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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小教師27

唐周今天下午沒有他的課, 他明天就要去拆線了,而且校長讓唐周再多休息一會兒。

今天中午吃了飯之後,林嘉陽出去了。而唐周吃了飯之後覺得特彆熱, 就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換成了背心。之前在鎮裡買的這一件背心, 唐周因為脖子上的那個牙印沒有試, 現在穿起來好像有點大了。

那寬大的袖口領口讓唐周感覺一直嗖嗖透著涼風,不過唐周隻在家裡穿, 也不成什麼問題。

唐周吃完之後就困了,他要睡午覺,就穿著背心躺在床上。床上鋪著的是涼席, 因為天氣太熱了,被子都沒拿出來。

他迷迷糊糊正睡著, 感覺到自己垂到床邊的手被毛茸茸的東西頂了頂,然後有一條熱熱的舌頭舔了舔。唐周在這溽熱的夢中因這外界的觸碰, 夢見的是陳紹那一條厚厚熱熱的舌頭在舔自己。唐周一下子就醒了,睜開眼睛來看, 看見在自己床邊的是那條黃狗。

因為中午太熱, 唐周一路都沒有關門, 門是敞開著的,能夠讓風直接穿過房間吹進來,會極為的涼快。但這也給這條黃狗有了能夠鑽進來的機會。

唐周看見是它, 鬆了一口氣。在它的腦袋上摸了摸, 正打算再躺回去繼續睡, 這隻黃狗在唐周的腳邊轉圈圈, 然後走到門口, 似乎要讓唐周跟過去。

唐周站起來跟著它走出去,站在門口, 就看見了籬笆牆那外頭的桃樹蔭下站著一個人。一看就知道是陳紹。唐周一下就知道了,這條黃狗是陳紹派了來的。唐周看著腳邊這隻極為聰慧的黃狗,對陳紹這種做法簡直是哭笑不得。但是唐周還是走過去。

在睡覺之前因為太熱,唐周睡著之前是用蒲扇給自己扇風的。睡醒時手中也還拿著蒲扇,現在走出去,外麵的太陽極為刺眼,也特彆熱。唐周就用蒲扇遮擋這刺目的日光走過去。

他穿著一條寬鬆的背心,因為在涼席上睡覺,壓了這麼一會兒,他白皙的身軀上出現了涼席的痕跡,紅紅地印在他白皙的身軀之上。他身材並不是極為細瘦那種,稍微帶著一點肉,不然會顯得不太健康,但是身體上的每一塊肉都極為勻稱好看。他這個人在這裡待了這麼久,居然這麼久以來都沒有怎麼曬黑,真是稀奇得很。唐周從那邊走來,在這日光下 那肌膚呈現刺目的白色。

唐周問他:“你來乾什麼。”

陳紹說:“給你送瓜。”

他的手中捧著一個大西瓜,看上去還水淋淋的,好像才從水裡撈出來。陳紹說:“泡在井裡的,很涼快。”

唐周在看著西瓜,而陳紹在唐周走出來的時候目光就一直放在唐周的身上。唐周扇著風,蒲扇帶來的風讓他被睡亂的頭發可愛地輕微搖晃。他走過去稀奇地看著他的瓜,也伸手過去摸了摸,手掌心裡都是一片冰涼。唐周說:“真是冰的。”

陳紹那沾染著井水涼涼的手忽然撫摸過來,摸在了唐周的臉上。唐周抬起頭來愣了愣,陳紹說:“你臉上有痕跡。”

唐周隨意抬起手臂用手背蹭了一下,確實是有點凹凸,是壓在涼席上印上去的。唐周說:“隻是在涼席上印的。”

陳紹垂下眼睛,他穿得這件背心有點大了,他抬起手臂那寬大的袖口直接被抻平展露出這個略大的開口,看見他的白皙乾淨的胸膛,也隱約看見那殷紅色——

唐周正想要接過這個西瓜,結果陳紹直接從籬笆牆那邊翻過來,還沒等唐周反應,陳紹長臂一撈直接將唐周扛在肩上。唐周嚇了一跳,四處看看周圍有沒有人,雖然沒看見人,但是手中的蒲扇已經掉在地上了。

唐周的腹部被陳紹寬厚的肩膀頂著,他也不敢喊,怕招來人。唐周被倒掛著,一瞬間血流倒流,腦子漲漲的還反應不過來,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陳紹帶到自己睡的房間裡了。

陳紹將唐周放在這涼席上。唐周說:“既然你能夠翻進來,還每次在那等著裝什麼呢——”

陳紹不說話,也不知道剛才他把瓜放在哪裡了,現在直接將唐周壓在這涼席上吻他。那原本在夢中熱熱的舌頭這下是直接塞入到唐周的嘴巴裡。

唐周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手掌抓在陳紹的脖子上,隔著薄薄的衣服故意抓得狠,但應該也在他脖子上隻留下一道紅痕。他越吻越有技巧了,唐周被吻得沒有力氣,最後隻能抓著他的衣襟不斷地換氣。陳紹的手開始撫摸他的脖頸和鎖骨。唐周從鼻腔發出哼聲,根本沒力氣去推他。

完蛋了。完蛋了。唐周腦子暈暈乎乎的,除了被吻著,還被箍著脖子。不知道這陳紹忽然發什麼瘋。

終於陳紹不吻他了,他粗重的呼吸噴在唐周的脖頸上。唐周感覺到自己的脊背完全、徹底地接觸在涼席上,脖頸上纏著他自己的背心。陳紹的大腦袋要俯下去,唐周推著他的腦袋說:“不是說吃西瓜嗎?那西瓜很快就不冰了。”

陳紹抬起頭來,他深色的眼睛凝視著唐周。他沉聲說:“吃。”

他這深色的眼睛緊緊盯著唐周,唐周隻感覺到他的吻又落下來。他的吻更加繾綣,更加柔和,也不像之前那樣讓他呼吸不過來。但這也無法避免的是,唐周依舊無法逃離他的擁抱。

唐周全身通紅,熱得渾身都是汗,一直沒辦法地哼著、喘氣。在這大熱天裡熱得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他想逃離這個宛若蒸籠的地界。

但是陳紹牢牢按著他。

唐周你你你了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麼的,胸膛大幅度起伏著。他光/裸的後背被印上了一大片紅色的涼席痕跡。這些印記深深地嵌入到唐周的肌膚裡,像是凋零糜爛在他身上紅色的鮮花,近乎擦拭不去,烙印其上。

唐周真沒想到這個人是這樣的,驚呆地看著他。唐周稍微一張嘴,他又得逞了,他過來吻唐周的嘴巴。

唐周不知道自己該乾什麼了。隻是不斷地喘氣,好像將那被掠奪的呼吸全數再吸入自己的鼻腔中。這樣仿若才能夠給自己喘息的機會。才能夠在這燥熱中得以短暫的平息,才能夠在這激烈當中舒緩。這僅僅是他的吻而已。

唐周隻知道真的是天旋地轉、頭暈腦脹、大事不好了。他整個人好像都快要在這熱天爆炸、升天。他吃親吻的吮吸、舔舐的水聲從這樣的親吻裡傳進遞在唐周的耳朵裡。

唐周模模糊糊感覺到陳紹的身軀也很熱,更為滾燙地貼在唐周的身上。他們的肌膚相互抵觸在一起,顯得這樣親密。唐周渾身都難受,但是又被他吻得暈頭撞向,在這燥熱的天裡,兩個人在這涼席上,全身心投入到這樣的親吻中。

“唐老師!”

唐周被這一聲喊聲刺激了神誌,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或許是這次陳紹吻得太忘我投入,所以唐周這一次一推就推開了。

唐周不斷喘氣,然後伸手擦了擦嘴。他恍然回神過來,發現自己竟然沉浸在這其中去。連外界的絲毫都反應不過來了。(求審核彆鎖了,就是親嘴。)

唐周這下,是絕對不能再穿這件衣服出去,必然是會被看見這殷紅的一大片。他從涼席上爬起來,一邊擦著嘴,一邊胡亂擦了水漬,然後去找出自己的襯衫,脫掉背心重新換上。

唐周轉頭,看見陳紹靠在那涼席上盯著他看。唐周出門前狠狠踢了他一腳,看見他難耐的模樣,對他說:“你自己解決吧!”

他還沒走遠,陳紹長臂一撈,猛然故意在唐周紅通通的耳朵上重重親了一口。

唐周一把推開他。出了這間屋子後看見放置在外麵桌子上完整的西瓜,將自己的手掌放置在冰涼的瓜的表麵。唐周用這被冰得涼涼的手覆蓋在自己的耳朵和臉上,以此來達到降溫的效果。

好不容易感覺自己好了一點,唐周出門去,看見外麵站著江傅遠。他手中拿著那把之前掉在地上的蒲扇,他笑著和唐周說:“唐老師,我喊了你幾聲你都不答應,我想著沒人,但是看見這扇子掉在那邊了,就想著先給唐老師撿一撿找個地方放一放,然後就推開籬笆進來了。”

唐周努力平複自己的心緒和他說:“江老板,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江傅遠說:“我來找你談談樂天的事情。我能進去和你談談嗎?”

第082章 小教師28

即便唐周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平複下來, 但是那因為最本真的生理欲求而不斷跳動脹滿的心臟,在此時也不可能完全平息下來。當然,他讓自己的表情儘量正常。

然而無論怎麼樣都會清楚看見他殷紅的嘴唇, 看見他那水霧朦朧的一雙眼睛, 沾染紅霞的肌膚與臉頰, 都在明晃晃昭示著一件事情。

於是江傅遠踏上台階,在他身上那一種烘熱的曖昧氣息撲麵而來, 像是荷爾蒙徹底膨脹而讓人覺察到窒息的熱意,全數都從他的身上鑽入江傅遠的任何一個毛孔。這種混亂融合的屬於兩個人的氣息,也在一定程度上被江傅遠察覺到了。

江傅遠笑著說:“唐老師, 你很熱嗎?”

