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1 / 2)

官大一級壓死人。

官員覺得自己受到了職場壓迫。

麵對阮平左的注視,官員心中極其暴躁,但想了想自己自己日後的前程,最後還是乾巴巴地屈服了。

“嗬、嗬嗬……令侄女真是天資過人。”

聽到這句話,阮平左平靜地點了點頭,然後就帶著阮覓走了,不帶一絲留戀,也沒有給對方留下任何可以繼續攀談的機會。

阮覓感覺自己走的時候,都聽到了那個官員心梗的聲音。她撓了撓臉,從剛才的膨脹中回過神來,後知後覺有些羞恥。

但是等阮平左再一次領著她在另一個官員麵前進行炫耀,阮覓頓時又挺胸抬頭,嘴角瘋狂上翹。

畢竟人類的本質,就是愛聽好話。

伯侄倆都是麵無表情的一張臉,但那臉上透露出來的炫耀意味,絲毫沒有因此減弱,甚至因為這樣的平靜更添了幾分莫名的譏諷。

他們狀似隨意地往人群裡一站,然後很快就會響起重複的話。

過一會兒離開後,原地隻剩下一個滿臉寫著“我是誰我在哪我在乾嘛”的官員。

所過之處,無一幸免。

這一日,官員們有了被炫耀支配的陰影。

雖然阮平左也就是一臉嚴肅地帶著阮覓去那些官員麵前炫耀,但一路走下來,隻言片語中,阮覓也將那些人的身份名姓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她仰頭看了阮平左一眼,總覺得他很像是在釣魚。

什麼都沒乾,就自己站在那兒,便引得一些想要攀關係的官員紛紛湊過來。然後才不慌不忙開始炫耀,讓那些原本想攀關係的人聽完後個個都表情扭曲。

阮覓原先以為阮平左是正直不愛耍心眼的人,謝氏也常拿他不懂得看氣氛的事打趣他。但仔細一想,官至文淵閣大學士,還是皇帝身邊的重臣,怎麼也不可能是個心中什麼事都不想,隻有詩書典籍的人。

大概這就是,大智若愚吧。

阮平左注意到阮覓看她,便停下腳步。即使沒說話,阮覓也能從他眼神中看出疑問。

阮覓咳了一聲,“沒什麼。”

總不能說,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吧?

看城附近一片遼闊,因著入秋微微發黃的草地如同淺黃色的毛氈毯,一直鋪展開來,直到延伸進遠處的落鬆林裡。

看城下人越來越多,不過這兒並不是鬨哄哄的集市,於是人群都規整站好。

阮覓跟在阮平左身後,看見一個身著赤黃袍衫,腰間九環帶的人從看城上走下來。

他眉目威嚴,身後跟著宮內內侍與禦林軍大將軍。

這是阮覓第一次看到皇帝,但也知道目光太過放肆恐怕會引來斥責,於是很快收斂了目光。

內侍捧著□□皇帝傳下來的弓箭來到順元帝麵前。

那是足足有阮覓那般高的弓箭,明黃的絲絛卷在弓臂落手的地方,與沉黑的顏色相互映襯。

與此同時,圍欄外的林子裡開始有了騷動,僅是一眨眼的功夫,就開始有獵物從林子裡跑出來。

將這塊地方圍起來的禦林軍在驅趕這群獵物過來後,又再次退了回去。

“陛下執弓——”

內侍的尖嗓子響起,皇帝拿起弓箭,開始拉弦。

但這把弓箭以神武出名□□皇帝最喜愛的一把弓,足足有三石之力。於是皇帝隻稍微拉了拉弦,就沒辦法再支撐下去了。

箭離弦,沒什麼力道,就那樣虛虛的往前麵飛了一段距離。

正巧有隻鹿一跳而起,飛身接箭,屁股上就淺淺挨了一下。

箭力道不足,掉了下去。隻有那隻小鹿,挨了一下後鹿眼驚慌又茫然,然後害怕得左跳右躥瘋狂蹦躂,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人前。

順元帝把弓箭放了回去,有些興致缺缺的模樣,很快就揮手讓身邊跟著的人自個兒狩獵去了。

他身邊本來站著這回來狩獵的皇子公主,阮覓悄悄看了眼,沒看到段般若,鬆了口氣。卻又覺得段般若一定也來了,隻是不知道如今在哪兒。於是又警覺起來。

大臣們都散開,自去準備狩獵的東西。不過順元帝倒是把阮平左留了下來。

順帶著問了阮覓。

“阮愛卿說的侄女,便是這孩子?”

他看著阮覓,阮覓很快反應過來,跪了下去,“臣女阮氏阿覓,見過聖上。”

“好孩子,快起來。”這會兒順元帝又變成個和藹的鄰家叔伯的模樣。

阮覓順著他的話站起身。

之後順元帝的話題竟然也一直圍繞著阮覓,從平日的學習到生活上,問了個透徹。

阮覓可不覺得這是隨便問問,回答之前都斂著眉想了三四遍自己話裡有沒有漏洞。但是又不能想太久,以免回順元帝的話回晚了。

而且臉上還要做出恭敬的模樣,確保在順元帝看來,她是順從而溫和的。

阮平左是朝中重臣,順元帝為了籠絡人心,多與阮覓說幾句話本也沒什麼。可現在順元帝卻一直沒有結束話題的意思,阮覓便不得不硬著頭皮陪他聊下去。

在她覺得有些奇怪的時候。

阮平左淡淡出聲:“方才那一箭,是仁德之箭。臣私以為,那一箭,正是陛下的道。”

他這句話說的突兀,不過很好理解。

是說剛才射到鹿身上的那一箭。

順元帝揣著明白裝糊塗,“阮愛卿何出此言?”

