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 180 章(1 / 2)

雙O互換人生了! 宴夜鯉 13911 字 4個月前

陳詞和陳念跟著急救隊伍離開了垃圾場,坐上前往防疫站的救護車。

他們身上都帶著垃圾場的濃鬱臭氣,但此刻,沒有任何一個人顧得上在乎這些。

護士抽取了陳詞和陳念的血液用給傅天河,儘可能維持他的生命體征。

手肘處被浸滿碘酒的棉球擦拭乾淨,針頭紮進血管,暗紅色的血液順著管道流淌進袋子中。

陳詞和陳念並肩坐在一起,兩人手中都握著護士給的紙巾。

傅天河躺在車廂中央,雙眸緊閉,無知無覺。

他們被送往了防疫站。

陳詞是第三次來到這裡。

曾經那些在管道下方哀嚎痛哭的人們消失不見,就連順著地麵和牆壁蔓延的紫色晶體也早就被鏟除殆儘,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第一次被帶進防疫站時,他才隻有六歲。

第二次,他十五歲,研究員們給他看一排一排保存在冷櫃裡的疫苗,這些從他鮮血中提取出來的物質,會被接種給新生兒,為他們建立起珍貴的免疫屏障。

現在是第三次。

傅天河去接受緊急救治,陳詞和陳念又一次坐在外麵等待。

有工作人員前來,溫聲細語地建議他們去換一身衣服,再洗個澡。

陳詞還沒從那洶湧的情緒中緩過勁來。

積蓄了十八年之久的情感,終於找到了釋放的缺口,陳詞任憑眼淚不斷流下,淚是熱的,鹹的,從他唇角滑過。全然陌生的感覺。

連帶著心裡的什麼東西,被眼淚衝走了。

沙弗萊在詢問陳念情況如何,陳念暫時顧不上回答,他握著陳詞的手,希望能夠給他一些的力量。

哥哥的指尖冰涼。

大聰明疲憊地臥倒在他們腳邊,一路從頂層跑到信標最下方的回收站,這隻以精力旺盛著稱的狗也累了。

它闔上雙眼,等待著另一位主人重新出現。

那朵被鮮血染紅的晚香玉臥在陳詞的手中,早已不見最初挺立綻放的模樣,萎靡而軟爛。

用不上幾分鐘,這朵花就會被陳詞下意識用力的手揉碎。

傅天河是從哪裡摘下這朵花的?是路過生態缸園林的時候嗎?還是偶然在路邊的花圃?他渾身是傷,又拚命逃竄,怎麼還會有心思摘下一朵無關緊要的花?

“我把它做成標本好嗎?”陳念輕聲道。

他掰開陳詞的五指,從他掌中救下那朵鮮紅的花,“哭吧,哭出來會好受很多。”

咕嚕咕嚕——

混混沌沌的思緒中,突然刺進片刻清明。

傅天河意識到那是自己突然浮出了水麵,求生的意誌讓他吸入了一大口空氣。

縱然肺裡的積水正占據著肺泡,讓它們發出不堪重負地痛苦顫動,就要破碎,他的胸廓仍儘力擴張著,想要攫取更多的空氣。

在大腦完成思考之前,身體就已經動起來了。

傅天河竭力揮動著雙臂,讓自己更好地浮上來,但河流湍急,下方又仿佛具有神秘的吸力,讓他飄萍般不斷沉浮在深重紫色中。

傅天河睜開眼,看到一根從他麵前飄過的斷指,一叢金色的發連帶著頭皮,海藻般揮舞著。

那些屬於某個人,或是某些人的身體碎塊包圍著他,和他一起流向未知的儘頭。

傅天河不知道順水到達目的地時,會發生怎樣的事,但心底有個聲音不斷呼嚎著:一定,一定不能就這樣隨波逐流下去。

零散的記憶逐漸恢複,傅天河想起他

徒手擊碎隔離病房的玻璃牆,又打傷了試圖上前阻攔的醫護,跑出醫院。

侵占了他四肢百骸的紫晶驅使著他,驅使著他將ashes傳播到更多地方。

繁衍,永遠是種族的首要需求。

這些無機物如同擁有生命,寄生在感染者體內生長,現在又想要傳播到更多地方去。

傅天河掙紮著,用最後的理智讓自己往人最少的地方走。

當意識到他的思維無法和這些東西抗衡之時,傅天河就下定了決心,去往防疫站,或者直接把自己弄死。

他一路向下,努力將被玻璃割破的拳頭藏在衣服之中,不讓自己的血汙染街道。

他通過升降機去到生態缸,從奢華的宅邸和熱帶雨林般的園林前經過,這裡的一切都透露出某種熟悉,裡麵曾居住著什麼他認識的人嗎?

他進入生產車間,街道同樣給他曾經來過的熟悉感覺,是在夢中到達過的嗎?

隻是在那模糊不清的夢中,隱約有著另一個少年的身影。他是誰?

