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蟬看了他一眼, 臉上扯出一個禮貌的笑容:“殿下在車內歇息, 在下進去不太方便吧…也不合規矩。”
蕭世恒淡淡道:“本王認為方便, 自然就很方便。”
林清蟬看著的對方那居高臨下的模樣,不由覺得牙根有點癢癢。
“行, 那在下逾越了。”林清蟬說完,自馬上縱身一躍, 直接躍到了行進中的馬車上, 從車夫旁邊的位置鑽進了馬車。
隊伍沒有停住行進的步伐,林清蟬這邊的動靜卻引起了柳長風的注意。他微微皺了皺眉, 卻也不便有所動作。
蕭世恒在馬車中正襟危坐,林清蟬抖了抖身上的衣衫, 毫不客氣的坐在了蕭世恒的對麵。
蕭世恒定定的看著她,片刻後,才開口道:“之前你在躲著我?”
林清蟬心頭一跳,臉上卻笑了起來:“殿下哪裡話,怎麼會呢?我巴結還來不及…”
“假話。”蕭世恒看著她的笑臉,“就比如說,你現在的笑容不過是用來掩飾內心的慌張而已, 都是假的。”
林清蟬張著嘴巴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頓了半晌, 腦子裡忽的一轉,索性歎了口氣, 開始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殿下, 您怎麼能有這種感覺呢?”
“像您這樣芝蘭玉樹, 玉樹臨風之人,我在您麵前隻會自行慚穢。是,您說的沒錯,我是有點點躲著您,那還不是被您的氣場和高大英俊搞的有那麼點自卑,所以乾脆躲開點,也許能重拾自信呢?”
“大家都是男人,您看您往那裡一站,姑娘們的眼睛都往您身上唰唰的亂飆,我也是要麵子的嘛…怎麼說我沈青在望北城也有個‘小將軍’的稱號,倒不是說我真的是將軍啊,那是誇我帥氣而已!”
蕭世恒看著林清蟬聲情並茂痛心疾首的在那裡“解釋”,心裡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他終於忍不住抬手止住了林清蟬的話語,身體微微前傾,盯著對方的眼睛:“我隻問你一句。”
林清蟬:“您問!”
蕭世恒聲音低沉,卻如羽毛一般輕輕撩人:“…你是不是男人?”
林清蟬:“!!!”
蕭世恒眉頭微微挑了挑,有些滿意的看著林清蟬的麵色開始變得漲紅。
林清蟬憋了半天,突然“呼”的一下站起身,一副因為受到侮辱而怒氣衝衝的模樣。
“咚”的一聲,林清蟬的腦袋撞上了馬車的頂部,她剛剛蓄勢待發的氣勢被這一下撞得縮回去了一半,她捂著腦袋又重新坐下,一邊呲牙咧嘴一邊用眼刀剜了蕭世恒幾下。
蕭世恒終於忍不住嗤笑出聲。
“殿下!”林清蟬看著對方有點幸災樂禍的笑意,終於忍不住大聲道,“士可殺不可辱!沈青不知殿下是何意思!?”
林清蟬看上去氣的發抖,實際上她是心裡發慌。
人在心虛的時候總會下意識用表麵上的凶猛氣勢來掩藏自己,這樣會讓自己感覺安全一些。
比如現在的林清蟬。
蕭世恒微微側頭,麵帶笑意的看著林清蟬,卻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
良久,他才勾了勾唇角,垂下眼眸,臉上的笑意也變的含糊了些許,仿佛自己挑逗的貓兒終於炸毛,看在眼中,卻又必須壓住心中難耐的瘙癢。
“沒事,我不過是想問,作為一個男人,你就不該如此小肚雞腸,還會嫉妒本王的氣勢。”蕭世恒身體向後靠在車廂上,含笑道,“男人,應該胸懷寬廣,應該心懷天下,而不是在意誰比你更英俊,要不要與他並肩而立這種雞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問題上。”
林清蟬看著蕭世恒,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能看到對方眼中略帶嘲弄的神情。
她有些弄不清楚對方這話的真假,但是她有一點很肯定。
這個衡王殿下,真的不是省油的燈。
林清蟬深吸了口氣,咬著牙抱拳一禮道:“殿下教訓的是!是在下唐突了!”
她垂著腦袋咬著牙,卻在心中罵娘。
男人,嗬嗬!
