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2 / 2)

“……”周悅無話可說。

他心裡忍不住暗暗歎氣,雖然白晨雨最近的黑化值很平穩,一直保持在70%左右,發現自己生病之後,也不再動手動腳,但是這種理不直氣也壯的神邏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掰得過來。

白晨雨如今是九轉金丹,他出入碧雲寺、煙波樓這些門派簡直易如反掌,再這樣下去,早晚把彆人的天材地寶給搬空了,罷了,下次還一些藥材給碧雲寺吧。

不一會兒,徐青蘿便端著一盞熱騰騰的雪蓮銀耳羹走進了臥房:“先生,你臉色好差,趕緊趁熱喝了吧。”

周悅不忍拂了小姑娘的好意,隻得淺淺啜了一口,味道果然軟糯清甜:“嗯,味道很好。”

喝了兩口雪蓮銀耳羹之後,他終於感覺身上暖和了些,臉上也有了血色。

此時天色漸晚,窗外北風呼嘯,白晨雨柔聲道:“哥哥臉色不大好,今日早些歇息吧。青蘿,給哥哥鋪床,再加床毯子。”

徐青蘿手腳十分麻利,很快就為周悅鋪好了床,鋪好床之後,她又拍了拍蕎麥枕頭,忽然微微一愣:“先生,你……你有白發了。”

徐青蘿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細細的手指頭拈著一根長發,那長發近乎雪白,在燭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

“先生,這……”徐青蘿雖然不完全了解周悅,但她也隱隱知道,周悅和白晨雨不是普通人,應該是傳說中的修士,而且周悅雖然身型瘦削,但容顏年輕俊雅,看起來最多二十五六歲,怎麼會有白發?

白晨雨明顯有些緊張:“怎麼可能?”

周悅怔然望著那根雪白長發,一顆心緩緩沉了下去,臉上卻露出若無其事的笑容:“我梳頭的時候從來沒有發現過白發啊,可能是打掃房間的嬤嬤留下的罷。”

徐青蘿放下心來:“哎,是我犯傻,先生這麼年輕,怎麼會有白發呢?”

白晨雨卻不像徐青蘿那麼單純,他輕輕撩了撩周悅耳畔的發絲,但並沒有看到一絲白發,心裡才悄悄鬆了口氣。

是啊,修士青春永駐壽元綿長,出現白發是油儘燈枯的征兆,哥哥是七轉金丹修士,又如此年輕,雖然最近有些鬱結於心,但怎麼可能油儘燈枯?

徐青蘿鋪好床鋪之後,又執意給周悅灌了個黃銅湯婆子,金丹修士其實並不需要這種東西,但周悅並沒有拒絕,因為最近這段日子,他真的很怕冷。

白晨雨回到臥房,想著那根雪白的長發,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

他坐在書桌前,從芥子袋裡拿出了一堆東西,一一擺在書桌上,眯起眼睛細細打量著。

左邊是一大堆天材地寶,都是最近這段日子,自己從其他門派或偷或搶得來的,還有一些是殺了凶獸之後,得到的蛇膽、虎骨之類的藥材,如今看來,哥哥的身子還得繼續補下去。

天材地寶旁邊,還放了三件東西。

第一件東西是個小木盒,裡麵放著五枚八轉金丹;第二件東西是個紫銅小缽,正是觀慧的煉魂缽;第三件東西是一枚小小的黃金日晷,是挖丹那天晚上,自己趁哥哥不注意的時候,從顧雪城身邊撿來的。

煉魂缽他試用了幾次,勉強可以操縱,但乾坤晷卻十分古怪,最多隻能控製一個時辰之內的事情,而且還不穩定,不能隨意使用。

白晨雨撫摸著那枚黃金日晷,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心裡有些惆悵。

倘若傳說是真的就好了,倘若九轉金丹可以讓乾坤晷認主就好了,那樣自己就可以逆流歲月,回到哥哥還沒有遇到顧雪城的時候,自己可以得到哥哥全部的愛,哥哥也不會鬱結於心,傷了身子。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九轉金丹就能讓乾坤晷認主,那麼顧如海、顧雪城早就讓它認主了,又哪裡輪得到自己。

以前閒聊的時候,哥哥偶然提起過,曾經設計換了顧如海的乾坤晷,顧如海以為可以回到二十年前,所以誤殺了自己心愛的人,或許……這乾坤晷是不祥之物。

白晨雨望著那枚純金打造的小小日晷,輕輕眯了眯眼睛,也罷,不去想那些虛無縹緲的事情了,反正哥哥遲早都是自己的,自己隻需要耐心地等下去。

最近這段日子,哥哥對自己的態度明顯好了許多,偶爾也有了笑容,也許要不了多久,哥哥就會慢慢接受自己了。

據說生病的人比平日更加脆弱,哥哥最近身子不好,自己或許可以試著像以前那樣,厚著臉皮撒嬌討好,讓哥哥漸漸心軟,畢竟,哥哥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