他穿過機器隆隆作響的動力室,行走在集中管道,最後到達信息處理區。

他在辰砂的信息處理區住過幾個月,卻不是24號。

他要去——

對,他要去防疫站。

他艱難朝著那邊跌跌撞撞地跑去,卻在幾分鐘後徹底失去了對雙腿的控製,就要調轉方向,前往相反的能源洗選區。

從海底開采來的能源經過過濾和檢測之後,在這片區域洗選,然後通過管道,運輸向辰砂的每一處角落。

如果ashes把那裡汙染,絕對會引發無比嚴重的擴散。

傅天河抽了自己幾巴掌,在疼痛中勉強獲取幾分清明,他稍微轉變了方向,驅動雙腿,奔向防疫站下方的回收站。

那裡無人居住,隻有整個信標堆積的垃圾,就算他死在裡麵也沒有關係,自己的屍體會被當做無法回收的物質,拋向海中。

他體內的少量ashes並不會引發海洋的大麵積感染,一切都會被稀釋掉。

後來的一切,傅天河就再也記不清了。

難道他沒死?

還是說靈魂已經到達了彼岸?

傅天河看著肉塊和骨頭與自己為伴,流向前方,水流似乎愈發湍急,必須得想辦法擺脫才行!

也許過不了多久,他也會成為一灘軟爛的肉泥,就像眾多被ashes徹底融化掉的感染者們。

他還不想死。

他從六歲起,就開始忍受這無邊地獄般的痛苦,十幾年都撐過來了。他不想死。

他和九月相識和不過數月,還想和少年共度更多時光,更不願讓死亡的痛苦通過標記,傳遞到九月那邊。

傅天河拚儘全力,以垂直於水流的方向奮力遊去,腳下的吸力讓他隻有口鼻,能勉強冒出水麵,更是稍不留神就會整個人淹沒其中。

他無法看清這條河究竟有沒有岸,但無論如何,都得嘗試才行。

傅天河碰到腐爛發臭的眼球,屬於孩子的圓潤腳趾,還有零散的肉塊。

在紫色河流和殘軀斷肢中,他遊向並不存在的彼岸。

“兩位殿下。”

醫生匆忙從搶救室裡跑出:“我們需要更多的生物因子,去抑製病人的情況。”

陳念立刻站起身:”要抽血嗎?那來吧。”

陳詞過了兩秒才起來,直到現在,仍洶湧迸發出來的情緒讓他反應遲鈍。

陌生,實在是太陌生了,甚至都帶來了無法形容的恐懼,

那是正從他心底裡爬出的怪物,就要將他整個人吞掉。

陳詞和陳念被帶到消毒室,兩人換上指定衣物,接受了從頭到腳的全身消毒,在回收站染上的垃圾臭氣,被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儘數壓製。

陳念攬著陳詞的肩膀,和仍在默默流淚的哥哥,一同進入到操作室。

透明玻璃牆的另一端,十幾位醫生圍在手術台邊,無影燈照亮他們護目鏡下嚴肅的眼眸,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有絲毫放鬆。

一旁的小型冷櫃中放置著阻斷藥,一旦他們的手套破裂,或是由於其他原因,直接接觸到傅天河的身體,就需要立刻注射,防止被ashes感染。

“他的情況怎麼樣?”躺在床上之時,陳詞啞聲問道。

“ashes已經進入了病人的腦部。”醫生的回答似極地呼嘯的寒風,將一顆心凍傷開裂。

“它們生長得非常快,已經開始破壞主導思維的腦區,我們正想儘辦法,用損害最小的方法將ashes清除,但病人的智力和行動,仍有可能受到影響。”

陳詞閉上眼,不再說話。

沒人知道這一刻他究竟在想什麼。

陳念看著護士迅速將自己的衣袖卷至上臂,足有牙簽那麼粗的針頭在無影燈下閃爍著冰冷寒光。

光是看著那根針,陳念就腦袋發暈。

太粗了,在是太粗了,他甚至都開始幻想自己的血管被戳成篩子,噴泉一樣呲花。

護士察覺到他的渾身緊繃,她抓著陳念胳膊的手稍微放鬆了些,輕聲道:“殿下不要太用力。”

陳念努力讓自己放鬆一些。

——陳詞十幾年來一直都承受的事,你沒有理由辦不到。

他將臉扭到另一邊,不去看正在發生一切。

疼痛從肘彎處傳來,非常痛,畢竟那可是一根很粗的針。

針頭刺破皮膚,穿過肉,又紮進血管。

陳念忍不住想,會有皮膚和肉留在針管裡嗎?

就像削尖的竹竿插進泥土,土會堵滿竹芯,那他的肉是不是也堵滿了針管?

陳詞同樣也完成了穿刺,來自兄弟倆,卻完全相同的暗紅色血液,順著兩根透明軟管無聲流淌,進入到正隆隆運行的精密儀器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