他在說的時候,輕輕搖動自己手上的扇子, 那一股微涼的風就從他的手上傳遞過來。他因為扇風的這個舉動也湊近過來。於是,在唐周身上那種, 混亂、靡亂的氣息更加充斥進入江傅遠的感官當中。

唐周說:“是、是熱。畢竟現在的天氣就是這麼熱的。”他有些貪戀江傅遠手上所帶來的涼風,於是他就站在這裡, 讓江傅遠那看似無意地扇動而卷起的涼風輕輕掃在自己的身上。

然後, 唐周問:“江老板, 能把扇子給我嗎?”他覺得江傅遠的力度不夠大,他想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的平複下來。

江傅遠挑了挑眉,他說:“你叫一聲小叔叔就給你。”

唐周愣了愣, 看見江傅遠眉眼之間都是調笑的意味, 沒有任何惡意包含在其中。於是唐周知道他隻是在和自己說著玩笑。但唐周還是真的喊了一聲:“小叔叔。”頓時間, 江傅遠眉開眼笑, 他輕聲答應了一聲:“噯, 給你。”

然後他把那把蒲扇塞進了唐周的手裡。

唐周的手還是熱熱的,像是在熱天裡滾燙甚至是灼傷人的溫度。

在江傅遠接觸過去的瞬間, 驟然宛若火光一樣在指尖跳動。倏然一下,江傅遠的手指即將不受控製地抓住他,卻又在凝滯的瞬間控製下來。他將手指收回來,呼吸之間多加了些許沉重,似乎在貪婪地嗅聞他身上那種迷亂的氣息。

唐周隻顧著扇風來讓自己涼快一點,又立即想起江傅遠說的事情,於是就問他說:“江老板來和說什麼關於樂天的事情?”

江傅遠眸光輕輕跳動,然後他隻是說:“要說得挺多的,站在外麵應該是說不完的。要不唐老師我進去說吧。”

唐周隻顧著扇風讓自己冷靜一下,聽聞他說的話才理解過來是什麼意思,還沒答應,隻見江傅遠的腳已經徹底踏上了台階,然後往屋子裡去了。

唐周想了想那還在裡麵的陳紹,心下一緊,果然唐周還沒進去,就聽見江傅遠的聲音說:“原來是陳紹,沒想到你也在這裡。”

唐周進去,看見陳紹已經坐在屋子裡那張桌子旁邊。他身上穿著的依舊是那一件露臂膀的衣服,顯得他身軀如此雄壯寬闊。他坐在那裡,眼神暗沉,聽到江傅遠的話也不回答。

而江傅遠站在另外一邊,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但是就很難斷定這種笑容其中的含義了。

唐周不知道為什麼,在其中感覺到劍拔弩張的氛圍,唐周又想起來之前林嘉陽說的關於他們之間的事情——也就是因為一顆彈珠而讓他們之間關係變得很奇怪的那件事。

唐周擔心他們之間氛圍太過緊張,就先說:“你們、你們先坐吧,既然都是來和我說孩子們的事情,那就都坐下來說一說。”他努力讓這樣的氣氛不顯得尷尬,同時也警告了陳紹不要亂說話。

這時,江傅遠在桌子前也坐下來,他抬頭和唐周說:“唐老師,有點渴了,可以隨便弄點水喝一喝嗎?”

恨不得當場逃離的唐周有了個借口可以暫時離開這裡,唐周立馬就說:“好的。我去弄點水來。”然後唐周就跑到外麵的廚房裡去了。

唐周在廚房裡雖然暫時得以逃避,但是就相對而坐的這兩個人而言,或許氛圍更加不美妙了。畢竟在唐周麵前,他們最起碼還要維持一□□麵。

江傅遠顯然是知道他們在這麵乾了什麼。所以江傅遠直接開門見山地說:“你太著急了。你不覺得嗎?”

陳紹不說話。

江傅遠直接說明一件事:“他隻是性格很好。他不討厭你,不代表他喜歡你。”

他忽然眯起眼睛來,他用手指輕輕抵觸在自己的嘴唇上,似乎是在強調抑或者是在掩蓋自己唇邊那種可以稱之為惡意的笑容。不過就江傅遠這樣一雙凝視過去的眼睛,確實可以明確地知道,他這樣的舉動其實是在進行挑釁而已。

他忽然高聲喊了一聲:“唐老師!”

那邊傳來清脆響亮的回答聲:“噯。”然後是一陣小跑而來的聲響。唐周從那邊小跑過來,隻是在門口探了一個頭,他那柔軟的頭發在空中回蕩了一個柔軟可愛的弧度。他的眼睛笑起來彎彎的,聲音也是輕揚起來的:“什麼事,江老板。”

江傅遠看著他也笑起來,江傅遠說:“不用弄得太莊重,隨便一點就好了。”

“好的。”唐周高興地回答了這一聲,然後又縮頭回去了。

當然,這樣的場景完全是江傅遠故意讓陳紹來看到的。陳紹暗沉的眼睛緊緊盯著江傅遠。江傅遠和他說:“再見。”

陳紹站起來,他離開了。

等唐周再一次進來時,整個屋子裡就隻剩下了江傅遠一個人。唐周為此感覺到奇怪,可能是江傅遠察覺出來唐周的疑惑。

於是江傅遠和唐周解釋道:“對,他走了。什麼話都不和我說。”他像個孩子一樣聳了聳肩,展露出了幾分孩子氣。他和唐周說:“可能是不喜歡我吧。”

唐周把水杯放下,他和江傅遠說:“江老板人這麼好,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呢?”

江傅遠笑了笑說:“是嗎?”

唐周點了點頭。

不過江傅遠沒有就這件事繼續和唐周說了。江傅遠說他這次來是想要說一下關於樂天的事情。

他說他到底還是因為樂天的成績而擔心,雖然樂天在這個學校裡的成績是很好的,但是與鎮裡的相比可能就會稍微低一點。他想要讓江樂天去縣裡讀書,縣裡要的考試成績會要求高一點,所以希望唐周多幫忙。

唐周和他說:“這當然是沒有問題的。我看了最近幾年的成績,樂天在考試那天隻要保持好自己的心態,穩定發揮就可以了。但是有的時候,樂天容易粗心,這是樂天一直都改不過來的小毛病。”

忽然江傅遠就和唐周談起另外的事情。他和唐周說:“唐老師覺得陳紹是怎麼樣的呢?”

唐周有點驚詫江傅遠會和他談起陳紹來。但也還是告訴他:“雖然看起來很野蠻,但其實內心卻是比較細膩。嗯,有的時候也是比較野蠻的吧。畢竟自己想要做什麼,就直接做了,不會有很多的彎彎繞繞。”

“我看得出來——”

江傅遠的話語簡單地停頓了一下,但是唐周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唐周有一點臉紅,雖然沒有說話,但其實也在承認這件事。

這當然是明顯的,雖然很多次唐周和陳紹親近周圍都沒有什麼人在,但是今天早上陳紹直接摸唐周的臉,這樣的舉動中的意味已經足夠明顯了。

江傅遠是不可能不知道的,雖然唐周不知道為什麼陳紹會突然這麼做,畢竟陳紹雖然平日裡有點野蠻,但是他其實做事都很有分寸,隻是有時候控製不住了來吻他,然而隻要事情發展劇烈的時候他又會控製下來。

他們之間的事情,恐怕隻有那天林嘉陽無意撞見,還有今天江傅遠看見。其實上隻要他們兩個知道的。

江傅遠用一種簡單的、純粹的、僅僅是好奇的語氣問他說:“那麼唐老師是怎麼想的。”

唐周說:“他知道我的態度。他心裡明白的。但是他又很無助、很無能為力,隻能這樣做一些親密的事情來慰藉自己的內心,以此來證明自己感情實質是否有價值體現。我覺得,他很可憐。”

江傅遠的眼瞳小小地顫抖,他的眼睛凝視著唐周。唐周在說起這件事時,他的目光是放置在水杯上的,好像那水流中極為透徹、澄淨、冰涼的行徑都與他的心靈完全融合。

這大概是江傅遠真的感覺到震驚的事情,他凝視著唐周的時間有點長了。唐周正是沒有聽見江傅遠說話,於是就抬起眼眸來看他:“怎麼了?江老板。”

江傅遠說:“唐老師,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

“怎麼樣的人?”

“像水。”

柔和而又澄淨,澈美而又清冽。永遠、永遠也不會被人抓到手中。這是因為足夠冰冷,足夠無情。

唐周問他:“什麼意思?”

江傅遠笑著說:“能解死亡之渴,能除乾涸之枯。”

他僅僅是這樣說的。他並沒有將其極致冷靜、極致冷血、極致無情說出來。但事實也確實是,他能夠做到江傅遠說的事,但也確實像江傅遠所認為的那樣,有著水一樣的品性。

第083章 小教師29

唐周尚未聽懂其中的含義, 隻是依照字麵意思來理解,江傅遠是在對唐周進行著稱讚。然而唐周麵對江傅遠這樣熱烈真切的誇讚,還沒來得及說話, 外邊就傳遞過來極為淒厲可憐的喊叫聲。喊的是:“唐老師!老師!救、救救我!”