臨近傍晚,隊伍停在驛站休息。這處驛站是望北城入京的必經之地,常年熱鬨。這次因為接到消息要接待衡王殿下,特意清空了整個驛站,專門為這支隊伍騰出所有的房間。
即便如此,等大家全部入住之後,房間也沒有空下來一間。
驛站的負責人是個留著胡子的中年男人,他跟柳長風確認過信令後,便弓著腰,搓著手陪著一臉的笑意,抱歉道:“卑職叫王大虎,是這驛站的管事。我們驛站平日裡雖然人也不少,但是從未一下子來這麼多人,更何況還有一位……王爺。”
他說“王爺”兩字的時候刻意壓低了嗓子,仿佛怕驚擾到這位大人物一般。
“卑職有什麼做的不到位的地方,還請大人您多提點。不勝感激,不勝感激…”
柳長風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名管事,客氣的點了點頭,便轉身去張羅其他事宜。管事看上去也是個麻利的人,張羅著手下忙前忙後,眾人很快便住了下來。
沿途的所有事宜都是柳長風親自過問,所以林清蟬得以自己住了一間房,隔壁就是柳綿綿,另一邊隔壁則是柳長風和柳長曦兄弟,然後便是衡王殿下的套房。
蕭世恒看著這個安排,微微挑了挑眉頭。
不過他倒是也沒提出什麼意見,帶著阿影入了套房,便再也沒出來。
林清蟬終於鬆了口氣,她還真怕這位殿下十分“親民”的跟他們一起用晚膳呢!
入夜,負責安全的護衛軍在驛站的院落中站崗巡邏,林清蟬的房間在樓上,她將窗戶推開一道縫看了一眼,又悄無聲息的合上。
“我總感覺今晚要出事兒。”林清蟬皺著眉頭說道。
房間裡還有柳綿綿和柳長曦。
柳長風去衡王蕭世恒那邊說話了,沒有過來。
柳長曦揚了揚眉毛:“真的嗎?彆人說這話我可能還掂量一下,但是你說的話,我能信八成!”
柳綿綿順著點頭道:“是啊,沈青的直覺一向很準。”
被自己的朋友無條件的信任,林清蟬的感覺很好,不過這也是多年來的積澱,要是與她相處不久的人能這麼信任她,那反而有點奇怪。
林清蟬想到此處,額頭突然一跳。
蕭世恒跟自己認識沒多久,為什麼會這麼信任自己呢?
柳綿綿見林清蟬話說了一半突然陷入沉思,有些納悶的抬手戳了戳她:“繼續說啊。”
“啊?”林清蟬這才回過神來,“啊,我是覺得,今天晚上應該會有不速之客。”
“好說!”柳長曦將身上的長劍一擺,“晚上我可以和這些兵士們一起執勤,大家小心些就好。”
林清蟬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話雖如此,但是林清蟬心中總有些隱隱的不安。
仿佛這一劫,並不那麼容易過去。
子時過後,天上弦月如鉤。
院子裡隻有蟲鳴之聲,一切都仿佛十分平靜。
守衛的兵士也趕了一天的路,此刻雖然困乏,卻硬撐著不能打瞌睡。
黑色的夜幕中,一縷白色的煙霧仿佛溶在了夜裡,就這麼輕飄飄的散到了這些兵士的周圍,頃刻間,院中的守衛便未出一聲的儘數倒地。
幾名黑衣人從黑暗中悄無聲息的探了出來。他們飛上驛站的樓頂,分彆摸到蕭世恒等人的房間頂上,輕輕的將瓦片掀開一個縫隙,將手中的竹管慢慢的探了進去。
“嗖”的一聲,一支長箭破空而來,直接將一名黑衣人從房頂射落。
其他人一驚,抬眼便看見柳長曦立在飛簷之上,一輪彎月稱在他的身後,仿佛是他以月為弓,射出了這冰冷的一箭。
“狗皮膏藥一樣,在北境沒得手,現在還不死心嗎?”柳長曦皺著眉頭怒道。
那些人知道行跡敗露,也不言語,隻是抽刀衝了上來。
柳長曦見這些人過來,嘻嘻一笑,轉身從飛簷上躍下。
黑衣人們相視一眼,也不戀戰,轉身就要逃走,然而他們轉身看到的,卻是迎著月色而立的林清蟬,一臉笑眯眯的看著他們。
一場打鬥在所難免,其餘的護衛軍也加入了戰鬥。
蕭世恒坐在屋內沒動,阿影站在他的身側,長劍在手,冷冷的注視著窗外的情形。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驛站的樓內守衛森嚴,能來敲門的想必是自己人。
阿影望了一眼衡王殿下,見對方微微點頭,這才緊了緊手中的劍,走上前去將門打開一道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