至於那個失蹤的顧雪城,自己也不用太過介意,就算他天賦異稟,再次結成了九轉金丹,找上門兒來報複,自己手中還有煉魂缽和乾坤晷,足以讓他吃不了兜著走,更不要說從自己手裡搶走哥哥。

白晨雨仔細琢磨了一會兒,覺得眼下的情況應該沒有問題,便把藥材和法寶都收了起來,上床歇息了。

……

夜色漸深,周悅躺在床上,聽著窗外呼嘯的北風,漸漸覺得手腳冰涼,忍不住蜷縮起來,摟緊了懷裡滾燙的湯婆子,才覺得稍微好了一些。

他想著那根雪白的長發,想著空空蕩蕩的丹田,想著千瘡百孔的經脈,想著那顆暗淡無光的七轉金丹,胸口微微有些發悶。

可能自己真的時日無久了罷。

不過,反正完成任務之後也要回去,多活兩年、少活兩年,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彆,周悅努力安慰自己,但想著自己漸漸油儘燈枯,說不定還會死得很難看,還是有些黯然。

他勉強驅散那些沉重的情緒,又像前些日子那樣,努力從丹田裡抽出一絲殘餘的靈氣,緩緩滋養著破破爛爛的經脈,但效果還是和往常一樣,並不算好。

他本來就隻是七轉金丹,幫顧雪城承受了三次心境試煉的傷害之後,他的丹田和經脈都是一片狼藉,根本沒法修複,他如今還能像普通人一樣行動自如,已經很不錯了。

周悅發了一會兒呆,隻好接受了這個事實,又勉強調動靈氣,試圖修複身上那些痕跡。

這三次雙修,顧雪城都是稀裡糊塗的狀態,並沒有怎麼憐惜他,每次都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跡。

前兩次還好,顧雪城沒了金丹,隻是個普通人,留下的痕跡並沒有從靈體帶到身體,可是最後那次,或許因為在雙修途中,顧雪城那枚十全金丹已經漸漸成型,留下的痕跡仿佛烙印一般,直接從靈體帶到了身體,還一直無法消散,看起來幾乎有些觸目驚心。

周悅努力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什麼效果。

他靈氣本就十分稀薄,很快就覺得精疲力竭,隻能歎了口氣,罵了兩句臟話,無可奈何地放棄了。

他呆呆望著漆黑的帳幔頂部,苦中作樂地想,還好不是現代社會,自己完成任務死翹翹之後,不用被法醫脫光光做屍檢,不然身死之後,還要再社死一次,那也太悲催了。

想著這個並不好笑的笑話,周悅勉強翹了翹唇角,繼續自我安慰,反正自己再也不會和彆人裸裎相對,做那種極儘親密的事情了,如此一來,自然不會有人發現他的窘境,他又何必費力去修複這些痕跡?

反正都要死翹翹了,還不如留著那力氣,多吃幾頓好的。

不管是千瘡百孔的經脈,還是殘破不堪的身體,都隻是他一個人的秘密,他會把這些秘密帶進墳墓,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至少他從外表看起來,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散修,而不是一個身為兄長,卻心甘情願做了爐鼎,輕易虧空了身體,早早白了頭發的大冤種。

自己死了之後,看起來也隻是因為心情鬱結,身子虛弱,最後油儘燈枯而已,所謂鬱鬱而終,聽上去似乎還挺有逼格的,不至於太拉胯。

周悅佯裝輕鬆地自我安慰了一會兒,但心裡還是有些難受,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轉移注意力,不再去想自己悲催的身體,轉而思考起了係統任務。

再過兩天,自己就去為那位榮貴妃看病,解決掉那個“鬼胎”,然後獲得一個掛名太醫的假身份,在京城好好安頓下來。

從此以後,他要儘量躲著顧雪城,認認真真把任務做完,把白晨雨安置好,然後離開這個書中世界,再也不回來。

他要回到現代社會,做一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照顧好小鈴和姥姥,過以前那種平淡幸福的生活。

也許他還會去上班,隻是不用那麼辛苦,不用苦逼地996,也不用再討好那個冰塊臉上司,他有兩萬多積分,他可以還清房貸,過一些正常的好日子。

周悅竭力不去想顧雪城那張冰冷俊美的麵孔,不去想自己殘破不堪的身體,而是努力想著完成任務後的係統獎勵,想著終於可以給自己放一個長假,宅在家裡看看網文,玩玩遊戲,喝喝奶茶,胡吃亂塞一些垃圾食品。

最後,他想著姥姥慈愛的溫柔麵孔,想著周小玲頂嘴的叛逆模樣,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終於慢慢沉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