這樣屬於女孩從嗓子裡擠壓撕裂出來的聲音, 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讓唐周感覺到心臟的震顫。他猛然地站起來, 朝門口走出去。

於是那極為混亂的場景就出現在唐周的眼前。

隻見在那籬笆牆外,喬巧蘭這位高瘦的女孩已經全身狼狽, 她的臉頰上是被打而出現的指印,她的頭發如此糟亂著,肯定是進行了一番極為激烈的掙紮。她被後麵追趕而來的人抓著手臂往後麵拖去。唐周立馬衝了出去。喬巧蘭看見唐周, 便奮力地掙紮著朝唐周撲過來,她哭得不成樣子, 身上還存在著一些被毆打的青紫。唐周抱著這個瘦弱的女孩,那個男人去掰他們的手指。

唐周趁這個男人不注意, 一把揍在了對方脆弱的鼻梁骨上。對方捂著鼻子一頓哀叫,一瞬間鬆了手。喬巧蘭得以掙脫, 然後立即躲藏在唐周的身後。她的哭聲更加悲戚可憐, 緊緊抓著唐周的衣角不鬆手。

唐周擰眉看著對麵的男人:“你是誰?”

這個男人擦了擦鼻血, 一臉凶惡地瞪視著唐周:“我來帶我老婆回家。”他說的是方言,但是說得短,唐周聽懂了。

“不是!不是!”身後的喬巧蘭猛然爆發出一聲極致否認的驚叫。她緊緊抓著唐周的衣角, 唐周回頭看她, 看見她臉上的那個指印可憐地紅腫著。她的雙眼已經哭得通紅乾澀, 就這樣慘然地看著唐周:“我不是他老婆。我不是。”

唐周看見外麵烏泱泱來了一大片人。一些年輕的、年老的、中年的都在其中, 看起來就像是一大家子, 不,應該說是兩大家都湧過來。前麵的一個老頭子直接看見了唐周, 對唐周說道:“你好好當你的老師算了,少管我們家的事情。把巧蘭還回來!”說著,一群人就要往這裡麵進來。唐周現在聽方言能夠猜得七七八八了,當即聽明白之後唐周護著喬巧蘭退後。這時,江傅遠的聲音從後麵傳過來:“這是怎麼了?”

於是之前在唐周麵前一臉凶惡的各類人,就突然在自己的臉上出現了諂媚的笑容。剛才和唐周說話的老頭和江傅遠說:“原來是江老板。江老板,我們就是處理一點家裡的事情。我們把巧蘭帶走就行。”

江傅遠可以說是整個村裡的最有錢的人,多的是在江傅遠麵前獻殷勤說親事的人,就是想要和江傅遠攀上點關係。這些人麵對江傅遠,當然也是同樣的做法。當即就對江傅遠笑臉相迎。

江傅遠說:“說說什麼事?”

江傅遠在麵對對自己有利益關係的人麵前才會出現那種彬彬有禮的笑容。但是麵對這些基本不會損害到自己的利益,甚至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人時,就出現這種冷臉的情況。

江傅遠是打拚出來的,早年的時候早就在自己的身上沾染了痞氣,像個小流氓似的。隻是後來有錢了要往更深層的圈子進去,就刻意藏匿起來那股痞氣,而成為在大家麵前看起來極為好相處的江老板了。現在他不笑了,不有禮了,他那個痞氣釋放出來,簡直能夠震懾住外麵那一群人。當然,外麵那群一人一部分想著的是他的錢,後來才想著的是他的神色。

江傅遠話音剛落,在唐周身後的喬巧蘭立即就說:“老師,老師,他們、他們要把我賣了。”

“胡說!我們之間說了親事,馬上就要去結婚。她就是胡說八道!”

“不是!賣了、賣了好多錢!”喬巧蘭在唐周的身後哭到喘不過氣來。

唐周和他們說:“你們這是販賣人口。”

“要不了你管!我看你說是老師,不知道在乾什麼勾當。先是教學生那些流氓東西,又是現在抓著我女兒不放。我看你就是個流氓,什麼老師,狗屁!”

“不要管了,一個破老師,直接進去。”

那邊亂哄哄的一團,眼看他們一群人衝進來。江傅遠急速走上前來,朝走在最前麵的人膝蓋上就是狠狠踢了一腳。這個人慘叫一聲,一下子膝蓋不穩跪倒在地上。

在後麵的人直接愣住了,然後有人說:“江老板,我們念你也是在這村子裡長大,你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小孩,就不和你計較什麼。現在我們家的事情你也要管,你什麼意思?!林嘉陽那小崽子都管不著這件事!”

頓時間一群人衝上來,有人手中還拿著掃帚棍棒,也一齊擊打過來。江傅遠真不愧是手長腳長,踢人一踢一個準,打人一打一個猛。唐周見他們手中拿著東西,也趕緊去找了林嘉陽用來曬衣服的那根竹竿,直接一個一個捅過去,或者是敲打過去。

唐周雖然力氣不是特彆大,但是打人專挑打得疼的地方。小女孩緊緊抓著唐周的衣角,躲在唐周的後麵不敢出聲隻能偷偷地哭。看見有人朝她過來,她也伸手抓過去抓了那人的臉。

一時間,整個地方鬨哄混亂一片,周圍的人都紛紛出來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一看,一邊是村裡那個不敢惹的惡霸,一邊是村裡的大富翁江傅遠,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站在原地在那看著了。人是圍攏了,都是看戲看熱鬨的,沒有人動。

前麵忽然“嘭”的一聲,站在唐周身前的江傅遠身體不穩,唐周一時間分了神去扶他,看見江傅遠被偷襲直接用擀麵杖敲在腦袋上。那些人湧過去扯江傅遠的腿腳,唐周心下驚慌擔心,不知道他們要拖著江傅遠去乾什麼,於是上前去搶江傅遠的胳膊。唐周剛拉上江傅遠的胳膊,身後傳來喬巧蘭的哭喊聲:“放開我!放開我!不要碰我!走開!!”

唐周抱著江傅遠的上半身,看見喬巧蘭直接被人搶走。一群人看見人搶到了,立即就將江傅遠扔下,直接就出去。看來是故意在唐周麵前使用的調虎離山,還讓他們得逞了。唐周急得不行,對外麵圍觀的村民喊道:“攔著他們!攔著他們!”

但是沒有人動,那烏泱泱的一片人氣勢洶洶地帶著家夥綁著一個女孩出去,沒有人擋。忽然一個高大的男人從那邊跑過來,衝入這片人裡用蠻力開打。他雖然蠻力在身,但圍著他的人實在是太多,被纏著脫不了身。一群人都圍著陳紹,一個男人扛著喬巧蘭從後麵溜走。

唐周隻能和江傅遠說:“江老板,很抱歉,你撐一下。”然後隻能先暫時將江傅遠扔在這裡。唐周瘦,那些人纏著陳紹顧不及,但是也有人看見唐周要出來的,要去抓唐周。

不過陳紹眼疾手快把人一撈,直接扔到一邊去。唐周擠出來,手中還拿著那根竹竿,有人撲過來唐周就學著江傅遠一樣直接砸人的膝蓋。

唐周擠出來,遠遠地傳來一道聲音:“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唐周一聽,是林嘉陽的聲音。舉目一望,果然那邊的人是林嘉陽,他急匆匆騎車過來,最後直接跳下車,車子扔在一邊不管了。

他朝唐周跑過來,唐周也朝他跑過去。林嘉陽的手緊緊抓著唐周的手臂,唐周來不及說了。他隻是著急地和他說:“嘉陽,嘉陽,沒時間說了,你、你先報警、然,然後——”

在和林嘉陽說話的這個瞬間,唐周還是在到處看喬巧蘭被帶去哪裡了,然後聽見了轟亂的拖拉機的聲響。隻見車輪揚起一陣灰塵,一輛拖拉機從那邊哐啷哐啷地開過來,唐周看見喬巧蘭被綁了人在拖拉機上被那個男人直接帶走。這下唐周是真的沒有時間說了,唐周隻來得及和林嘉陽說一聲:“嘉陽,你、你自行車借我一下。”

唐周扶起被扔在地上的自行車,手裡還攥著那根竹竿,直接捏著自行車的把手騎上了自行車。林嘉陽都來不及說什麼,隻是喊他:“唐老師,唐老師——”唐周就已經騎著車追過去了。

林嘉陽更是急得要命,要去問清楚或者說是要去報警,裡麵捂著腦袋出來的江傅遠站都站不穩,林嘉陽伸手扶了一下。江傅遠的眼鏡片碎了一隻,上麵還滴著血,江傅遠的麵色難看得很,像是一副要弄死人的樣子。

“劉軍!劉軍!”江傅遠喊了兩聲。從人群裡鑽出來一個瘦猴似的人,在江傅遠麵前點頭哈腰地道:“老板。”

江傅遠踢了他一腳:“你沒看見你老板在裡麵被打了嗎?”

