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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細雪無窮無儘地落下,周悅呆呆望著暗沉的天空,隻覺得身體仿佛已經不再是自己的。
他的經脈空空蕩蕩,靈氣稀薄得可怕,丹田一片冰冷,金丹顏色暗淡到了極點,更不用提那些難以言說的羞恥痛楚,而顧雪城趴在他的胸口,雪白的臉龐微微泛粉,漆黑的睫毛密密低垂,睡得十分香甜。
周悅費力地抬起酸軟的胳膊,輕輕摸了摸對方纖長的睫毛,感覺著那種癢酥酥的觸感。
顧雪城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微微蹙起了眉頭,睫毛也輕輕抖了抖,周悅嚇了一大跳,登時不敢動了。
“哥哥……”顧雪城有些不安地嘟噥了兩句什麼,但是並沒有醒來。
周悅深深吸了口氣,終於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對方腹部丹田,而後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震,對方丹田一片滾燙炙熱,他幾乎能感覺到那顆烈火般的金丹,還有那洶湧得不受控製的靈氣。
鳳凰涅槃,十全金丹,終於大成。
周悅心裡那塊懸了許久的大石頭陡然落地,又莫名有些惆悵起來,他出神地看著顧雪城寧靜的睡顏,近乎貪婪地想把這張臉刻在心底。
直到東方泛起了魚肚白,他才輕輕摸了摸顧雪城的頭發,而後緩緩低下頭,在對方唇角留下了一個羽毛般的輕吻,終於慢慢消散了。
顧雪城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竹林空地上,已經度過了第三次心境試煉。
這一次試煉,他重新經曆了最不堪回首的往事,又經曆了最酣暢淋漓的夢境。
顧雪城閉了閉眼睛,阻止自己再去回憶那個虛無縹緲的夢境,轉而仔細感受著丹田滾燙的暖意,此時此刻,一枚隱隱透著火焰紅色的渾圓金丹,正懸浮在他的丹田裡麵,緩緩轉動著。
九轉之上,鳳凰涅槃,他成功了。
顧雪城滿意地翹了翹唇角,鳳凰涅槃容易得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為哪怕自己可以鳳凰涅槃,結成十全金丹,也必然會遭遇極大痛苦,受到很大損傷,畢竟這世上從來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可奇怪的是,雖然每次心境試煉開始的時候,他都極其痛苦,但是片刻之後,那種痛苦就會迅速緩解,無論是烈火焚身、冰寒刺骨,還是絕望狂怒,都會迅速消融在一些難以言說的縹緲夢境,以及一片無比舒服的融融暖意之中。
整整三次試煉,他的靈識、丹田、經脈沒有任何損傷,就這樣極其順利地結成了十全金丹。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氣運吧。
顧雪城閉上眼睛,仔細感受著那枚火焰般鮮紅滾燙的金丹,它和自己幾乎完美契合,湧動著無窮無儘的靈氣。
突破大境界之後,最要緊的是穩定境界,鞏固金丹,多則需要閉關十年,少則需要閉關一年,可是如今看來,自己隻需要閉關三個月。
而那人在彆人身邊,已經快一年了。
想到這裡,顧雪城的眸色變得十分陰沉,光是想想這段日子周悅和白晨雨做了些什麼,他的胸口就有種幾乎窒息般的絞痛感。
那賤人幫白晨雨剜走了自己的九轉金丹,偷走了觀慧的煉魂缽,自己離開雲雪樓的時候,發現乾坤晷也不見了,多半也被他們拿走了,還有那些煉製凝雪丸的珍貴藥材……除了認主的赤霄劍之外,他們幾乎拿走了一切。
白晨雨有了九轉金丹,有了煉魂缽,有了乾坤晷,那人多半還會煉製凝雪丸,幫助白晨雨鞏固境界,但是即便如此,白晨雨在自己麵前,也是不堪一擊。
顧雪城眯了眯眼睛,三個月之後,他會回到淩霄城,重新整頓淩霄城上下,聽說自己不在的這段日子,三位峰主倒是低調本分,清風使也努力維持秩序,明月使卻有些逾越……
除了整頓淩霄城之外,他還要廢了鬆散的修仙盟,不再做什麼無聊的仙盟盟主,他要做真正的三界仙帝,讓那人上窮碧落下黃泉,再也找不到一處藏身之地,再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那種狠毒無情的賤人,除了略有幾分滋味之外,再也沒有彆的用處,隻能廢了修為,碎了金丹,做一個低賤的小妾,長長久久地服侍自己。
對了,那賤人十分注意維護顏麵,連做那種事情都要熄滅蠟燭,不願意讓自己看,他便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昔日高傲的靈犀峰主,仙帝曾經仰慕崇敬的兄長,如今做了仙帝的小妾,夜夜婉轉承歡。
……
徐青蘿拎著一個大食盒,慢慢往周家院子走去,心裡有些沉重。
前些日子,先生忽然病了,還吐了幾大口血,據說是鬱結於心,煉丹又勞累過度,傷了身子。那位白公子氣得把煉丹房都砸了,先生也沒說什麼。
白公子找了好多珍貴的藥材回來,細細調養了一個多月,先生才稍稍好了些,但還是憔悴得厲害。唉,先生的身子實在太弱了,得好好補一補,光吃藥是不行的。
她今天拎的食盒裡麵,就是姥姥做的山藥乳鴿羹,味道可好了,特彆適合病人補身子。
徐青蘿拎著食盒,走進周家院子,熟門熟路地推開房門:“先生?”
