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淚眼朦朧又不解疑惑的目光看向嬴政。
俺們軍校的畢業典禮,跟大王有啥關係?
許是看出狗剩的疑惑,嬴政沒有贅述嘉勉之言,隻是沉聲開口:
“令!”
“擢公大夫剩為鄒城縣令!”
“令公大夫剩於秦王政十五年二月一日前履任!”
嬴政的話語言簡意賅,但卻驚的狗剩目瞪口呆。
當蒙毅等一眾侍郎將嬴政的命令傳向四方,更是引得觀禮者們一片嘩然。
“縣令?此子看起來不過才二十來歲,便已可為縣令乎?!”
“娃兒!娃兒啊!你熬出頭了!”
“此人連姓氏都無,實乃卑賤之徒,他憑什麼能以如此年歲被擢升縣令!大王不智啊!”
“憑什麼?就憑此人是軍校一期畢業生!就憑此人四藝皆在乙等以上!就憑此人攻城拔寨、得公大夫爵!”
觀禮人群中,狗剩的家眷們喜極而泣。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狗剩的家眷都不是什麼富貴人,即便離得遠的人也能因狗剩無姓無氏知道此人定是個出身低微之輩。
結果,此人竟能以二十出頭的年歲榮登縣令之職!
這個結果不隻讓觀禮者們一片嘩然,就連狗剩都手指著自己的臉,滿臉詫異的失聲發問:“卑、卑、卑下?縣令?”
嬴政眼中滿是欣賞的說:“公大夫剩每歲歲考的考卷,寡人都親自閱覽過。”
“公大夫剩於前線斬獲的戰功,寡人儘皆觀之。”
“寡人深知縣令之職對於公大夫剩而言實乃屈就。”
“待到公大夫剩曆練三年過後,寡人再有拔擢。”
嬴成蟜接口道:“這番任命乃是本君與大王共同參詳而定。”
“汝入軍校之前不識字,以至於未能擔任過基層官吏。”
“今汝之才學雖已足以勝任更高的職位,但汝對基層政務卻一無所知,這份認知的缺失必會成為汝日後晉升路上的大難。”
“是故,本君以為汝當於基層好生鍛煉一番。”
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
說出這句直至兩千餘年後依舊是揀拔高級官員標準的名言的人,正是站在不遠處的韓非!
無論是嬴政還是嬴成蟜都對韓非的這句話極其認同。
所以即便朝中有人認為把軍校畢業生們安插在縣級單位是嚴重的人才浪費,嬴政和嬴成蟜還是堅定認為所有軍校生都必須要有基層工作經驗。
然而嬴政眼中的基層和旁人眼中的基層,卻著實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狗剩眼睛瞪的像燈泡一樣,失聲喃喃:“令弟子擔任縣令,是要讓弟子在基層鍛煉幾年?!”
觀禮者們更是人都要麻了。
縣令一職乃是多少人一輩子都無法奢求的高位!
在他們看來,如狗剩這般出身的人終其一生能拚到縣令的位置已是邀天之幸,更是肯定付出了肮臟的代價。
但現在,嬴政和嬴成蟜卻明確表示,縣令隻是狗剩的起點!
一旦鍛煉完畢,狗剩便會被再度拔擢!
感受到嬴政和嬴成蟜的期許與看重,狗剩的淚水奪眶而出,聲音黏連的哭訴:“弟子昔為新鄭百姓府中奴隸子,稚無能為,不配得食。”
“弟子為求飽食,常潛於府後,待府中惡犬飽食之後,盜惡犬殘羹而餐。”
“主聞弟子之舉,笑呼弟子乃犬剩也!”
“弟子,由此得名!”
“幸賴校令滅韓,弟子方才能脫奴籍。”
“弟子初從戎之際,所求不過隻是以這條爛命博頓飽飯。”
“弟子、弟子此生從未想過!從未想過弟子有朝一日竟也能成為人上人,甚至是能成為縣令!”
伴著狗剩的哭聲,軍校之內一片寂靜。
熟知狗剩經曆的同門師兄弟眼眶都有些發紅。
雖然軍校弟子中出身低賤的人不少,但論及過往,狗剩的日子卻絕對是最苦的。
觀禮者們的眼睛則是瞪的更大了,狗剩的出身竟然比他們想象的極限更加卑賤!
嬴政和嬴成蟜的眼中卻是閃現出幾分凝重。
這娃的心態,有點問題啊!
嬴成蟜拍了拍狗剩的肩膀,溫聲道:“莫要哭!”
狗剩用力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連連點頭道:“弟子未曾哭泣!”
見狗剩的淚水還是根本止不住,嬴成蟜沉聲道:“大王擢汝為縣令,不隻是對汝的拔擢,也是對汝的鍛煉,更是對汝的考驗!”
“官場不同於軍營,關東官場亦不同於關中官場。”
“待汝前往鄒城就任,汝將會麵對前所未有的挑戰,要去格擋不曾見過的明槍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