“老板,我、我剛來。”

“來你個屁。我看你是不想被打。”江傅遠陰沉著臉說:“滾,滾去把我的車開來。”見人要立即要走了,江傅遠在他的屁股上又踢了一腳,讓這個人差點摔了一個狗啃屎,江傅遠又說:“快點。”然後他江傅遠掃了一眼,對林嘉陽說:“你,你趕緊聽唐周的話報警吧,來不及了。”

江傅遠捂著腦袋,鮮血從他指縫裡淌出來。他低聲罵了兩句,卻是望著遠處那早已經不見了唐周蹤影的路口,滿眼的擔心。

第084章 小教師30

這是一個並不安寧的夜晚, 無論對誰來說。不管是誰,都在這個夜晚坐立難安。

江傅遠站在車前抽著煙,他皺緊的眉頭到現在都沒有展平。林嘉陽還在派出所裡和警察說清楚事情的情況, 一堆人坐在等候椅上, 臉上青的青, 腫的腫,沒有人說話, 整個地方都安靜得可怕。陳紹坐在台階上摩挲著手指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派出所的燈光從後麵照射過來,但是整個街道還是黑的, 江傅遠手指間夾著的香煙所泛出的點點星火在黑暗裡閃爍著。最後,江傅遠丟掉自己手裡的煙, 一腳將那閃爍著光亮的香煙踩滅,隻留下一點在漆黑裡看不見的煙霧逐漸消失不見。

江傅遠上了車, 他剛剛坐進去,一個身影也擠進來。是陳紹。

陳紹說:“走。”

汽車引擎響動, 車燈在黑夜裡乍然出現, 將黑暗短暫地驅散。這輛車開始啟動, 很快就消失在了這個地方。林嘉陽帶著警察出來看見這一幕,直接跟警察上了警車。警車也躥進黑暗裡,很快不見了蹤影。陳紹看得見後麵跟來的警車, 他問道:“你沒找到唐周?”

江傅遠沒說話。但是在這短暫的沉默後, 江傅遠說:“派了人去找, 我也去找。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了。半路被警察撈了回來, 半天不出警。煩的很。”

他現在是直接按照一個方向而去, 看來是極為篤定一個地方。江傅遠說:“剛剛得了消息,我的人找到了那輛拖拉機, 就在山腳下。”然後他不說話了。

他臉色蒼白,額頭上有了一個和唐周同款的紗布,顯然是急匆匆隨意處理了一下,紗布上還滲著血。他原本那可以稱得上是整齊的頭發現在都淩亂地散落在前額,衣服也全都是褶皺。他應該在找唐周的時候鑽過什麼地方,導致他這件西裝上也都是草屑蒼耳,但是他也沒有什麼時間去弄。隻見他神色肅穆,他沒戴眼鏡,因為他眼鏡碎了,這一雙像是郊狼的眼睛在黑暗中展露出來,近乎讓人毛骨悚然。

汽車駛過一條狹窄的小道,再往裡麵進去是去不了了。那拖拉機就停在外麵稍微寬闊的地方,道路口站著三四個人,手電筒的燈光照射在田埂上。

江傅遠下了車,有人直接上前來說:“老板,就在這裡發現了車。兄弟們都沿路上去找了。”

江傅遠隨意嗯了一聲。他伸手撈過一個人手裡的手電筒,直接也沿著路往上找。江傅遠問:“找過哪些地方?”

“前麵那條路周圍都找了,可能要往山上去。”

後麵跟著的警車也橫七豎八地停在外麵,林嘉陽領著警察進來。他手中的手電筒也在順應他的內心而慌亂得四處晃動。他們一群人準備沿著這條往走過去,然後再在山口山上去。

這時,在這僅僅是腳步聲的黑夜裡,傳來一道輕柔的哼唱聲。唱的是一首家喻戶曉的《茉莉花》。其中帶著曲調中所蘊含的柔意以及青年嗓音中的溫雅,都在這曲調中散播出來,緩緩飄蕩入任何一個人的耳朵裡。隻見在他們手電筒、車燈所照射的前方狹窄的道路上,在哼唱聲中伴隨著自行車哐啷的聲響,一個女孩小聲輕緩的跟唱融合其中。先看見的是自行車的車輪,碾過那漆黑的地界來到燈光照明的地麵上。然後是他的雙腳,他的身軀,他的手,他的麵頰——

他的哼唱停止了,他輕聲說:“嘉陽?”

猛然地,林嘉陽衝上去,他手中的手電筒都掉在了地上。他過去將唐周緊緊抱在了懷裡,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唐周被他這樣抱著,因為他高,唐周的下頜抵在林嘉陽的肩膀上。在他眼前的依舊是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暈眼的光亮。

他感覺到林嘉陽抱著自己的手有多緊,也聽見林嘉陽因為哭泣而發出來的輕聲的嗚咽聲。唐周想要回抱他,但是他手上扶著自行車,要是他鬆手了,後麵坐著的喬巧蘭就會不穩。所以他隻能輕聲在他耳邊說:“嘉陽,我沒事。”

林嘉陽稍微放開唐周,他低頭看著他。在唐周的視線裡,林嘉陽背著後麵的光,所見的就是他掉落下來的眼淚和懊惱悲傷的表情,這些全都藏在陰影裡。

而林嘉陽所見的,就是唐周稍微有些臟汙的臉。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觸摸在唐周的臉上,似乎在檢查唐周有沒有哪裡受傷。他的手一觸摸到唐周溫熱的肌膚,他的眼淚就簌簌下落,他也開始哭得一抽一抽地吸鼻子。

本來唐周因為林嘉陽這個樣子還挺心疼,但是看他哭得這麼好笑,唐周也就沒忍住對著林嘉陽笑起來。他又重複了一句:“我沒事。”

這張稍微臟汙的麵孔上綻放了這樣的笑容,在這漆黑裡的明亮全數都彙聚在他的臉上。他笑起來而彎起來的眼睛裡似乎閃爍著光亮。他的笑顏如此明媚,驟然地在他們那極為空寂虛無的心靈之地浮現駐足,近乎不再熄滅。

唐周被林嘉陽圍著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檢查了一遍,來確認他的身上到底有沒有傷。唐周說了好幾遍他真的沒受傷,他還不信。就是非要拉著唐周檢查看看。

唐周將事情簡單地說了,那王高林帶著喬巧蘭想直接生米煮成熟飯讓喬巧蘭沒有想跑的機會,就帶來這山林裡。不過拖拉機本來就開得不快,唐周在這個路口就追上了。王高林一看唐周追來,直接抱著喬巧蘭逃下車,唐周就去追。

“然後呢,然後呢。他是不是打你了。”

林嘉陽著急地說,又捧著唐周的腦袋看看他的腦袋上有沒有傷。唐周哭笑不得,還沒說什麼,他身後喬巧蘭說:“唐老師用竹竿打他的膝蓋,他在溝裡摔了一跤。我和唐老師迷路了,找了半天才下來的。”

唐周跟著喬巧蘭的話語說了一聲:“沒錯,就是這樣的。我真的沒事。要說有事的話——”唐周笑了一下,“就是騎車騎了一路,太累了。”

林嘉陽那提著的心臟似乎才徹底放下來。這時,那邊的警察喊了林嘉陽一聲,林嘉陽就暫時過去了。他過去之前,還把唐周弄亂頭發整理了一下。他和唐周說:“唐老師,這件事我們還要處理一下,可能還要去一趟警局。可能要晚一點回去。”唐周點了點頭。

唐周正看見林嘉陽過去,他一時間就空站在這裡。忽然地,唐周聽到背後有人喊他。喊的是:“唐周。”

唐周轉頭一看,看見那邊的漆黑裡有著一個人。因為太黑了,燈光都在這邊,唐周一時間沒看清楚對方是誰。但是根據對方的聲音,唐周大概知道他是誰了。因為他又說了一句:“過來。”正是這一句,唐周知道了是江傅遠在叫他。

唐周還是第一次聽見江傅遠這樣直接稱呼他的全名,他這樣稱呼倒是顯得極為嚴肅。唐周走向他,在這昏黑裡稍微適應了黑暗,唐周能夠看見江傅遠的麵孔。

他英俊的五官掩映在這昏黑裡,近乎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唐周想起來之前王高林搞偷襲在江傅遠的腦袋上狠狠敲了一下的事。唐周對他說:“江老板,你的腦袋沒事吧。”

江傅遠的聲音聽起來沉沉的。他說:“沒事。”

唐周聽他聲音覺得他心情不好,於是就和他說:“江老板,我記得他摔下去的時候,也摔到腦袋了。我看了,也是破了個口子。但是他摔在裡麵爬不起來,我看著像是腿斷了。你看他已經遭報應了,你彆太——”

唐周忽然說不出話來。因為江傅遠忽然伸手,將唐周撈到了自己的懷抱裡。唐周猛然地被撈過去,還有點反應不及。

他的鼻尖抵在江傅遠的領口。那一種好聞的香水味直接充滿了唐周的鼻腔。然後是江傅遠身上的,灰塵、草屑的味道。他寬闊的胸膛將唐周完全的籠罩,唐周聽見他的心跳聲。這裡其實並不安靜,那到底是要怎麼樣劇烈的心跳,才會讓唐周在耳朵貼近他胸膛時,能夠如此清晰地聽見他的心跳聲?那大概,真的是需要很激烈的心跳聲才能夠如此被聽聞吧。

唐周聽到江傅遠近乎壓下來的沙啞的聲音。他聽到江傅遠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呢?”唐周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傻傻地問了。或許是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反應,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就這樣順著他的話語這樣問。

江傅遠說:“我沒護好你。”

唐周說:“我又不是殘廢,我能夠保護好自己的。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要多學一點防身術呢,這樣我就可以不用被擔心了。而且我自己也會在心裡更有底。沒有底的事情我不會去做的。王高林長得瘦,像根竹竿似的,他還隻是一個人。我知道我還是打得過他的,所以我追過來的。”唐周停頓了一下,然後輕聲說:“所以,沒關係。”

過了好一會兒,唐周才聽到江傅遠說:“嗯。”

第085章 小教師31

到最後這件事還是警察處理的。然而在唐周回派出所之前, 對方先誣告了唐周和喬巧蘭之間有著超越師生的不正當關係。甚至他們得知王高林摔在溝裡,摔了腦袋不說還摔了腿,立即哭天喊地地說唐周故意傷害罪。

