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水淼他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天都要破曉了。
“怎麼樣了?”路上碰上了坐著的李貴林,今天這一仗,每個人心裡都是沉甸甸的,沒有誰能睡覺,一閉眼想到的都是慘死的村民,還有那一條變成血紅色的河流。
李貴林把嘴邊的卷煙掐滅,剩下的半截重新放回口袋。“有兩個村民被子彈打中心肺了,回來在船上的時候就挺不住了,剩下的八人已經做完手術了,已經休息了。”
“對了,還有一個受傷的是女人,被打中了肩膀。我們發現她的時候,她是被父母牢牢護在身下,要不是她自己動了一下,怕是也發現不了。大姐,對這位女同誌,要麻煩你多費點心了。”
水淼點點頭,看了看醫護站,根據地裡就阿蘭一個算醫護人員,她肯定是分身乏術了,而她跟著學了護理知識,一般換個藥不在話下。“剛做完手術最怕發燒了,我現在就守著她去,有事你們叫我一聲。”
因為救回來的就一個是女人,因此給她安排了單獨的一間病房,剛做完手術,左肩膀上纏著紗布,衣服也沒法穿,隻能穿著個肚兜,被子蓋的嚴嚴實實。
桌上點著一盞煤油燈,水淼就坐在桌子邊的椅子上,看著床上麵色慘白的女人。
昏黃的燈光下,人都是朦朦朧朧的,看不太仔細,但是水淼也看得出來這一定是一個父母疼愛的孩子,在這普遍營養不良特彆是女孩子更是麵黃肌瘦的情況下,她這樣臉上有肉的不多見了。
不過想想李貴林的話,誰又不是父母疼愛的孩子呢,死前都要儘力護她周全。隻不過,等她醒過來的時候,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這個打擊。
水淼看向明明滅滅的燈火,想到了自己所經曆的戰亂的世界,和平啊,終究不是靠嘴談下來的,就是要靠拳頭打出來的!!
聽到一點囈語,水淼走到床邊,這是疼得受不了呻吟出聲了。水淼看她嘴唇都乾的脫皮了,拿著棉球沾了點溫水,放到她嘴巴邊上,潤濕一下。
水淼看她此刻麵色潮紅,手背往她額頭上貼貼,傳導上來的體溫如同滾燙的岩漿。果不其然,這是發燒了。水淼拿起毛巾過了下水就要給她物理降溫。
給她擦拭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同。她身上太乾淨了沒有汙垢,沒有什麼勞作的疤痕。
如果是夏天的時候還好,哪哪都是水,洗個澡也方便,但是現在已經是冬天了,要洗澡隻能燒熱水,一般的人家哪有這個條件準備柴火準備弄這個啊。
水淼啞然失笑,她覺得自己的疑心病太重了,家裡疼愛的女兒,愛乾淨是難免的,家裡不讓她乾活也是有的,特彆是要說嫁的時候,還會特地讓孩子留在家裡彆出去,捂捂白,她不能因為自己少見就覺得不合理。
但是越到後麵越是覺得自己的直覺沒錯。再是不乾活,漁家的孩子,撐船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在她身上沒有找到這樣的肌肉痕跡
水淼從右肩膀慢慢擦到了她的手掌上,一路感受著她皮膚裡肌肉的走向,這對水淼來說是多麼熟悉的一幕啊,無論是當警察的時候還是當臥底的時候,她的手就有這樣的共同之處。
最後摸到了她的手掌,掌心還有指關節淺淺的繭子。哇哦,她可不覺得一個漁家女能夠練出這樣的繭子來,哪怕是徐卓文他們都沒有這樣的痕跡,因為他們能夠使用的受傷機會太少了,最多用的是長槍,甚至到最後都是冷兵器。
水淼沒有任何停頓地把她服侍好,接著就坐在邊上看著她,不斷跳躍燭火連帶著那點光亮在水淼臉上舞動,明明暗暗之間,水淼的表情也變得特彆難以捉摸。
她想著今天鬼子的行動,想著被屠村的村民,想著這個安安穩穩躺在這裡的人。就這樣想了很久。
天都亮了,床上的人也蹙起眉頭,這是疼得,右手下意識的就要往傷口上按去,被水淼按住了。水淼居高臨下,牢牢地盯著眼前這個女人的臉。
果然,行動不便,女人一睜眼,眼裡就是不耐、生氣,下意識看向水淼的眼神就是冰冷的,充滿上位者的冷漠。
“我……我這是在哪?我爹娘呢?我記得鬼子來了……”她看向水淼,說著說著身體就開始發抖,眼淚就下來了。
“我爹娘……我爹娘是不是……是不是死了?!他們護著我,不讓我動,他們不斷地流血,都流在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