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臉糾結,糾結過後,還是喊:“弟弟。”
溫婉:“……”
芳華笑道:“小家夥,喊錯了是要被打屁股的。”
進寶怕被打,先伸手捂著,扭捏地改了口,“舅舅~”
陸晏禮壓根就聽不懂他們說的什麼,更不知道舅舅是啥意思,隻是好奇地看著眼前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夥伴。
他不似進寶那麼多動,乖巧地坐在娘親身邊,小脊背挺得直直的。
見到這對夫妻,溫婉突然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了,一直沒開口。
陸行舟率先打破沉默,“三郎是不是去那邊租畫舫了?”
溫婉“嗯”一聲,沒看他。
芳華拍拍自己身旁的石凳,“婉婉彆站著了,坐會兒吧。”
溫婉看了眼多動的兒子,找到擋箭牌,“進寶上躥下跳的不好招呼,我站著就好。”
不多時,宋巍回來,說畫舫已經租好,請幾人過去。
陸行舟和芳華相繼起身。
芳華正打算去拉兒子,就被一隻小胖手搶了先。
進寶很照顧這個比他小的舅舅,伸手把人從石凳上扶起來。
陸晏禮很難得有個小夥伴,心中高興,可對方是初見的陌生人,他又覺得有些害怕,站穩之後趕緊跑到娘親身旁,生怕被“壞人”欺負。
芳華見狀,柔聲安撫他,“彆怕,進寶不是壞人。”
她原本想說:進寶是你大外甥。
話到嘴邊覺得不妥,又咽了回去。
陸晏禮聽了娘親的話,下意識去看進寶,發現被他娘親牽著走在前麵的小夥伴突然回過頭來對自己扮了個鬼臉。
陸晏禮覺得好玩,咯咯笑起來。
上了畫舫,陸行舟和宋巍坐到內艙說話。
溫婉站在甲板上。
芳華見她不進去,索性止了步,等兩個小家夥去一旁玩,她才看向一手扶著雕欄,一手抱著包袱的溫婉,語調輕柔,“一來就見你無精打采的,是不是碰上煩心事兒了?”
溫婉回過頭來看著芳華,短暫的恍神過後,將手裡的東西遞過去,“這裡麵是我親手給晏禮做的兩套衣裳,希望您彆嫌棄。”
芳華有些沒想到她會親自給晏禮做衣裳,心緒翻湧,伸手接過之後,喉頭微動,“婉婉有心了。”
溫婉扯了扯唇,“我是照著進寶兩歲時的尺寸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芳華順手打開包袱,拿出一件來看了下,誇溫婉做工精致的同時,又說:“瞧著尺寸和晏禮身上的差不多,應該是合身的。”
等把衣服重新放回包袱裡,芳華又說:“你自己又得去鴻文館又得帶孩子,那麼忙,怎麼還想著給陸晏禮做衣裳?針線活傷眼睛,以後這些事兒交給下人就是了。”
溫婉轉而看向被微風吹皺的湖麵,緩緩道:“我已經輟學了,沒再去鴻文館。”
芳華有些訝異,“為什麼輟學?”
入鴻文館的機會難得,一旦中途主動退出,就再也不可能進去。
“回家帶孩子。”溫婉說:“我想儘可能地履行自己作為生母的責任和義務。”
這話說的,讓芳華不知如何接。
溫婉說:“我自己就是個打小沒娘的,比誰都清楚,很多東西沒娘教,將來容易栽跟頭。”
“……”芳華越發覺得語塞。
溫婉轉個身,後背靠在朱漆欄杆上,眼風掃向芳華,“險些忘了跟您道聲恭喜,又添了個大胖小子。”
有些話,即便不挑明了說,芳華與她到底是親生母女,心連著心,又如何察覺不出來那隱隱的不對勁,似乎從剛才見麵到現在,一直沒聽她管自己叫聲“乾娘”。
芳華抱著包袱的手,指節稍稍收緊,“婉婉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溫婉對上生母的眼睛,目光顯得平穩,內裡卻早已浪濤翻湧。
來之前,她設想過自己見到生母會是怎樣的反應。
是鐵石心腸繼續佯裝不知情大家一起演戲,還是痛哭流涕馬上與生母相認求她再回那個家。
等真的見了人,尤其是隔得近了看清楚生母眉眼間的疲態和憔悴,溫婉忽然覺得詞窮。
可能天生對“母親”有一種割舍不下的執著,即便已經不需要她時時在自己身邊嗬護著,溫婉也說不出傷人的話。
動了動嘴唇,她問:“您可曾丟過一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