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1 / 2)

莫名的熟悉感讓阮覓愣了愣。

還沒想明白什麼,張口就喊。

“兄長!”

旁人或許還要考慮考慮,阮覓卻是光棍慣了,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長袍青年看不出來高興還是不高興,點點頭。趁阮覓不注意,用書敲了下她的額頭,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有些話我本不想說,但你既然喊我一聲兄長,我便逾越一些。”

分明是他自己逼得人喊兄長,這會兒卻好像被喊了一聲兄長後勉為其難了。

阮覓不知道他打得什麼主意,麵上裝得認真,好像還挺期待他的說教。實則目光已經從這人腰間葉狀的青玉,發間樸木簪子上掠過好幾遍。

時人喜好白玉,以羊脂白玉為最。但凡身份好些的,為了看起來得體,腰間都會佩戴一塊白玉玉佩。至於發冠,不是玉冠便是金冠,怎麼氣派怎麼來,很少有人簡簡單單隻往頭上插支木簪。

所以單憑這兩樣,隻能推斷麵前這人身份地位一般。但也不對,畢竟阮奉先那樣功利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宴請對他而言沒有用的人?

這麼一想,又陷入死局。

阮覓眯起眼,半分搞怪的心思都沒有。現在隻能祈禱他能說到做到,不然捅到阮奉先那兒去,可不是演演戲哭一場就能解決的。

大意了。

“你把東西扔進了阮珍珍院裡,不光扔了,還特意避著所有人。我可以問問,你扔了什麼?”長袍青年見阮覓還沒有結束打量,眉眼笑出一條淺淺的褶子。

而阮覓聽到他話中對阮珍珍的稱呼,敏銳感覺到一點東西,隨即擺出輕鬆的姿態反問道:“不如你先猜猜大致是什麼?”

長袍青年眼中興味更甚,沉吟片刻,“聲沉而悶,速如飛鳥,看那體型大小,應當是一枚比拳頭稍小的石子。至於石子上裹了什麼……”

他拖長了聲音,含著笑,“可能是什麼都沒有,抑或是,手帕,書信,傳遞信息。”

一語中的。

阮覓懷疑再問下去,他可能都能把自己的目的給猜出來,這人實在,智多近妖。

不料他話題突然一轉,遙遙看著前麵不遠處的假山,十分期待的樣子道:“去那邊兒。”

阮覓冷眼看著他往前走,沒有動作,直到那人看著不聽話的小孩兒一樣回過頭來。

裡麵是顯而易見的催促。

光明正大,坦坦蕩蕩的威脅。

阮覓隻得跟了上去。

假山旁是一片小山坡,上麵長滿了細嫩卷曲的草。草長得不算深,僅有一指長。

長袍青年毫不在意,掀起衣擺盤腿而坐,單手抵在膝蓋上,支著頭。

“或許三小姐願意聽在下說個故事?”

阮覓方才被曬得渾身冒汗,此時剛好蹲在假山下乘涼,假笑道:“願聞其詳。”

她貪涼的模樣落進青年眼中,他又意料之中地輕笑一聲。

“在下有個好友,好友家有兩個妹妹,一個是表親家來寄住的,暫且稱為表小姐。另一個則是他的親妹妹,叫琴小姐。這兩位妹妹關係不好,時常爭吵。有一日,琴小姐受了委屈氣不過,偽造了書信扔進表小姐房中,引得那表小姐以為京中某位兒郎對她情深不已,心中又驚又喜。一次宴會上,她遇見了那男子,不顧旁人眼光,上前眉目含情。此事鬨得眾人皆知。”

他很有說書先生的天賦,一個根據現實現編的故事說得跌宕起伏抑揚頓挫。

看了眼阮覓後,見她麵色不露絲毫慌亂,青年眼中笑意更甚,便接著道:“隻是做什麼事都是由代價的。在下那好友的父親母親疼愛表小姐,回府後大發雷霆,徹查此事。就算當日沒有人看見琴小姐做了這件事,最後卻還是根據蛛絲馬跡查出來了。由此,琴小姐受了重罰,處境困難。此為代價一。”

“而經此一事,表小姐名聲傳遍鱗京,好友家中未出閣女眷僅剩琴小姐一人,不可避免也受人非議,因而終日鬱鬱。此為代價二。”

“這世間對女子本就不公,光著好好活著就很難了。不論手段如何,還是要對自己好些,兩敗俱傷終是下乘。為了不值得的東西讓自己受困,本就不值得。三小姐,你說是不是?”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像是困了,半闔著眼。但問阮覓最後一句話時,複又睜開,語氣柔和。

這是阮覓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從男子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世道對女子不公。

這是連許多正在被欺壓的女子都沒有說過的話。

有點驚訝,但也僅此而已。

“沒人看見那琴小姐送書信,她父親母親又是如何證明她就是做這事的人?”阮覓抓住他話裡的漏洞。

長袍青年好似早就料到她會問這句,搖搖頭,露出個真拿你沒辦法的無奈表情。

“她的父親母親,更為疼愛表小姐。你說這證據從哪兒來?”

一旦人的心是偏的,什麼證據拿不出來?無所謂真假。

阮覓一時噎住,不知道該不該謝謝他再次提醒自己這個殘酷的事實。

此時,阮覓已經不再擔心這人會把事情說出去了,臉上那些裝出來的疑惑或虛偽的神情都收了起來,重新變得麵無表情。

隻是心裡有點彆扭。

不管是阮母還是阮奉先,誰都沒同她分析過行事的利弊,現在那些手段,都是阮覓自己一點點摸索出來的。

覺得還是得道聲謝,但還沒開口。

“三小姐不會是想說什麼感謝的話吧?”

那人拿書擋住下半張臉,僅露出雙彎著的眼和好看的眉,“覺著故事好聽,下回再同你講就是了。這麼生分,還真是令人傷心。”

阮覓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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