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魏驛藺的姿態逐漸開始高冷。
阮覓一開始還沒琢磨出味兒來,問魏驛藺:“方才那人叫什麼名兒?”
魏驛藺個頭比她高,聽到這話僵了下,極力保持住臉上的淡漠神情,然後微斂下眸子看著阮覓。
就是不說話。
阮覓等了一會兒,覺得奇怪,偏過頭去看他。兩人就這樣眼對眼看了許久。
沉默在彌漫。
還是魏驛藺先撐不住撇過頭,表情冷淡地走在了前頭。
沒問到姓名,阮覓並不怎麼在意。畢竟一個優秀的漁人最該有的就是耐心。
不過魏驛藺反常的樣子還是引起了阮覓的注意。她慢慢跟過去,越想越覺得奇怪。
按照魏驛藺以前的性子,剛剛那句話他就該這麼回答。
“阮姑娘是說柳兄嗎?可是他不喜歡同旁人接觸,曾經有個人把他的名字告訴旁人,後來被他連著找了好幾日麻煩。若是阮姑娘你真想知道,我可以把他的名字告訴阮姑娘,我沒關係的。”
為你委曲求全大度善良。
阮覓在心裡自導自演,背著魏驛藺模仿了一番他的神情語氣。
但是魏驛藺居然什麼也沒說!
而是隻看了她幾眼。
難道說,真的這麼厭惡讀書?
阮覓想到了前世進入青春期,逃學了還被家長壓著來學校的那些男同學,個個都是一副厭世臉,看起來同魏驛藺方才一模一樣。
覺得自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想明白了,阮覓倒吸口涼氣。
這可不得了。
她連忙追上去。
而魏驛藺往前走後,就感覺阮覓一直沒有跟上來。他走走停停,好幾回想回轉身去找人,但一想到自己此時的人設,還是硬生生忍住了。
不行,阮姑娘喜歡性子冷的,他一定要做到。
心裡麵排山倒海十幾回,阮覓終於跟了過來。
魏驛藺一見著她,霎那間又什麼都忘了,彎著眼要笑。隻是一對上阮覓那略帶擔憂的眼神,立馬止住。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忍耐,忍耐。
於是魏驛藺真就這樣,一路沉默回到院子。
阮覓還在想關於十六七歲叛逆期的事,回去後見魏驛藺坐在那兒不說話。想了想,隨手從她給魏驛藺置辦的那堆書裡拿出一本翻開,果然嶄新如初。
磕磕絆絆念出一句:“悠悠昊天,曰父母且。無罪無辜……”
“亂如此幠。”魏驛藺一時嘴快接上。
阮覓立即啪啪鼓掌。
原來厭學的程度也沒有她想象的深,不看這些書可能是因為都記住了都學過了。說起來她隻知道魏驛藺是個秀才,學問不錯,但其實並不知曉他這個學問不錯,究竟是到了什麼程度。
於是阮覓又照著書問了句:“爰采唐矣?沬之鄉矣。雲誰之思?美孟薑矣。”
魏驛藺沉默,對著阮覓滿懷期待的眼神就快裝不下去了。
說到底,阮姑娘喜歡性子冷的,也喜歡愛讀書的。
兩者中他一個都不占。
這麼快就要失去寵愛了嗎?
魏驛藺為自己艱難的生活感到身心疲憊,但還是決定再嘗試最後一次。至少這性子冷的,他能撐一會兒,讀書那事他是真的不想。
於是,魏驛藺默默轉了身。
阮覓盯著魏驛藺的背影,腦海裡閃過什麼,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如果魏驛藺是男主的話,就算她現在不強逼著他念書,他以後還是會位極人臣啊!
現在這個樣子,隻能說讓魏驛藺發生轉變的事情或人還沒有出現。
所以說與其現在當個惡人,逼他做不喜歡的事,還不如投其所好。
她需要做的隻有與魏驛藺交好,成為他的知心好友。
阮覓豁然開朗,神清氣爽。
這還不簡單?
“要不要同我出去逛逛?”主動拋出誘餌。
還在裝高冷的魏驛藺覺得自己不該仗著阮姑娘的寵愛太過驕縱,便先轉過身,準備慢慢鋪墊自己的高冷。
先從改變說話的方式開始,要像某個人一樣幾個字幾個字往外蹦。
於是他淡淡“嗯”了聲。
為了保住自己在阮覓心中的地位,魏驛藺絞儘腦汁,到了這時真覺書到用時方恨少,他是時候擁有一些能教給他“知識”的書了。
隻是垂眸間,看到阮覓指縫間裂開的口子。
魏驛藺愣了下,臉上那些裝出來的高冷之色消失殆儘,不留一絲痕跡。
他幾不可查地歎了口氣,“失禮了。”
然後溫和中帶著不容拒絕的肅然握住阮覓的手,避開上麵的傷口觀察傷勢。
“阮姑娘稍等一會兒。”
說完這話,他轉身進了裡間。
阮覓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是方才出門時撞到那人,指甲不小心在門框上劃了一道,有點裂開了。再加上她本身容易紅腫的體質,看起來十分嚇人。
有點疼,但也在能夠忍受的範圍之內。故而阮覓沒怎麼在意,隻打算回去後躲著翠鶯偷偷塗點藥。
沒想到先被魏驛藺發現了。
回憶一下剛才魏驛藺的神情,阮覓有些訕訕的。之前都是她逼著魏驛藺讀書,今天竟然輪到魏驛藺來“教育”她了。
相較於世人的惡意,阮覓更不適應的是彆人的善意,每到這個時候她確實是會乖乖聽著,但因著生疏,總覺渾身都不自在。
魏驛藺拿著藥出來,示意阮覓坐好。
小綠茶嚴肅起來,不說茶言茶語,阮覓還真不習慣。但彆人的好意她一般都沒辦法拒絕,隻得以小學生的坐姿尷尬坐在那兒。雙膝合攏,手還規矩放在膝蓋上。
一雙眼盯著牆,好像牆上有花讓她移不開眼。
然後阮覓聽到魏驛藺再次歎了口氣,“阮姑娘,手。”
“……哦。”阮覓慢吞吞把受傷的手伸出來。
魏驛藺又道一聲:“失禮了。”便虛虛攏了阮覓的手腕,細致給她受傷的指尖上藥。
藥碰到傷口會有刺痛感,魏驛藺上藥時想到這點,微垂下眼瞼,然後笑起來同阮覓說話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阮姑娘……”他剛出聲,便發現阮覓用另一隻手托腮正在發呆,完全沒有感到痛一般。
遂又止住話。
倒是阮覓回過神,“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