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措不以為然:“沒有這麼絕對吧……”
“我們這又不是現實,這是書裡!書裡有書裡的規矩,比如有人在樹林裡偷聽,那必定會踩到樹枝。端著水偷聽,那肯定會聽到不得了的東西,然後一驚嚇那杯子肯定要摔。結婚前去打戰,說等我回來娶你,那完了這人鐵定要死。蕭無陵現在也一樣!”
“……”措措,“那你打算怎麼辦?現在這事態肯定是影妖仙君做的。你要怎麼阻止他?”
秦休意在屋內走來走去,現在就是生死存亡的關鍵了,悲劇還是喜劇,就看他怎麼選了。他走了三圈,忽然心生一計:
“這樣!措措,你聽著,我跟蕭無陵去靈書院,你就把這個消息到處散播出去,最好散播到妖族北境,總之,要讓另一個無陵知道我也去了靈書院, 千萬記得,我可就拜托你了!”
……
妖族北境,朔雪飄飄。聖子無陵披著白狐裘襖,立在雪中望白茫茫的天地,眉眼肩頭都落了白蒙蒙的雪粒子。
“聖子,靈書院有消息傳來。”
蕭無陵展信一看,睫毛上的雪粒驚得簌簌落下,信紙被攥得死緊。
秦休意跟著北齊三皇子去了靈書院!
“他這是……”蕭無陵咬牙。
他這是在逼他了。
影妖的詛咒,現在隻有他能夠解開。
隻有他能阻止三皇子去死。
信紙被捏得粉碎,蕭無陵最後長長歎了一口氣:
“派飛影鷹來,去靈書院。”
天下最快的妖仆,飛影鷹,來去之間不過一兩個時辰。蕭無陵做在飛鷹坐騎上,向靈書院飛去。
——他和秦休意開始的地方。
白牆烏瓦。
秦休意重又站在靈書院裡。
戰亂洗劫後的靈書院有些破敗,即使重建了也遮掩不住曾經被戰火灼燒的焦黑。但這裡的一草一木仍透著熟悉的味道,秦休意望著坍塌的學屋。他們曾在這裡讀書考試、作弊時拉手、上課時傳紙條、樹下接吻、走廊罰站……
隻是現在站在他身旁的蕭無陵,不是當初的那個無陵了。
秦休意難得也有點多愁善感。戰後重建的靈書院沒有學子,也沒有老師,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熱鬨。麒麟堂、肅玉堂,各個空曠敞亮的學堂裡聚集著各國來的大小官員,還有不少湊熱鬨的百姓,都來見證詛咒測驗。
蕭無陵不知秦休意跟他來的真正意圖。秦休意自然沒有告訴他自己的計劃:
他準備自己去替代蕭無陵。
說出來的話,蕭無陵絕對會來阻止他。秦休意端詳著他藏在包裡的人皮`麵具,心想,絕對不能讓蕭無陵的人去替換,那絕對會露餡。這事隻能由他這個氣運之子去。
秦休意雖然沒有武力也沒有智力值,但他知道自己真的很幸運,倒黴的事在書裡一定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明天就是詛咒大驗會了。
秦休意躺在床榻上,望著窗外的明月,今夜月亮很圓,他卻沒什麼心情欣賞。一旦蕭無陵被查出真的有詛咒。圍在靈書院的眾多兵馬就會毫不猶豫地射殺他,連蕭無陵自己帶來的手下也會立刻背叛他。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殺掉和大家不一樣的異端,似乎是千古流傳的本能。
成敗就在明日之舉。
或者……
今晚。
秦休意一直沒睡,留神著他的窗。
月上中空。
絲絲縷縷的雲遮住月光。窗欞上傳來輕鈴般的聲響。秦休意緩緩睜開眼:
聖子無陵一身雪袍,月下仙一般立在窗沿上,身後是一隻飛影鷹,脖子上聽話地係著鈴鐺。蕭無陵指尖一點,那鷹怪便化成蜂鳥般大小,乖巧地臥在他的掌心。
“你來了。”
秦休意從床上坐起來,披衣而下。
“殿下不就是在逼我來嗎?”
雲漸漸散去,月懸在夜幕中,蕭無陵慢慢踱步而來,月光給他的輪廓鍍了一層銀光。他走到床頭,輕輕拉住秦休意披在身上的外衣,將它慢慢褪下去。
“無…無陵…?”
“殿下在求我做事,不會以為什麼代價都不用付出吧。我可沒那麼善良。”
秦休意緊緊咬住下唇:“…我……”
他正要同意,忽聽:
砰——!!
一聲巨響,秦休意房間的門被砸個稀爛。北齊蕭無陵一臉陰鷙地站在門外:
“你想對他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聖子無陵解下雪袍,披在秦休意身上,動作嫻熟得像上次江邊蕭無陵為秦休意披外袍一般:
“當然是做一個丈夫應該做的事。”
北齊蕭無陵冷笑,譏諷道:“彆做夢了,他肚子的孩子不是你的。”
“若真不是我的…”聖子無陵笑了一下,聲音清冷,“你反而會讓我以為是我的孩子,好讓我幫你養著,等生下來,才讓我如夢初醒。你們人族不是最喜歡乾這種事嗎?”
聖子無陵輕輕挑起秦休意的下巴,把他的臉轉向門外的蕭無陵:
“來,休意,告訴他,孩子是誰的?”