大晚上的, 整個派出所都鬨哄哄的。這件事確實鬨得有點嚴重了, 畢竟按照唐周這邊告的罪, 是販賣人口和強/奸未遂。這起案件還真是將其他的一些警察都驚動了。但是說到底,這起案件還是要一點點處理, 一晚上肯定是說不出什麼來。

唐周坐在等候椅子上,等待著這事件到底怎麼發展。但其實上,唐周一晚上沒吃飯去找喬巧蘭, 還追了那麼久,在山上迷路了, 他早就已經又累又餓,這個時候他完全是在靠自己的意誌在撐著。

不過唐周隻要想想王高林那副慘樣, 就感覺自己的精神好了很多了。甚至想想王高林的樣子還覺得很好笑。

這個時候,唐周的手裡忽然被塞了熱的東西。唐周抬頭一看, 看見是陳紹。很難想象, 陳紹這樣的塊頭是怎麼會被打的, 但是當時確實是很多人在圍著陳紹。他隻有兩隻手,兩條腿。麵對這麼多人難以完全壓製,當然會受到傷害, 但明顯的也隻是一些看起來無關緊要的傷痕。不過這樣的傷痕在陳紹的麵孔上還是比較顯眼。

看起來慘兮兮的。

陳紹和唐周說:“吃吧。還是熱的。”

唐周不知道這大晚上的, 陳紹是哪裡給唐周找來吃的東西。但現在確實是餓得不行了, 他此刻的狀況就是又累又餓又困, 隻能先解決肚子的問題。

唐周看見陳紹拿了東西給他吃後就要走到另外一邊去, 唐周嘴裡被食物塞得鼓鼓的,他喊了一聲:“陳紹。”陳紹的腳步暫停了。

唐周是知道陳紹之前其實是跟著去要找他, 但是唐周在那山腳下的時候,陳紹一直沉默不語,唐周也不知道他怎麼了。這個時候他精神好了一點,其他人都在接受警察的詢問,那麼唐周就在這時喊了陳紹一聲。

唐周問他:“你怎麼了?”

結果陳紹沒說什麼,這次他轉頭看著唐周,然後和唐周說:“沒什麼。”然後他就走到另外一邊的椅子上坐著了。他低著頭,手指不斷摩挲著。

唐周餓得要命,實在是想要趕緊解決自己肚子餓的問題,也就隻能先啃著手裡的東西來緩解這種肚子餓的難受勁。他也不再管陳紹的情況,隻趕緊解決饑餓。

那邊忽然混亂起來,有人和警察發生了爭執,說的是:“我把錢退了!把錢退了這丫頭我們也不管了!養這丫頭你知道要多少錢嗎?養了這麼多年儘儘孝不行嗎?這死丫頭一天天哭鬨,給我煩得很。她要是愛去哪,她就去吧,我倒是不管她了!她愛怎麼樣怎麼樣。讓她讀書花了多少錢?當初說好了讓她認幾個字能夠算數就可以了,非要讀到這個時候。有這時間,她不能幫家裡乾活賺錢嗎?死丫頭,哭哭哭,就知道哭,我看你我就煩!”說著,手裡的巴掌就要落下,但是被警察攔住了。

那邊是警察和喬家說話的聲音。唐周聽了一會兒,咀嚼得稍微慢了一點,專心致誌聽得認真,努力去辨認他們的方言到底是什麼意思。聽了半天,到底是聽懂了。就說是喬巧蘭的事情可以就這麼算了,把錢退了可以,但是以後喬巧蘭的事情他們不再過問,也不準喬巧蘭用他們家的錢。要不然就去嫁人。

唐周站起來走過去,他看著已經雙眼通紅的喬巧蘭,唐周問她:“巧蘭,你還想讀書嗎?”

“就她那成績?讀書?她有那能力?而且讀書頂屁用。”旁邊傳來冷嘲熱諷的聲音。

唐周看著喬巧蘭這一雙怯怯的,卻緊緊望著自己的眼睛。唐周和她說:“沒事,不用怕,你和我說清楚。”

喬巧蘭說:“老師,我想讀書。”她在說這件事時,一雙眼睛出現一種堅毅卻又明亮的神色,在其中還暗含著不可忽視的渴望與真切。

唐周點了點頭說:“巧蘭,我知道你總是被叫回去家裡乾活,放學回家也是沒有機會寫作業,所以很多課程都落下了。但是隻要學習新的東西,你就會領悟得很快。所以巧蘭,隻要你認真努力,是可以考上中學的。”

她身旁的人又開口嘲諷道:“誰出錢供她讀書?她去鎮裡讀書的生活費怎麼說?老師?我看你不是老師,你是佛祖,你是菩薩,你真是瘋了。”

唐周冷靜的眼睛看著這個人,唐周和他說:“我是瘋了。巧蘭的事情你也可以不用管了。就這樣吧。”他想儘快結束這件事,他現在的狀況已經不妙了。雖然吃了點東西墊墊,但是身軀上的疲倦讓唐周有點承受不住。

他隻是想他能做到的,就會去做到。剛好有人需要他的幫助,剛好他知道他有辦法去解決,他也知道需要幫助的這個人不會對唐周造成什麼不好的後果。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可憐、善良、聰明的女孩。她喪失了讀書的機會,就像唐周在現實生活中的自己。唐周隻是想要給她這樣的機會而已,這是唐周暫且能夠做到的事情。他現在身為老師,能夠做到的,就是為他的學生提供所需要的幫助。

這件事還沒有徹底結束,喬家可以不再計較這件事,但是王家那邊說不準,畢竟王高林摔得挺嚴重的。但是就現在而言,這件事隻能明天來說了。

於是,到最後,結束了問詢的江傅遠開著車,帶著幾個人回村裡了。林嘉陽了解了事情的經過,知道喬家是不管喬巧蘭的事情,身為村書記,這件事林嘉陽確實需要處理,但是喬家那邊死活不鬆口,林嘉陽隻能暫時將喬巧蘭接回家裡。

這個時候,前麵的江傅遠說了一個問題:“小女孩睡哪?”

林嘉陽說:“睡我房間。”

江傅遠輕笑了一聲。他一邊開車一邊說:“我記得你家就兩個屋子。一個大屋子,你爸媽睡在那。你弟弟還小的時候,你爸媽還有弟弟三個人擠一間房,你自己一間房。後來你弟弟七八歲的時候,你要去縣裡讀書去,那個房間就給你弟弟住了。所以你是打算和唐周兩個人擠在一張小床上?”

坐在後麵的喬巧蘭說:“江先生,我可以——”

江傅遠說:“並不是在說你。”

這個意圖就比較明顯了,果然在不久之後,江傅遠又說:“要不然讓唐老師去我那裡住?我還可以每天送樂天上下學的時候送一送唐老師。”他從車內後視鏡看著林嘉陽,他的眉眼之間似乎是帶笑的,但似乎又沒有。

林嘉陽的眼睛也在凝視著他,然後林嘉陽說:“這件事我會自己處理。所以江老板你就不用費心了。”他的聲音稍微沉降下去,帶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暗沉的意味。這個時候正好他們到了林嘉陽的家門口。林嘉陽率先從車上下來,他對裡麵的喬巧蘭說:“沒事,巧蘭,下來。”

他這樣和喬巧蘭說著,然後將後排已經睡著的唐周的雙臂勾在自己的脖頸上。他輕鬆地將唐周從裡麵抱出來。唐周似乎是感覺到有可以依靠的東西,他的腦袋動了動,往林嘉陽的胸膛裡靠了靠,他一張臉近乎都埋在林嘉陽的懷抱中。

江傅遠開了車窗,他能夠清晰地看見眼前的舉動,但是他依舊沒有任何的舉動,隻是看著林嘉陽。

而林嘉陽也是看著江傅遠。這樣簡單的對視,其實在其中已經蘊含了繁雜的情感,這份情感在他們之間蔓延著,顯露出極為可怕的爭執與爭端。不過是簡單的談話,所表露的信息也是如此明顯。要不是陳紹沒在這張車上,很難想象要是他們三個徹底遇在一起到底會發生什麼。現在很顯然的是,江傅遠在和林嘉陽表露自己的意圖。最後林嘉陽說:“再見,江老板。”

這是林嘉陽給江傅遠的逐客令,當然也表決了自己的態度。

而江傅遠笑著說:“再見。”他好像不打算接受這種明顯的拒絕,而且麵對這種態度,他也笑盈盈的,完全讓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喬巧蘭跟隨在林嘉陽的身邊進去。因為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確實太過激烈,在林嘉陽家門口已經是一片狼藉,完全沒有時間來得及收拾。林嘉陽的腳踢走了一個竹筐,他繼續抱著唐周進去。

林嘉陽臉上的表情還沒有完全消失,這是一種漠然的、冷淡的表情,這種表情好像在林嘉陽這樣整天開朗活潑宛若小太陽似的年輕書記的臉上很難看到。這種表情確實足夠駭人,因為一直以來用另外一副麵孔麵對眾人的人,忽然就以這樣的不曾讓人見過的表情浮現。就會讓人知道這到底有多麼陌生與可怕,也就知道,能夠引起他這樣表情的那件事、那個人,對他來說到底是多麼的重要與珍貴。

第086章 小教師32

唐周確實是累了一晚上, 他在睡著之前還在想明天到底該怎麼辦,卻沒想到第二天醒來之後這件事就這樣解決了。甚至是在唐周毫無所知的情況下。

當時唐周因為心裡實在是想著事情,也睡得不是很安穩, 他早早地醒來, 卻見眼前出現了林嘉陽這張年輕俊逸的麵孔。唐周還稍微愣了愣, 結果反應過來,暫時把喬巧蘭接過來住, 就必須要給喬巧蘭準備一個屋子,那麼他們就要睡在一起了。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唐周還在因為要解決派出所的事情而感覺到頭疼。他正打算起床, 或許是他的動靜弄醒林嘉陽了。

