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裡有著明顯的不確定。
雲淮朝她看來,眼神似帶著戲謔,“覺得我不適合入官場?”
當然不適合了!
徐嘉腹誹,一身仙氣的人入了官場,就好似白玉落入泥淖,哪怕撈出來洗乾淨,上麵仍舊會留有汙泥味。
她不否認,自己回京的路上數次對著這張臉恍惚,可能人都是這樣,對於美好的事物,總不會吝嗇多給幾個眼神。
也正是因為如此,乍一聽到雲淮要入官場,徐嘉心中浮現淡淡的失落。
那是一種即將看到美好被破壞的遺憾。
家主當得好好的,為什麼一定要入官場呢?
徐嘉想不通。
不止徐嘉想不通,徐恕也是一頭霧水,“聽聞雲家主先前被東宮內侍接走,讓你入兵部,是不是殿下的意思?”
雲淮沒接腔,回了一個似是而非的淡笑。
徐嘉問:“新宅子在哪,我安排幾個人過去打掃,十三一個人,怕是忙不過來。”
“就在後街。”雲淮這次沒拒絕,語帶客氣,“有勞。”
之前回京,因著徐光複的委托,雲淮對她十分嚴格,這不準那不準,像是在看一個剛學會走路對什麼都充滿著好奇的孩子,今日難得聽他如此客氣,反倒讓徐嘉有些不自在,扯了扯嘴角道:“怎麼說,雲家主一路護送我回來,算是我們家的恩人,這點小事,我應該做的。”
說著就轉身去了自己院子。
兩輩子的閱人經驗,徐嘉看人很準,不多時就點了十來個手腳麻利的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地帶著往後街去。
她以前竟然沒發現,雲淮在他們家後麵這條街上置辦有宅子,是一處四合庭院,白牆黛瓦清漆門,入門便是歇山頂束腰須彌座的影壁,上麵刻著河清海晏圖。
繞過影壁,庭院內的一切儘收眼底。
四架三間的正房,左右兩旁加蓋了耳房,耳房旁邊有一口井,東西廂房各三間,總的就這麼一進,庭院裡種植了芭蕉樹,芭蕉樹下設有石桌石椅,寬大翠綠的芭蕉葉遮去不少陽光。
想來是太久沒人打理,此時的石桌石椅上全是灰塵,花圃裡更是雜草叢生,昆蟲亂飛。
徐嘉看見雲十三拿著掃帚從正房出來,整個人灰頭土臉,便笑道:“你不適合乾這個,讓她們來吧!”
說著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十來個下人。
下人們聞言趕緊上前去,從雲十三手中接過掃帚,然後掃地的掃地,打水擦洗的打水擦洗。
徐嘉見雲十三撇著嘴站在不遠處,走到他跟前,掏出一方繡帕遞給他,“擦擦吧!”
十三年紀尚小,想來是被師父安排來乾粗活兒,心裡不得勁了。
事實上,雲十三抱怨的哪是這個,雲氏在京城的宅子又不止這一處,其他地方都有專人打理的,進去就能舒舒服服地住著,他不明白,師父為何偏偏選了這個又簡陋又沒人打理過的地方搬進來。
要說,這地方距離兵部也不近啊!
徐嘉見他還是氣鼓鼓的,笑了笑,伸手拍拍他腦袋上的灰,“好啦好啦,彆慪氣了,我一會兒讓人生火給你燒鍋熱水好好洗洗,要不然,你去我們家府上洗也行,反正沒多遠。”
這一幕恰巧被剛進門的雲淮看到。
“都打掃好了?”他沒什麼情緒地問。
雲十三本來正在接徐嘉的繡帕,聞言一個手抖,帕子落在地上,他來不及去撿,隻能緊張地看著雲淮,“師父,徐姑娘帶了人來,說不用我打掃。”
雲淮淡淡嗯一聲,視線在他灰撲撲的小臉上定了定,“實在受不住,就去侯府沐浴更衣再過來。”
“好,師父,徒兒告退。”莫名的,雲十三覺得師父有些生氣,大概是看到自己先前表現在臉上的那些情緒了,他不敢調皮,如蒙大赦般朝著外頭跑去。
徐嘉彎腰將落在地上的繡帕撿起來,回頭見雲淮離自己僅有一尺之距,視線裡,是男人雪白繡暗銀紋的袍角,她心跳一滯,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等緩和了心神,才把心中的疑惑問出口,“雲家主突然入朝,是否真如我兄長所說,是太子授意,亦或者,是有難言之隱?”
雲淮沉吟片刻,“算是,有難言之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