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聽完張良的全部想法,張讓才憋出了一句:“良兒啊,你有些太極端了。”
“朝爭之局,還是少動刀兵為好。”
張良疑惑的發問:“既然能用一把錘子解決問題,那為何不用呢?”
嬴成蟜麵色古怪的說:“因為你的那一把錘子很可能完全無法解決問題,反而會激化問題。”
張良認真的說:“那必然是因為錘子還不夠大!”
嬴成蟜麵色愈發古怪:“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會砸錯目標?”
張讓打斷了張良的進一步抬杠,沉聲道:“良兒之諫略顯危險。”
“某以為,獲得一定權力後的楚係外戚必然會索取更多的權利。”
“權力從何而來?官職!”
“為求得官職,華陽太後的臣屬很可能會針對所有非楚係之人。”
“待到秦王完全無法容忍之際,君上便可號召所有非楚係之人對華陽太後進行反撲。”
“如此一來,秦王有了罷免大量楚係官員的大義理由,也有了大量用於補充楚係官員的人手,朝局將重回平衡。”
嬴成蟜沉聲道:“但如此一來,本君將成為下一個呂不韋。”
張讓笑了笑:“所以才需要君上擔罪。”
“君上可以與秦王確定一個重罪之名擔負於身,由秦王將你逐出朝堂,再由秦王接手你留下的臣屬。”
“如此一來,秦王便可執掌朝中大半權柄。”
張讓智珠在握、目光幽深的看向映在窗戶上的那道身影:“但長安君果真願意為此而擔罪嗎?”
就在嬴成蟜思慮計劃本身之際,韓夫人卻已跳出計劃之外,突然沉聲開口:“張天安,你逾矩了!”
張讓智珠在握的表情不見了,有些無奈的回答:“公主,卑下這也是為了長安君好啊。”
韓夫人深深的看著張讓:“若張天安果然是為了蟜兒好,便當將此策的前因後果儘數相告。”
“而不是以一個符合蟜兒心意的計策誘導蟜兒執行。”
“待此策將畢,即將收場之際,看著蟜兒麵對一個兩難的抉擇無所適從。”
韓夫人的聲音轉厲:“甚至是於彼時以種種說辭最後推蟜兒一把,將蟜兒推去你希望蟜兒走的道路!”
“張天安,你當吾兒無智乎!”
韓夫人的聲音非常憤怒。
我知道我兒子傻。
但你不能利用我兒子的愚蠢去欺騙他!
就算我兒子再蠢也不是你有資格蒙騙的,我這個當母親的還坐在旁邊呢!
張讓慚愧的拱手長揖:“是卑下之罪,萬望公主息怒。”
門外,嬴成蟜和張良大眼瞪小眼。
嬴成蟜低聲發問:“你叔父在坑本君?”
張良仰頭懵懵的回答:“良不知呀!”
韓夫人沒好氣的說:“張天安此策是推著你走向製衡的關鍵點。”
“以你之能,成為下一個信陵君不是問題。”
“或者說,隻要你遵從張天安之策,你就必然會成為下一個信陵君!”
嬴成蟜有些不解:“但張天安也給出了退出此局之法,隻需要……”
不等嬴成蟜說完,韓夫人就冷聲開口:“現在的你無心權力,但當你真正擁有了左右這個國家的權利後,你舍得放棄手中的權利嗎?”
“你的臣屬又能允許你後退嗎?”
看了眼張讓,韓夫人聲音溫和了些許:“張天安之策對你並無不利。”
“但張天安卻未曾將此策的全部儘數坦言。”
“張天安在賭你是否能夠割舍已經擁有的權利。”
“若你割舍不下,張天安的族人自可附於你的羽翼之下,在秦國重新成長為偌大張家!”
張讓有什麼壞心思?
他不過是希望在嬴成蟜步步高升、羽翼漸豐的前提下讓張家搭上嬴成蟜的順風車而已。
韓夫人完全理解張讓的訴求。
韓夫人對張讓的不滿也僅在於張讓是在誘導嬴成蟜行事,而非由著嬴成蟜的心意做出選擇!
張讓苦笑拱手:“拜謝公主為某分說心思。”
韓夫人聲音回歸寡淡:“若張天安有心害吾兒,吾又怎會申斥張天安?”
“吾隻希望吾兒能在明確知道一切的情況下再做出決定。”
“如何決定。”韓夫人看向嬴成蟜:“吾兒自定!”
聽著韓夫人補完的分析,嬴成蟜陷入沉吟。
他怕未來承擔罪責嗎?
完全不怕!
以嬴政和嬴成蟜之間的關係,且未來嬴成蟜又是為了輔助嬴政執掌朝堂而主動擔罪,嬴政怎麼舍得重懲於他?
他怕未來重走信陵君的老路嗎?
同樣不怕!
有錢有閒有時間,遊山玩水不香嗎?
許久之後,嬴成蟜終於開口:“張天安此策,甚善!”
嬴成蟜麵露笑容:“但這個結局,本君不喜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