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訊等了幾息後,疑惑的發問:“向北還是向南?”
“方才末將未曾聽清。”
將渠站起身,環視四周,正聲喝令:“傳本相令!”
“全軍棄械,請降!”
這一次,不隻是樂訊懷疑自己聽錯了。
附近的所有將士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棄械投降?
援軍不是馬上就到了嗎?
包圍不是即將成型了嗎?
堵住山路我軍不就必勝了嗎?
看出將士們眼中的疑惑,將渠麵向四周拱手一禮,歉然道:“我軍不曾對秦軍進行包圍。”
“大王雖然強令我部進攻秦軍,卻未曾派遣任何援軍增援。”
“是本相騙了諸位。”
勝利就在眼前,是所有燕軍堅持到現在的唯一理由。
結果現在將渠卻說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們的所作所為隻是在為了燕軍主力斷後?
樂訊聲音發顫的發問:“您可是相邦啊!何至於此!”
將渠坦然道:“為大燕留存更多可戰之力。”
將渠對燕安說的話不是謊話。
若非將渠親自坐鎮後軍,燕軍後軍早就崩了,不可能為前、中二軍拖延這麼長的時間。
如果想讓更多的燕軍逃回燕國,這是唯一的選擇,也是將渠從一開始就做好的打算。
所以將渠才讓樂訊隨自己一同斷後。
因為樂氏叛逃離燕的人已經很多了,不差再多樂訊一個。
而燕安等所有出身王室的將領則都被將渠送回了燕國。
樂訊上前一步,激動的怒吼:“相邦,我軍還有戰力。”
“還能護持相邦殺出重圍!”
將渠卻搖了搖頭:“莫要讓我軍將士們再無故赴死了。”
“本相的命不值得用那麼多大燕好兒郎的命去換。”
見身周將士依舊不願放下兵刃,甚至不願高聲幫他傳達將令,將渠拱手再禮:“本相已將本相之策上報大王。”
“萬般之錯,皆錯在本相。”
“大王仁善,不會因此而追究諸位將軍,更不會因此而殺害諸位將軍的家眷。”
“這是本相的最後一條命令。”
“請諸位將軍務必遵從!”
燕王喜有很多缺點。
但燕王喜卻也有兩個優點,那就是認錯積極和不會遷怒。
燕王喜四年,燕王喜不顧將渠阻攔強行發兵,此戰燕國大敗、相邦栗腹戰死、樂間怒而叛逃。
戰後,燕王喜沒有牽連任何將領的家眷,甚至禮送樂間的家眷出境,凡是還有機會見麵的臣子皆親自登門道歉,無法再見的故臣也都收到了燕王喜的親筆道歉信。
雖然燕王喜知錯不改,可至少認錯態度是讓人認可的,也讓燕軍將領們沒了後顧之憂。
見將渠態度堅定、沒有絲毫扭轉的可能,樂訊不甘的扔下長槍,悲聲而呼:“燕軍,請降!”
樂訊之後,一名名將領扔下武器,悲愴高呼:“燕軍,請降!”
將渠的命令終於得以傳向全軍。
一名名正在廝殺的燕軍愕然回頭,就見燕軍大纛在周邊沒有敵軍的情況下自行跌落。
這一刻,不少燕軍都有些恍惚。
“我軍又降了?”
投降的命令出乎燕軍意料之外,卻好似又在情理之中。
萬餘殘兵沒有怒吼、沒有不甘,在確認命令無誤的第一時間便熟練的扔掉了手中兵刃,齊刷刷跪倒在地,無須秦軍命令就高舉起雙手以示自己並無反抗之力。
看著像割麥子一樣整齊而快速矮下的燕軍,將渠的心情頗為複雜。
昔年的強燕,怎就淪落至此啊!
但最終將渠也隻是輕聲一歎:“去吧。”
“去見見長安君,請長安君善待我軍降卒。”
樂訊不解:“相邦,您呢?”
將渠搖了搖頭:“本相過於疲累,便不去了。”
“你們去吧。”
好言把將領們都勸去了前線,將渠疲憊的坐在了火堆旁。
渠琅不顧炙熱的取下頭盔,先試了試水溫才端到將渠麵前,聲音中帶著止不住的哽咽:“家主,水已溫。”
將渠麵露笑容:“善。”
“一盔水想來是不夠的,再燒些吧。”
渠琅連連點頭,將渠則是將雙手放進頭盔內,認真而細致的洗去了雙手、麵頰和胡須上的血液與肉絲。
渠琅等家兵則是七手八腳的用綢布擦拭著將渠甲胄上的血液。
脫下實在沒有條件清洗的征袍交給渠琅,將渠溫聲道:“本相已於家書之中說過了本相的決定。”
“不會有人怪你們的。”
“若秦將能放過你等,便歸家去吧。”
渠琅的眼淚流淌而出,顫聲開口:“家主!”
渠琅想勸勸將渠,但他卻根本不知該如何勸說。
將渠溫和的目光從一名名家兵的麵頰上掃過,用力拍了拍每一名家兵的胳膊。
最終麵向東北,撩起裙甲,雙膝跪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