厘央的步伐逐漸變得歡快起來,漸漸變成她走在前麵,蔣樹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
蔣樹的頭發被風吹亂,他隨手把棒球帽扣到頭上。
厘央像一隻歡快的小鹿一樣在山裡蹦來跳去,紮著的馬尾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輕輕爽爽,笑臉燦爛。
不過她沒開心太久。
她停在半山腰上,整個人僵在原地,如遭雷劈一般立在那裡,維持著彎腰摘花的動作一動不動。
蔣樹落後她兩步,見她忽然不動,走過來問:“怎麼了?”
厘央哭喪著臉,“你快看看我背上是什麼?”
蔣樹繞到她身後,本來以為是飛蟲落在她身上,才把她嚇成這樣,可一看卻笑了。
“是什麼?”厘央語氣焦急,目光裡夾雜著絲絲緊張,像怕聽到答案,又像期待著能聽到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樣的答案。
蔣樹忍著笑,不緊不慢吐出兩個字,“鳥屎。”
空氣凝固三秒。
厘央身體抖了抖,臉變成了菜色。
“這座山裡喜鵲多,說不定是喜鵲的。”蔣樹淡笑出聲問:“我這樣說,有安慰到你麼?”
厘央:“……”我謝謝你,並沒有被安慰到。
“總比烏鴉好點。”蔣樹繼續安慰。
厘央心如止水:“如果你出門摔了一跤,會在乎絆倒你的是塊石頭,還是一塊精雕細琢的白玉麼?”
“在乎啊。”蔣樹掏出一包紙巾,斯條慢理地抽出一張,“如果是白玉,我不得賠錢麼?”
厘央:“……”鑽錢眼裡了。
蔣樹拿著紙巾幫厘央把鳥屎擦掉。
厘央歎了口氣,“我包裡有衣服,我換一件吧。”
她實在忍受不了穿著這件衣服繼續往前走,總覺得自己身上會有股臭味。
蔣樹收回手,往四周看了看,“你想上哪換?”
四周空曠,連間屋子都沒有,山上雖然一般沒什麼人,但偶爾也會有人路過。
厘央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棵常青樹,“我去那裡換,你幫我守著,如果有人路過就提醒我。”
“行。”
厘央還是站著不動,像一座久久佇立的雕像。
蔣樹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是要換衣服麼,真想留這做雕塑了?”
厘央對蔣樹硬擠出一個笑,聲音軟乎乎的,“你幫我找吧,我怕我一動,就沾到我身上了。”
厘央今天為了坐車方便,穿了一件白色短袖和牛仔短褲,衣料隻有薄薄的一層。
蔣樹雖然把鳥屎擦乾淨了,但鳥屎浸潤過的地方還濕著,她總覺得她一動,那溫熱的地方就會跟著挪動,很容易透過衣衫再沾到其他地方,她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不敢動,怕挪動間臟東西沾到的麵積更大。
蔣樹哭笑不得,無意識地笑了一下,隻得把雙肩包放下,認命的翻找起來。
厘央包裡的東西整理的還算整齊,每一類東西都用一個透明的密封袋裝著。
蔣樹掏出一個像裝衣服的透明袋,拿起來一看,裡麵裝著兩個少女粉的文胸。
陽光照在透明袋上,閃閃發光,文胸中間的位置還墜著一顆粉色心形‘寶石’,折射出的光有些刺眼,熠熠生輝。
蔣樹:“……”
厘央:“……”
相顧無言。
蔣樹頓了一下,假裝淡定地把袋子裝了回去。
厘央生無可戀地站在那裡,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
她和蔣樹到現在為止隻認識了短短一個小時,可她這輩子的糗事好像都在蔣樹麵前出完了。
她還想拯救一下,試著解釋:“我還有彆的顏色的,其實不是全都是粉色。”
蔣樹抬頭看她,靜默兩秒,“其實我不是很好奇。”
厘央:“……”
蔣樹頓了頓,“我需要說一句品味不錯麼?”
“……”算了,厘央自暴自棄的想。
破罐子破摔吧。
蔣樹找出一條白裙子,厘央抱著裙子躲到常青樹後麵,這棵常青樹很大,陰蔽清涼,樹乾很粗,正好能遮住厘央纖瘦的身體。
厘央走到樹後,看著周圍的雜草和陌生的山野,心裡有些沒底,誰知道這些草裡會有什麼蛇蟲鼠蟻,她最怕軟體爬行動物了。
陽光透過縫隙斑斑駁駁的映下來,她伸出頭去,看了看遠處的蔣樹,小聲問:“你可不可以靠得近一點?”
蔣樹沒有回頭看她,用背對著她的姿勢倒退了數步,在距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停下,“這裡行嗎?”
“行。”厘央將頭縮回去,飛快地開始換衣服,一邊換一邊問:“你還在吧?”
“嗯。”蔣樹低低應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厘央又不放心道:“你彆離的太遠,但也彆離的太近。”
畢竟是隻認識一個小時的陌生人,即使蔣樹穿著裙子,他也是男生,厘央站在樹後看不到他,總有些不安心。
這一次蔣樹沒有回答,隻是片刻後空曠的山野上響起了低低的口哨聲。
厘央聽著悠揚的口哨聲,能判斷出他距離自己的位置,也能判斷出他有沒有移動,不由安下心來。
她飛快地將身上的衣服脫掉,用濕巾擦了擦鳥屎沾到的地方,然後快速地換上乾淨的裙子。
她換好裙子,低頭檢查了一下,確定一切妥當後,從樹乾後麵走了出來。
她抬頭望去,微微怔了一下。
厘央此後很久都能清晰的記起眼前這一幕。
群山綿延的青山上,少年身形修長清雋。
他站在山坡上,風吹起他的裙擺,頭發被風吹得淩亂,他的目光眺望著遠處,嘴裡吹著悠揚的口哨,遠處山頂的風車一下一下轉動著。
藍天、白雲、青山、風車和穿著裙子的少年,就這樣在厘央的記憶裡留下來濃墨淡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