“鹿乃有靈之物。安泰年間,白鹿現世,平湘澤江洶湧水流一日退去,百姓免遭洪災之苦。前朝時也有過靈鹿現世,災禍儘除的記載。此回陛下故意射偏,想必是心生頓悟,預料到了此鹿有靈,能夠降福於世,故而心生仁慈之念,君放鹿,鹿報恩於君,這邊是陛下您的仁德之道。”

阮覓聽得差點眼睛都瞪出去。

這難道就是曆經社會磨練後鍛煉出來的說話技巧與能力嗎?

順元帝聽了阮平左的話,倒是沒再裝糊塗,也沒有故意與阮覓說話了。

意味不明地讚了他幾聲。

“愛卿還是這般洞察人心啊。”

被一位皇帝說“洞察人心”並不是什麼好的誇讚,阮平左卻依舊一臉平靜,甚至謝過了順元帝。

順元帝拿來射第一箭的那把弓,是□□皇帝的愛弓。雍朝建立,此後的每一任皇帝都會在圍獵的時候將這把代表著先祖輝煌的弓拿出來。

但是自□□皇帝後,就沒人能把這把弓拉成滿月。

知道是一回事,自己做不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曆代皇帝來狩獵最討厭的一件事就是拿著這把弓射箭。

順元帝這回還好,有隻善心的小鹿犧牲自己拯救了他的麵子。

但是又想到自己的那支箭竟然連鹿的皮肉都沒破開,順元帝心中又有些不虞。

不過帝王終究是帝王,麵上功夫修煉得很到家。把弓箭放了回去後順元帝臉上沒露出來什麼,心裡卻不怎麼舒服。

皇帝又怎麼樣?皇帝也是小心眼要麵子的。

於是他單獨把阮平左留下來。

旁人都說阮大學士古板木訥,寡言少語。可順元帝卻搖頭好笑,這朝中,要是他阮平左不會說話,那誰還敢說自己會說話的?

阮平左這人啊,是個妙人。

但關鍵在於要怎麼讓他開口。

在看到阮平左身邊跟著的那個小姑娘時,順元帝心中就有了打算。故意一個勁的同她說話,直到小姑娘那溫順的外表下露出些輕易看不出來為難的時候,阮平左才終於開口了。

是的,順元帝這麼大費周章,為的其實就是讓阮平左不得不給自己拍馬屁。

要問他為什麼偏偏要找阮平左。

順元帝可能就要驚奇反問了。

這不是很有成就感嗎?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而且說話有藝術,又好聽,誰不喜歡聽這樣的話?皇帝也喜歡啊。

至於阮平左能不能懂得他的意思,順元帝從來不擔心。

畢竟,這樣一個擅長洞悉人心的人,怎麼會看不懂他的意思?

看著這兩個人,一個麵無表情地吹捧,一個貴為九五之尊卻笑得和藹,怎麼看怎麼奇怪。

聽著聽著,阮覓又聽到了不久前她非常熟悉的那句話。

“這孩子好學,聰慧,從不用臣操心。”

阮覓努力保持沉默。

順元帝也沉默了。

他能說什麼?膝下幾個公主,從最大的那個到最小的那個,沒一個是願意在學習上花心思的。

於是順元帝視線又落在阮覓身上,嗬嗬笑了兩聲,光明正大轉移話題,當作沒聽到阮平左的炫耀。

“阮愛卿是不是該回去準備了?”

阮平左也沒有想聽到順元帝的誇獎,好像他說的那句話不過是隨口一提罷了,並沒有什麼目的。

聽到順元帝的話後,他很恭謹地行禮告退,然後帶著阮覓離開了。

不過走到一半的時候,又有幾個官員過來找阮平左,好像是有什麼事情要商量。阮覓便道:“伯父您且去就是,我在這兒看看。”

阮平左這才離開。

不過阮覓也沒逛多久,因為很快段意英就騎著她的逐月過來了,曹雪冉向來與她待在一塊兒,自然也騎了馬。

“好啊你,竟然都不告訴我。”逐月還沒停好,段意英就翻身下馬,衝到阮覓麵前滿臉威脅地看著她。

大有阮覓不給出個好的解釋就不會放過她的架勢。

阮覓悄悄往後麵挪了幾步,有些心虛。

借口是真沒有,她就是忙起來不小心給忘了。

把這個理由說出去,她還不得被段意英手撕了?

心裡虛,但是臉上很撐得住場麵。阮覓眼神飄忽,正在想要找個什麼理由穩住段意英。卻在下一秒對上了曹雪冉帶笑的眼神。

……

阮覓心中顫了顫,如果僅僅是段意英一個人,她還能應付過去,但是曹雪冉也在的話,不管她用什麼借口都會被看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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