秦休意望著門邊盛怒的皇子無陵,又看著身邊似笑非笑的聖子無陵,被兩道目光逼迫著,秦休意吞咽了一下,一時不知說什麼。
——孩子確實是五零的,可是現在這樣說,就好像他當麵折辱無陵……
“休意。”
聖子無陵不滿地蹙起眉,清貴冷豔的一張臉如雪般冰冷。秦休意嘴唇囁嚅了一下,低下頭,不敢看門邊的蕭無陵,喉結微滾動,吐出三個字:
“是…你的。”
聖子無陵愉悅地笑了一聲。蕭無陵的手摁著門框,幾乎要將那門活活撕裂。
秦休意被裹進暖絨絨的雪袍裡,聖子無陵抱著他,像要將丟失已久的珍品打包帶回家。
當啷——
月下劍光出鞘,北齊無陵一言不發,眼裡卻沉著發黑的血,死死攔住他們:
“想走?”
“我若要走,你又待如何。”聖子無陵抱緊懷中的秦休意,千山萬水莫可阻。
“你想帶他走,踏著我的屍體過去。”
雪亮的劍光映出蕭無陵清冷的麵容。
“那正好。”聖子無陵盯著眼前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骨血中的恨意不受控製地冒出來:
“沒應驗前的詛咒跟蠱毒一樣,不會讓你死,但也能讓你生不如死。”
秦休意看見眼前的蕭無陵嘴唇微動,像是念了一段妖族咒語,下一瞬,三皇子蕭無陵忽然痛苦地抽搐,像之前秦休意在靈書院看見他蠱毒發作一般,渾身止不住地發抖,幾乎要跪在地上。
但他用儘全身的氣力撐著,維持著最後的尊嚴,握劍的手絲毫不鬆,即使嘔出鮮血,也寸步不讓地堵住聖子的去路。
“無陵…無陵!你…你彆逞強…!”秦休意看到他吐血了,登時慌了,勸著這個,轉頭又去求那個:
“五零…無陵!求你了,就當我求求你了……彆這樣!”
生不如死地折磨人,並不是聖子的興趣,他隻是想要這個三皇子死。蕭無陵轉手扣住秦休意的手腕:
“你這是求我饒恕他嗎?”
秦休意渾身僵了一下。
他知道,對於現在的聖子蕭無陵而言,北齊三皇子是多大的仇人。
“他殺我親娘,屠我族人,這麼多年,害的多少影妖屍骨無存,事到如今…”
蕭無陵冷笑了一聲:
“殿下要我寬恕他?”
“屠你族人的是北齊王。”秦休意道,“當時他才…三四歲。”
“那殺我娘總是他乾的了!這也要我放過嗎!”
“你娘死不足惜!”蕭無陵撐劍而起,擦掉嘴上的血,殘存的猩紅顯得他唇邊的笑更加令人發冷:
“你娘殺北齊皇後,自己替換她,將北齊王製成傀儡,執政多年,殺了北齊上上下下多少忠臣良將!稍有抵抗便是株連九族,弄得滿朝烏煙瘴氣,百姓流離失所,這些又要怎麼算!”
“那是因為你們北齊屠族在先!她才報複你們。咎由自取,怪得了誰!”
“彆吵了!!”秦休意道。
冤冤相報何時了。
聖子蕭無陵苦笑了一聲:“殿下,大道理誰不知道呢。”
當年,他領著眼前這位三皇子去撿他們影妖族的聖雪蓮花瓣,彼時他們都隻有三四歲,皇子無陵想要一點雪蓮花瓣救他中毒的母妃,而雪蓮花瓣年年開年年謝,對他們影妖而言並無大用。
小小的善念,卻走到了今天這步田地。
“行,大道理都知道,但就是放不下心中那個怨恨。好的很,那你倆乾脆互相捅一刀,全都死了!我可就清淨了!!”
秦休意牙切齒地罵道,罵完又換了個語氣:
“唉。隻是可憐了我肚子裡的孩子,一出生便沒了爹。以後給他找個後爹算了。”
兩個蕭無陵聽得臉色發綠,異口同聲地咬牙:
“你敢…”
“你敢死我就敢找!你們打啊,一個念咒語一個用劍殺,不是恨死對方了嗎,打死拉倒!”
秦休意把雪袍往地上一扔,折身回去,半途被聖子無陵攔腰截住:
“休意。”
秦休意轉頭問他:“是不是都不想死?”
皇子無陵:“休意…”
“就問你想不想死!你倆要是想作死,我肯定不攔,隨便你們打吧。反正我文不成武不就也攔不了你們兩尊大佛。”
兩隻蕭無陵都沉默著。
“都不想死是吧?”秦休意揀了張椅子在桌子旁坐下:
“來,坐。大家都是國君或者未來國君,既然都不想死,那要割地、還是要賠款,還是想咋搞。和談吧。”
死人不能複活。但占來的土地、賠來的錢款可都是真金白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兩國交戰時,多少士兵死去,多少人家破人亡,互相恨得要命,但真打不過了該談還是會談,免得真的打到雙方滅國。
聖子無陵抽出椅子,坐下來,緩緩道:“整個北齊歸我,北齊三皇子不能存活於世,至於他以什麼其他身份活著,我不管。
“還有,休意歸我。”
皇子無陵罵道:“你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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