林嘉陽睜開眼睛來看著唐周,他眼睛中還暫且帶著沒有清醒的迷蒙, 但是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伸出手臂,抱住了唐周的腰身。唐周感受到他溫熱的軀體靠過來, 唐周說:“今天可能要早點去派出所解決昨天晚上那件事。”

林嘉陽說:“其實已經不用我們去了。”林嘉陽的聲音悶悶的。或許是他鼻尖輕輕壓在唐周身上的原因,所以他說話的聲音才是如此。唐周對他說的感覺到好奇, 於是就問他。

林嘉陽說:“江傅遠現在不是一般人, 雖然明麵上是一個很好相處的大老板, 但是做事還是丟不掉以前的殘暴的行事風格。所以背地裡還是會搞些小動作。雖然他現在弄不了什麼大動作,但是王家隻是在村裡的小玩意,那對於江傅遠來說不算什麼。王家已經簽了調解書, 已經沒什麼事情需要再去處理的。”

唐周愣了愣。現在外麵的天都還沒完全亮, 沒想到昨天晚上, 在他睡著之後居然還發生了另外的事情。他正想著, 他身邊的林嘉陽說:“唐老師,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

唐周驚訝於江傅遠怎麼會把話題放在這上麵。但是唐周還是回答他說:“怎麼會這樣認為呢?”

“我並沒有做到什麼,我感覺到很愧疚。”

“這完全沒關係的。”唐周開始覺得他們完全是太容易憂心忡忡, 本來這確實對唐周來說什麼都不算,甚至都不是什麼值得他在意的東西。

“江傅遠能夠做到很多事情。而我卻什麼都做不到。”

“你們在不同的方麵做了不同的事情。”

林嘉陽從唐周的懷裡抬起頭來,他的眼睛紅紅的,不知道是剛才憋的,還是晚上沒睡好的原因。但無論怎麼樣,這樣的潮紅出現在他的眼睛周圍,就顯得極為的可憐。他這樣好看的眼睛被這紅色暈染,顯得極為柔軟可愛。他說:“所以,唐老師不會不喜歡我嗎?不會覺得我很沒用嗎?”

唐周明白了他到底想說的是什麼,最後隻能哭笑不得地告訴他:“當然不會。”

這件事說清楚了,林嘉陽看起來心情好了很多。林嘉陽那邊還要在村裡處理昨天事情的後續,唐周這邊也好像真的不用去派出所了。而喬巧蘭現在的情況很好,除了身上的有些傷還需要一段時間痊愈,其他的都很好。精神很好,心情很好,然後在兩個人在那屋子裡躺了一會兒的瞬間,喬巧蘭還給他們準備了早餐。

本來說這些事情是她不用去做的,但是喬巧蘭告訴唐周:“唐老師,這是目前的我能為你做的事情,因為我已經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夠報答我對你感謝。如果不這樣做,我感覺到我的內心中很不安。”

唐周聽了這樣的話語之後,不再說其他的話語。十二歲的小孩,在這個時候應該要進入叛逆期了,但是在唐周麵前的這些小孩,都是在這苦難裡極為懂事乖巧的。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覺到幸運,唐周來到這裡之前,還會以為這裡的小孩會比較難以管教,比較頑皮。

唐周對他們產生了一種無法消散的憐愛,也在一定程度上堅定了一定要幫助想要學習、讀書的孩子們一個好的學習機會與學習環境。

但是——

這裡的教學環境與師資力量以及教育水平確實不足夠,他能夠幫助得了現在六年級的孩子,但是他要是走了,去了下一個世界,那麼這裡依舊就像之前一樣的緩慢發展。他需要稍微做一點事情,可能微小,但是有點作用。

他的思緒被打斷了。因為出現在他眼前的人是江傅遠。江傅遠和唐周說:“唐老師,早上好。”江傅遠依舊像往常一樣來接唐周。

看見江傅遠,唐周對他抱有很大的感激,明顯是因為昨天那件事。江傅遠聽了唐周的話,他和唐周說:“唐老師,那家夥也打了我,我隻是小小地使用一點手段而已。不然讓他們纏著就實在是太麻煩了。”

這是江傅遠和唐周說的。唐周在江傅遠說話的間隙裡,偷偷看了現在的任務進度條,這個時候唐周發現,在不知不覺間,任務進度條又快要滿了。這是攻略目標給予他的好感度。之前能夠裝那麼多,都是陳紹和林嘉陽的,現在的,更多了一些。應該——是江傅遠的。唐周的目光落在了江傅遠的臉上。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唐周的神情,於是他問唐周說:“唐老師?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唐周說:“我隻是在擔心江老板的傷口。”

江傅遠笑了一下,“今天你要去拆線,我呢,昨天晚上才剛剛縫線。這下肯定是和唐老師不能同步了。”他好像說著的是什麼有趣的事情似的,所以今天在見唐周的時候一直在笑,是一種輕鬆愉快的笑容。

唐周也確實是被江傅遠這樣輕鬆愉悅的狀態所感染。

江傅遠這個人隻要想聊天,他的任何話語都會顯得極為風趣幽默。本來唐周還在因為學生的事情感覺到擔心,但是沒想到在這裡和江傅遠聊了一會兒,就感覺心情愉悅了許多。唐周拆線的時候,江傅遠還恭喜唐周。最後江傅遠問唐周要去哪裡,唐周說他要去一趟學校。江傅遠就真的送唐周回學校去了。

唐周在學校裡去看看孩子們,並且向校長了解了孩子們的具體情況。然後唐周見校長麵色不太好,於是就問了他原因。校長告訴唐周:“之前寫的申請寫了答複,但是他們需要我們學校這一屆的考試指標,說是已經給我們放低了標準,隻要能做到,要發放的資金是足夠到的。”唐周第一次見校長愁成這個樣子,校長又和唐周說:“等會兒要開一個會,唐老師剛好趕上了,我們就談一談吧。”

老師們都找了一個時間來開會。這個會議確實是讓所有老師都感覺到發愁。那擺放著的茶水涼了又涼。

老教師們坐在辦公室裡歎氣,有人說:“校長,鎮裡的學校升學率也勉強才有50%,像我們這種小學校,能有一兩個就不錯了。我們要達到那個指標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小學的內容是不難。”

這確實是他們在想的事情。知識是不難,就是現在孩子們的思維方式與思考邏輯還沒有完全地完善,思考起來,就對一些比較難一點的問題沒有辦法。而且這裡的小孩本身就不是奔著升學而去的,大部分的家長與學生確實是想著,能夠認字能夠算數就足夠了。

唐周想了想說:“江樂天和陳纖在後期多輔導多思考,是沒有問題的。還有巧蘭那邊,她雖然前期知識欠缺了一些,但是她的思維邏輯很好,應該是也能夠可以的。之前,我問了班級裡的孩子們,其中還是有六七個人想要讀書,就是擔心以後上初中的花銷,其實這不是什麼問題,在這個時候,隻要能夠考上初中,學生的學費都是免的。隻是大家擔心的還是住宿、生活費等等的問題,這些事情可以解決。”

有老師問:“怎麼解決呢?”

所有的老師以及馬校長都看著唐周。

唐周停頓了一下,他才慢慢地說:“我的父親有一個資助學生的計劃。他現在的企業需要人才,所以他想要靠資助來進行投資。但是他擔心試錯太多,這個計劃隻是在他所在城市進行。我知道,初中的學費是免掉的,隻剩下一點生活費比較擔心,這點費用在我父親的資助計劃裡是完全承擔得起。但是之後能不能資助下去,要看後期學生們的成績怎麼樣。之後如果成績好了,就會資助上大學。我可能要給我的父親寫一封信,要把這件事說清楚,他喜歡聰明刻苦的孩子。所以各位老師不用擔心以後的事情。”

原主當初能夠千裡迢迢來到這個地方,確實是和江傅遠猜測得沒有錯,其中的緣由確實和家庭有關係。但是現在,唐周能夠想到的是這個辦法。

唐周在學校裡就已經將信給寫好了,然後唐周想了想,又寫了另外的一封信。校長剛好下午要去鎮裡因為學生們的事情操心,所以唐周就拜托校長幫忙寄信。

校長在離開之前告訴唐周:“唐老師,剛才我去上課的時候,和孩子們說了這件事。他們的心情看起來不太好的樣子,可能是覺得心理壓力很大,畢竟這升學的事情壓在孩子們的身上,也會讓他們感覺到害怕。”

唐周知道校長想要和自己說什麼,於是唐周說:“我知道的,校長。”

“還有——”校長停頓一下才說:“關於喬巧蘭家的事情,”他輕輕歎了一口氣,“他們家可能是看小女孩有了生育的能力,就迫不及待要將孩子嫁出去了。要是沒有唐老師,巧蘭的後果確實是不敢相信。在這裡,經常會發生把女孩早早嫁出去的事情,我們身為老師,能做的都做了,但是還沒有像唐老師這樣直接搶人。現在看來,隻要明麵上露出來,他們就不再強硬做了。畢竟現在是法製社會。這些村裡的女孩都是些可憐的,現在重男輕女還比較嚴重,能在班級上讀書的女孩,都是我們去村裡一戶一戶說的。她們能不能上初中,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我們能夠做到的,就是給這些女孩多學會一點東西。”

然後唐周說:“女孩兒們學習得更多,知道得更多,就不想拘束於這小小的村莊了。但是她們沒有辦法離開這裡。”

她們的腦海裡浮現了繁雜豐富的東西。那些在書裡、文字裡所見到新世紀景象近乎都在她們的想象之中。鱗次櫛比的高樓是否要聳入藍天?輪船火車的響聲是否縈繞耳畔?新時代科技、新時代知識是否環繞身側?想要接觸更為廣闊的天地,想要以一種新方式去迎接新生活。她們摩挲著因為泥土而乾裂的手指,懷裡抱著剛出生的弟弟,又或者在農田裡暫時休憩的時候,會仰望天空,想知道在外麵,在另外的地界,到底是不是和這裡的天空一樣的?是不是那裡更為廣闊,是不是那裡不像這裡一樣隻是一個囚牢的所能仰視到的天空?

