然轉過頭，靜靜看向了沈明燭。
血光染紅他的麵容。
他的眼眸卻像一池深潭。
“紗織，你是陪姐姐嫁過來的。你怎麼沒有保護好她呢？”
那一刻，沈明燭忽然感到太一的眼神中藏有某種洞悉的力量，似乎他隔著漫漫時光，隔著重重空間，看見的不是紗織——
而是自己。
沈明燭甚至感覺他朝自己笑了笑，注視著自己的眼睛說出一句：
“該來的，總歸會來的。
“我等著你來找我。”
太一和小洋樓一起消失了。
先前這草坪上同時出現了三棟小洋樓，現在就隻剩一棟，是沈明燭還沒有進過的。
離開這棟樓的“沈明燭”抱著雙臂瑟瑟發抖，像是對剛才看到的一切感到了極度的恐懼。
沈明燭本人則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盯著那最後一棟洋樓，目光顯出些許怔忡。
山澨走到了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