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眼皮一顫,望向宋巍。
宋巍小聲道:“嶽父嶽母立了功,連帶著陸晏清也被赦免了,陸家已經安排人去接,若是不出意外,應該能趕在除夕之前到京城。”
陸晏清十二歲那年在寧州作下的孽,溫婉曆曆在目,哪怕過了八年,她至今仍舊記得養父冒著大雨從煤窯逃出來一路跑一路滑倒在泥坑裡的情形,更記得大雨夜自己陪著相公去大環山看到礦工被活埋的景象。
要她原諒陸晏清,她做不到,可皇權至上,誰讓陸晏清有個當公主的娘,有個當駙馬的爹,憑著皇親的尊貴身份,彆說八十條人命,就是八百條,隻要皇帝舅舅開了尊口,他都死不了。
見溫婉垂下眼睫,宋巍便知她被膈應到了,趁著其他人在說話,他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就算回來也無妨,不見他便是。”
溫婉聽著,心神微震,她還以為,宋巍會勸她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勸她看開點,彆再計較。
都是從一個娘肚子裡爬出來的,她也不想計較,奈何過不去自己心裡那道坎。
席上那麼多人,趙尋音不好說話,等散了席在園子裡閒逛,她才單獨把溫婉叫去,拉過她的手,溫聲道:“婉婉,等晏清回來,我第一時間讓他去寧州給你養父磕頭賠罪。”
溫婉唇角微抿,“陸晏清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當年他被押送離京的時候在城門外問過我。”趙尋音道:“我雖然沒明說,但他應該已經猜出大概。但願這麼多年的漠北風沙,能磨平他的性子,彆再犯混讓我操心了。”
彆的事兒溫婉或許還能忍一忍,但對上陸晏清,她無法違背自己的良心。
斂下眼睫,溫婉歉意道:“對不起啊娘,雖然那件事已經過了很多年,可我還是做不到說出‘原諒’二字,做不到笑顏以對,我……我不想見他。”
“那就不見。”趙尋音答應得痛快,“你有自己的底線,娘不逼你。”
溫婉露出一個感激的眼神。
趙尋音怕她老想著陸晏清的事不開心,很快轉移開話題,“對了,你知不知道淑媛有身孕的事?”
“您閨女可是過來人。”溫婉掩唇笑道,“她都穿得那麼寬鬆了,我能看不出來嗎?更何況,她懷孕以後頭一個告訴的我。”
“我聽說上一個的時候他們小兩口鬨矛盾,導致胎兒滑了,如今盼來第二個,你祖父祖母全都緊張得不得了,我看彬哥兒對她不錯,應該能好。”
能不好麼?
溫婉心中腹誹,陸晏彬那是暫時怕了大伯父的鞭子,不得不曲意逢迎罷了,他對淑媛有幾分真心,隻有他自個兒知道。
……
北境告急,陸行舟跟著就要點兵北上,陸國公也不耽誤工夫,挑了個就近的日子開祠堂,讓陸行舟帶著兒子去上族譜。
溫婉雖然上不了,但還是跟著去湊了把熱鬨。
陸家祠堂是很多年前就設立的,建築有些陳舊了,規模也比不得宋家新建的祠堂,但裡麵的牌位,一排一排多到讓人眼花繚亂,供奉的全是陸家先祖。
溫婉不上族譜,不算陸家人,按理進不了祠堂,今兒陸國公卻破了個例,讓她進去給祖宗磕頭上香,說雖然名義上成不了陸家人,但身體裡流的仍舊是陸家血,頭該磕,香也該上。
對此,溫婉沒有任何異議,在陸行舟和陸晏禮上完族譜之後便進去給陸家列祖列宗磕了頭上了香。
下晌,陸行舟被宣入宮覲見,光熹帝把調兵用的虎符交給了他,糧草先行一步,大軍和機關獸開拔的日子在五天後。
“五天,等不到晏清了。”趙尋音得知消息,略有遺憾,“我原還想著,怎麼著也得等晏清回來,咱們一家人好好吃個除夕團圓飯再走,沒想到這麼著急。”
陸行舟麵色鄭重道:“為將者,無休假一說。”
趙尋音當然明白,沒再說什麼,讓人去給他準備行囊。
房間裡一時寂靜。
不多會兒,房門被人敲響,聲音很是急切。
陸行舟走出來開門,見是趙尋音院裡的大丫鬟豆蔻,問她,“什麼事?”
豆蔻道:“是郡主,她剛剛到府上,說有十萬火急的事兒要見駙馬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