馬校長驚訝地說:“是孩子們和你說的嗎?”

唐周搖搖頭,他說:“我的祖母和我說的。”

這就是原主來到這個地方的最主要的原因。而唐周也一直以來幫助原主去做這件事,幫助這裡的孩子們,儘力給予他們關愛。讓他們在壓力與辛苦的學習生活之中暫且得到合適的輕鬆與愉快。

唐周回去的時候,林嘉陽應該已經聽聞到了關於學生們的事情。當時兩個人是走路,沒有騎車。兩個人並肩在這道路上走著。林嘉陽和唐周提起這件事來,他問唐周:“我真的很意外唐老師會這樣做。我還是很好奇,當初你為什麼來到這個地方呢?”

唐周又說了之前的理由:“因為我祖母。”

林嘉陽說:“你祖母是?”

“我祖母叫白惠月。”

林嘉陽呆愣的目光看著唐周。唐周聽到他說:“我小時候,聽到過關於白惠月的事情。”

“說的什麼呢?”

“她是我們村裡第一個出去的女大學生。她長得漂亮,家裡的人想要找個有錢的人嫁了。除了讓她認幾個字以後就不給她讀書。但是她一直在偷偷讀。她家隔壁正好是一個教書先生的家,她在家裡掏了個狗洞。那個狗洞說是狗洞,其實是那位先生給她塞書藏書的位置。她有不會的地方,會借口出去放牛,其實上是和那位先生詢問。然後她自己偷偷考上了初中,出了村,出了鎮。去了城裡。沒有人再見過她,但是聽說她過得很不錯。

“我當時還小,是從那位教書先生那裡聽來的。他已經很老了,我見他一個人在院子裡坐著,我們的風箏飛進他的院子裡,我去找。他晾在外麵的床單要被刮走,我幫忙撈了回來。他感謝我,給了我糖吃。我怕我拿回去就會被搶,就在他那裡吃糖,聽他給我講起了故事。就講起了這個人。但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我後來知道是村裡的人不願意講給女孩們聽。怕女孩兒們都走了,沒人在這結婚生子。我想了想,我想待在村裡。我爸媽和我大吵了一架,說我多管閒事。但是我堅持留下來。後來這種情況好了很多,村裡的人換了一批,不是之前的那些人了,這些年紀的情況比上一批好一點。而且老師們也有幫助,最起碼女孩兒們能上學了。”

唐周看著林嘉陽,在林嘉陽這樣年輕的麵孔上的,是一種陷入回憶而顯得悵惘的神色。唐周和他說:“你們做得很好。嘉陽,你也做得很好。”

林嘉陽說:“可是我已經隻能做到這一步。我昨天看了巧蘭的事情,原來這種情況還是存在的。一些人還在偷偷賣自己的女兒。女孩一賣出去,就再也回不來,我也不再知道這件事。他們都說是出去打工,到底是出去打工,還是被賣出去,我又怎麼會知道呢?”

唐周忽然地沉默不語。他的目光遠眺在那看起來綠茵茵的田間,風吹拂而去,似乎吹散天氣的燥熱,那天空依舊蔚藍無暇,近乎呈現一種澄淨漂亮的藍色。一望無際的田野,似乎到處都是生機盎然的景象,全然一片蓬勃生長之勢,卻在那泥土之下是一副無人可見腐爛的草根與鮮花,埋葬其中混入泥土裡永久地滋潤泥土,從而生長而出新綠的嫩芽。

第087章 小教師33

最近所有的孩子們都挺緊張的。

一開始, 聽聞了有人可以資助他們學習之後,有一些孩子們的眼睛立即就亮起來了。然後他們也知道了關於升學的指標,他們所緊張的地方就在這裡了。不過唐周和其他幾位老師都和孩子們進行了簡單的心理輔導, 就說是如果是達不到指標也沒關係的, 隻是發下來的資金會少一點而已。其他的都沒有什麼影響, 依舊和以前一樣。

這麼一說,他們的情況看起來才好一點。

喬巧蘭在養了幾天的傷後就重新來學校裡了。喬巧蘭回來之後, 大家依舊像以往那樣對待她。好像之前的事情,以及在那村裡發生的鬨劇並不存在一樣。現在,當務之急確實是學習的事情。

不過陳纖一直以來都是會苦中作樂的小孩, 她也很喜歡和唐周聊天。不過唐周看見她,就想起陳紹來, 於是唐周就問她:“最近你哥哥在乾什麼?”

陳纖說:“哇,太好啦, 老師你終於問起我哥哥了。”她用欣喜的聲音和唐周說話,好像這件事她真的等待了太久。唐周很喜歡她這樣性格, 時常會被她逗笑。

不過唐周想起來上次見陳紹的時候還是在派出所, 那天晚上唐周就發現陳紹的情況有點不對勁, 隻是當時實在是沒有時間在意這件事,現在忙著孩子們的事情,現在才發現確實是很長時間沒有看見陳紹了。要不然如果是之前, 陳紹要隔三差五地出現在唐周的麵前。

陳纖說:“最近玉米豐收, 我哥哥要忙著掰玉米。玉米太多了, 一些鮮玉米拿去鎮裡買, 其他的玉米要拿去曬, 然後剝,再碾成粉。反正最近哥哥真的很忙。”

唐周放心了一點。

陳纖又說:“哥哥還不要我幫忙, 就一個人去掰那些玉米。爺爺也隻能幫上一點點忙。那一大片玉米都要哥哥來處理,真的很忙。”

唐周和她說:“你哥哥隻是想要你更注意學習而已。”

陳纖歎了一口氣:“好懷念之前教哥哥說普通話的日子啊。”

唐周倒是對這件事好奇了,問她:“教他說普通話?”

“就是之前老師剛到的時候。我哥哥其實普通話不怎麼好的,他非要我教他。我不教他,他就拿著我的語文課本不還我,他自己學。我們兩個人坐在台階上,我一個個教他念標準。哥哥學得很快,很快就說得很標準了。那個時候真的是哥哥一直都陪我的時候。”她搖了搖頭說:“不是,應該說是我陪他。”

於是這個時候,唐周就知道了,當初陳紹一開始不和他說話是他不會說普通話。他是學了很久普通話之後才和唐周說話的。

忽然地,外麵傳來聲音,是喊唐周的。唐周出門看了一眼,看見是一位比較眼熟的老師。他和唐周說:“唐老師,有你的信。”他晃了晃手中的信封,還特意和唐周說:“是兩封!”

唐周下去將這兩封信件都收了,但是沒在學校裡拆開。是回家了之後才拆開的。

唐周發現有一封是這個世界的唐父回的,寫得很長。另外一封裡麵裝了一些錢,其中還夾雜了有一張比較短的信紙寫了回複。唐周將這些錢收起來,又仔仔細細看了唐父給的回複,然後就將兩封信都收了起來。

這幾天總感覺時間過得很快,因為每一天確實都太充實了,近乎沒有給唐周喘息的機會。當孩子們開始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的時候,唐周發現他們真的很努力很認真,他們時常一有時間就來問唐周不會的知識,甚至會直接跑來林嘉陽的家裡來問他,等到很晚了,他們才一哄而散離去。唐周就幾乎沒有什麼可以休息的時間了,除了晚上睡覺的時候。

有時候江傅遠也來,他跟著江樂天一起來的。他什麼話都不說,就是隨便找個地方坐著,唐周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居然能夠坐到江樂天回去的時候。不過唐周比較好奇的是——“江老板不忙嗎?”忽然唐周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了。

江傅遠聽到唐周的問話聲,他笑著說:“確實是不忙,現在事業很穩定。我下麵有很多人手。”

江樂天抬起頭來,他說:“小叔叔,你說你工作不忙了就娶媳婦,你什麼時候娶媳婦啊?你都光棍了多少年了。”

江樂天自從江傅遠回來之後性格好了很多,變得也愛說話,也愛調笑了。現在或許是學習的氛圍有點緊張,感覺到有點壓力,於是就突然說了這句話。這樣一說,讓孩子們都看向江傅遠。隨即孩子們就哈哈大笑起來說:“樂天,你這麼說你小叔叔,小心他打你屁股。”

江樂天說:“小叔叔不會打我的。”

一時間整個小小的堂屋裡變得其樂融融,充斥著歡聲笑語。江傅遠聽到這樣的調笑,一開始是有點驚訝江樂天還能這樣說話,後來就笑開了。他說:“那要看你們唐老師什麼時候打算結婚。”

孩子們問:“你要和老師同時結婚嗎?”