守在床頭的白晨雨立刻扭過頭,白了她一眼:“你怎麼又來了?”
徐青蘿以前覺得白晨雨十分可怕,但如今她已經發現了,白晨雨在先生麵前根本不敢造次,她膽子大了不少,理直氣壯道:“姥姥專門給先生做了山藥乳鴿羹,讓我趁熱送過來。你做的菜難吃死了,吃那樣的菜,先生的病怎麼會好?”
“你說什麼?!”白晨雨簡直怒極反笑,這樣的小丫頭片子,也敢和他頂嘴?!
徐青蘿有些害怕,但還是不服氣道:“白公子,你做的菜就是很難吃。”
周悅看著二人鬥嘴,無奈地搖了搖頭:“快拿過來吧,我餓了。”
白晨雨癟了癟嘴,氣鼓鼓地把食盒拿了過來,端出裡麵那碗乳鴿羹,拿起勺子想喂周悅。
“我自己來就行了。”
周悅喝了兩口乳鴿羹,隻覺得味道極其鮮美,胃也溫暖熨帖了不少,他感激道:“青蘿姑娘,這段日子你送了好些吃的過來,真是太麻煩你和徐姥姥了。”
徐青蘿雙手亂擺:“先生哪裡的話,我姥姥還有我弟弟,都是先生治好的。”
周悅沉吟道:“對了,你姥姥的癆病還沒有斷根,我再給她開兩副湯藥吧。我稍好一些之後,想去京城開個小藥鋪,到時候來往就不方便了。”
徐青蘿眼睛一下子睜大了:“京城?”
雖然徐家鎮距離京城不遠,但是對於徐青蘿這樣的小姑娘,繁華巨大的京城,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
她猶豫了一會兒,居然鼓起勇氣,訥訥道:“我,我可不可以跟著先生一起去?”
周悅微微一愣,白晨雨的眼睛更是一下子瞪大了:“你一個未嫁人的女兒家,怎麼能說這種話?你還要不要臉?”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徐青蘿臉都急紅了,經過這大半年的相處,她知道先生隻把自己當成一個小妹妹,也就漸漸斷了那種心思,可她聽著先生說的那些道理,什麼女兒家也可以頂門立戶,女兒家也可以有所作為,就漸漸動了心思。
“先生開藥鋪,我可以幫先生盤算賬目、招呼客人、洗衣做飯,如果掙了工錢,還可以寄回家補貼姥姥。”徐青蘿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想早早嫁人,我想出去長長見識,我……我還想學著開鋪子。”
“你想長見識,還想開鋪子?”周悅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徐青蘿和周小玲差不多大,十幾歲的小丫頭,居然想要出門打工長見識,甚至還想開鋪子,在這樣的封建社會,女孩兒能有這樣的想法,實在很不容易。
而且,白晨雨過上正常的生活之後,黑化值變得十分平穩,說明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對的,要改變白晨雨這種二極管思維,必須讓他接觸正常人群,哪怕和徐青蘿這樣的小姑娘互相頂嘴,也勝過鑽牛角尖。
想到“二極管”這個現代詞彙,周悅輕輕翹了翹唇角,離開顧雪城已經一個多月了,雖然心裡還是十分難受,但終於稍稍恢複了一些,甚至能夠偷偷吐槽了。
畢竟,他總不能一直自艾自憐吧,那也太惡心了。雖然心裡已經永遠缺了一塊,但是生活還要繼續,責任還要承擔,不能一天到晚要死不活,擺臉色給彆人看。
徐青蘿見他不說話,有些忐忑不安:“先生,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京城嗎?”
周悅回過神來,微笑著點了點頭:“如果你家裡同意的話,自然可以。不過你底子差了些,算賬煎藥什麼的,得跟小雨學一學。”
徐青蘿登時歡呼一聲:“真的?多謝先生!”
白晨雨卻急了:“哥哥,你讓我教她?”
周悅已經基本摸透了白晨雨的性子,這小子十分偏激,又非常善於作偽,必須不斷打磨,才能讓他明白事理,回歸正道。
他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若你不願意的話,那就隻能我來教了。不過我身子不行,隻怕教不好。”
白晨雨眨了眨眼睛,神色忽然變得十分和藹可親:“哥哥身子要緊,我會努力教青蘿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