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哀嚎聲,讓阮覓有點在意。
想打探消息是一回事,可眼睜睜看著好好兒一個人被打死或打殘,這就越過她的底線了。
餘光一瞥,看到吳媽媽習以為常的表情,阮覓思忖,豁然開朗,眼前不就有個解疑工具人麼。
“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同我說說隔壁這是怎麼回事?”她找了個乾淨小凳坐下,好像真的是起了閒談的心。
吳媽媽隻求這祖宗不要惹事就行了,巴不得在這兒陪她聊這些瑣事。
“隔壁挨打的,估計是鄭狗蛋他爹。酒鬼一個,正事不乾半件,就知道打老婆逞威風。平日裡有點錢全被他搶了去買酒喝,沒錢了,就逼著鄭狗蛋他娘出門去討錢,討著了還好,要是沒拿錢回來,又是一頓打呦。”
吳媽媽說的搖頭,“前年的時候,那殺千刀的喝酒喝多了同人急眼,硬要說自己有錢,一回去就把才七歲的女兒給賣青樓館子裡去了。”
“這不,鄭狗蛋最恨的就是他爹,跟人當了混混啊,每回見著他爹喝酒,都要帶人去打一頓,把人打清醒了才讓人走。造孽哦。”
很久沒和人講這麼多,一口氣說完,吳媽媽暢快的不得了。一看阮覓表情,卻發現不對勁。
“三小姐?”她試探著問。
阮覓逗弄一下跑到她身邊來的貓兒,“這種人也是罪有應得。”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正常,全然不見半點鬱色。
吳媽媽隻道是自己方才眼花,不敢追問,心裡卻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中午的飯菜做好了,您要不要吃點?”
“嗯。”
用過午飯,阮覓搜尋一圈,把吳媽媽家裡那張搖搖晃晃的藤椅扒拉了出來,放在院子外麵的桂花樹下乘涼。桂花樹不遠處是一條溪流,流水潺潺,聽著聲音都覺得涼快了幾分。
這時候日頭烈,腳下的黃土地沒一塊是濕的,都被熱氣熏得乾巴巴,一腳踩下去能濺起好大一陣灰。
阮覓搬藤椅出去,裙擺上難免蹭上一道一道的灰黃色土痕跡。
她整個人躺在藤椅裡,手裡捏著把小扇子,扇風扇得非常起勁。可對於裙擺上那些灰痕,看兩眼就懶得關注了。
點點光斑在濃密綠頂裡閃爍,暖風裡全是桂花香味,熏得人昏昏欲睡。
正巧這時,一個人從麵前走過去。
阮覓掙紮著瞪大眼,想起來一事,“哎等等,鄭狗蛋兒!”
先前瞧這人腳底下踩著個中年男人,想來就是吳媽媽說的鄭狗蛋吧。這名字取得真接大氣。
殷如意僵了一下,然後慢慢眯起眼,轉身居高臨下看著桂花樹下的人。
一臉的不耐煩完美表達了他的意思——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當然,這些都是阮覓腦補出來的。她叫住人是想再說一遍尋人的事,視線不經意往下落,看見了陷在黃土灰塵裡的雙足。
顏色是久不見天日的蒼白,腳踝處一小段青筋仿佛藏在深山冷泉裡的青玉……
打住。
阮覓默默移開目光,拿扇子遮住臉。沉默一會兒,她又好了,臉上掛著笑,虛偽又客套提醒:“赤腳踩在地上不燙?”
殷如意等了一會兒,隻等到這樣沒任何意思的話,嘖了一聲,轉頭就走。
阮覓確信,自己再次從他眼裡看到了“蠢貨”二字。
忍不住一臉問號。
難道是什麼外星來的高等生物才配和您說話?
前麵那條小溪流是從楚綄河分支裡引出來的水,這邊的人每日都在這邊浣衣洗菜。見“鄭狗蛋”走過去,阮覓很有禮貌地收回目光不再看,耳朵裡倒是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悄咪咪睜開眼瞥過去。
隻見那“鄭狗蛋”跳進淺溪,褲腳卷得老高,正臉色陰沉地刷鞋。
距離不算遠,阮覓瞅了瞅,瞧見那黑麵白底的鞋上沾了黃褐色的東西,說是血,也不像。
不過這麼大中午的,竟然還有人會為了洗雙鞋子跑出來,真是稀奇。
阮覓來了興致,看紀錄片一樣看著他刷鞋,忍不住腹誹。
笨手笨腳的,刷鞋竟然都不知道要放堿土或者皂角。
手裡沒有草杆,還不想手去擦那片汙漬,於是一直把鞋浸泡在水裡,靜靜等待,企圖讓水衝走鞋麵汙漬。
這就是“鄭狗蛋”的刷鞋大業嗎?
阮覓憋笑,在藤椅裡滾來滾去。
至於指導“鄭狗蛋”刷鞋,阮覓想都沒想過。
她一個被扔出家門的士族小姐,現在正傷心著,哪兒懂得刷鞋呢?絕對不是因為“鄭狗蛋”的態度心生不滿,故意不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