“關係很好吧,所以約著一起結婚。”

“不過看老師的樣子,老師還很年輕。樂天的小叔叔再不快點的話就找不到年輕漂亮的媳婦囉。”

“老師和江老板說好了要約著結婚,那要是實在等不及,就讓他們兩個結算了哈哈。”

江傅遠說:“好啊。那要看唐老師的意思。”

江傅遠這樣順著他們開口說話,很快孩子們就開始興奮起來了。也隻當是打趣的事情,圍繞著唐周雜七雜八地說話。

唐周本來見他們一直學習可能有點累了,也任由他們說話。他們說得太雜,唐周回答不過來,隻能他們說什麼就答什麼,聽見什麼就答什麼。直到江傅遠說:“好了好了,放過你們的唐老師吧。你們試卷還沒寫完呢。”

在此時唐周才得以解脫,這些小孩才全都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開始寫卷子。唐周在裡麵憋久了,也想給孩子們多一點空間,就和江傅遠從裡麵出來了。

江傅遠看起來挺高興的,這時候兩個人站在庭院裡。他們的身後的屋子亮著燈光,從他們的身後照射過來。不遠處樹蔭下的躺椅竹編縫隙中,插著幾株已經枯萎的花朵,在這夜幕中隨著夜風輕微搖曳。江傅遠看見上麵的花,他和唐周說:“那是陳紹送來的吧。”

唐周說:“嗯。”

這段時間也挺奇怪的,雖然一直都不怎麼看得見陳紹,但是卻見時常會看見那躺椅上插著幾朵路邊能夠經常看見的野花。總是迎著早晨的第一縷陽光出現在那裡,鮮豔美麗的花朵甚至帶著清冽的露珠。可想而知,那到底是多麼早的時候出現在那的。

這些花是之前陳紹用黃狗派來送給他的其中一種,唐周很快就知道了這是陳紹送的。林嘉陽一開始見那花,還奇怪地問:“這是誰送來的?”然後很快就反應過來:“哦,是陳紹送的。”

他這樣說完後,也不表示什麼,像是沒看見一樣。之後幾天都是這樣,林嘉陽都不理那些話。想想也是,林嘉陽這幾天可是天天抱著唐周睡,心情天天都很好,那幾朵無辜的小花在林嘉陽的眼裡,就真的什麼都不算了。

這會兒江傅遠說起那幾朵小花來,不知道是早就看見現在才說,還是現在看見了現在才說。不過這好像都不重要,主要是現在江傅遠和唐周說:“他這個人性子直,也著急將一些事情趕快握在手中。他現在可能感覺到懊悔,他開始覺得之前的事情他弄得太急了,在向你示好道歉。”

唐周說:“我知道。”

江傅遠似乎要談起其他的什麼事情,但是就這個時候,唐周和他說:“江老板,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你會和他說嗎?”

今晚的月亮異常明亮,在那漆黑的夜空裡散發著柔和的光,冷冷然灑落下來,讓這兩個站在這庭院裡的人,都被籠罩在這一片銀白的月光中。周遭一大片夏蟲的聲響,在這夜晚當中蟲鳴聲聲,成為這夜色中顯得嘈雜卻又極為有節奏的交響樂。江傅遠的聲音在這節奏當中顯得很輕,他說的是:“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

“因為剛才孩子們提到你以後要娶媳婦的事情。就對這件事好奇。”唐周用這種很自然的語調去問他,近乎聽不出什麼異常。

江傅遠沉默了一會兒,他說:“要獲得對方同樣的感情,是一場極為長久的戰役。”

唐周說:“所以要等待到對方也和你擁有同樣的感情時,才會說出口嗎?”

“隻有這樣才能完全掌握,那個人才會完全地屬於自己。”

唐周的目光盯著那月亮所在的位置,這看起來他是盯著月光的。其實他在盯著那虛空之處,那虛空之處正有一個隻有他能夠看見的進度條。那根進度條,已經逐漸開始趨滿。縱使攻略目標的好感度確實不能夠完全是滿的,但是各種人的零零散散的好感也同時進入進來,就將那些空白填補了。最後唐周和江傅遠說:“如果說,沒有時間了會怎麼辦?”

半晌,江傅遠說:“什麼叫沒有時間?”不過他不等唐周回答,他自己就說:“不管有沒有時間,有沒有機會。我都不會允許那種情況出現。無論怎麼樣,我隻是想要對方也是真的愛我,甚至是心甘情願地想和我在一起。而不是被我逼迫,被我掠奪,迫不得已和我在一起。因為那樣,我就感覺不到和我同樣的愛。我不是那種幼稚的小孩,我知道我該怎麼做。”

第088章 小教師34

唐父寄過來的那封信, 唐周看過很多遍。每次都是細細看,但是看了之後心裡就湧起來一股惆悵。唐周聽到外麵林嘉陽的聲音,唐周順手將這封信塞到手中這本書的書頁裡。然後就出門去看林嘉陽。

隻見林嘉陽在籬笆牆外麵, 他手中推著自行車似乎有些困難的樣子。似乎聽見聲音而出來的喬巧蘭也站在門口, 籬笆牆外的林嘉陽對喬巧蘭說:“巧蘭, 你去休息吧,這裡我們來就可以了。”

喬巧蘭看了唐周一眼, 唐周也是點點頭和喬巧蘭說:“嘉陽說得對,你先休息著去吧。小孩子不能太晚睡。”

喬巧蘭點點頭,然後就重新回到屋子裡去。唐周下了台階去找他, 看見自行車的鏈條掉了,林嘉陽一隻腳瘸著。唐周見他這樣的場麵, 看他慘兮兮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於是唐周就問他:“你這是乾什麼去了,弄成這個樣子。”

林嘉陽說:“給牛大嬸追她跑了的羊, 人摔了。”

唐周將籬笆門推開,林嘉陽瘸著一隻腿走進來。唐周看見林嘉陽將自行車推到桃樹下。林嘉陽確實看起來是狠狠摔了一跤, 他身上的這件襯衫都被摔的都是草屑, 茵綠色草汁不僅僅滲入到衣服裡, 還沾染到了他的臉頰上。唐周伸手過去幫他撣了撣這些亂七八糟的草屑,看見他臉頰上的這臟兮兮的痕跡。唐周伸手去摸了一下,那痕跡看起來是擦不乾淨, 不知道等會兒能不能洗乾淨。唐周也這樣和林嘉陽說了, 唐周放下手來, 剛好看見林嘉陽緊緊盯著他的目光。唐周說:“你這麼盯著我乾什麼?”

林嘉陽說:“我想要盯著唐老師。我覺得唐老師怎麼看都看不夠。”

他的眼尾稍微下垂, 即使他現在是微垂著頭看著唐周的, 但也顯得極為溫順乖巧。唐周見他這樣的樣子,就和林嘉陽說:“你這個人怎麼越來越喜歡撒嬌?”

確實是這樣, 林嘉陽總會用這樣的表情與這樣的語氣和唐周說話,軟綿綿的,帶著順從與柔和,雖然不會有著比較明顯的欲求,但是他所說的很多話確實有撒嬌的意味在裡麵。林嘉陽說:“唐老師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他嘿嘿笑起來,聽他這樣的話,他好像並不認為自己是在撒嬌。

兩個人這樣談了一會兒,林嘉陽的膝蓋傷了,坐在躺椅上露著膝蓋正在裝鏈條。屋子裡的燈不能夠完全清晰地照射到這邊來,唐周就在一旁給林嘉陽打著手電筒。林嘉陽弄了一手的黑油,現在還沒修好。林嘉陽和唐周談道:“唐老師,過幾天是不是要去鎮裡去辦孩子們考試報名的事情?”

唐周說:“嗯。本來一直說校長去的,校長說帶我一起去,說是讓我知道一下流程。孩子們現在學習得很認真,雖然起步晚了一點,但是現在都有很大的進步。我想,到時候能夠達到標準應該是可以的。”

林嘉陽抬起頭來笑著說:“唐老師最近給孩子們批改作業補課都沒怎麼好好休息過,孩子們也都很努力。要是這次不成功,那真的老天沒眼啦。”

他用著這種玩笑的語氣說話,他忽然看見唐周額發下那個小小的疤痕,林嘉陽伸手過來想要撩開那個劉海看看那個疤痕,結果唐周先一步將他的手拍開。唐周說:“你這手上的黑油難洗,你是故意想要弄花我的臉嗎?”

林嘉陽才反應過來,看著滿手的黑油笑起來說:“我還差點忘了這件事。”

唐周見他鏈條已經裝好了,要站起來,這時林嘉陽卻忽然在唐周的臉上抹了一下,唐周一愣,轉頭看他去。唐周氣惱地喊了一聲:“林嘉陽!”林嘉陽哈哈大笑,他舉著一根乾淨沒沾染黑油的手指在唐周的眼前,他和唐周說:“沒擦到,沒擦到,我用的是這根手指。”

林嘉陽用塑料薄膜包著膝蓋快速地去洗了個澡,他走在外麵吹夜風打算把頭發吹乾。他所坐這個台階身後正好是唐周所在屋子的窗戶下麵,林嘉陽就坐在那裡和唐周說話。他問唐周:“唐老師,今天江傅遠是不是又來了?”

唐周正在看試卷,聽見他問一句就嗯了一聲。

林嘉陽說:“唐老師,你不要管江傅遠來乾什麼。他肯定是擔心樂天。聽說他在廠裡,好多姑娘給他寫詩念信的,可能不久之後江傅遠就會帶著一個小姑娘回來。或者說不來這村裡了,隻要樂天考上了,他就基本住在鎮裡。我們無論怎麼樣都見不著他了。”

唐周沒怎麼抬頭,隻是說了一聲:“你怎麼知道這些?”

“我聽說的呀。”他的聲音忽然明晰起來,像是近在咫尺一樣,於是唐周就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猛然地,他的氣息撲過來,他溫熱的呼吸也噴灑過來,隨後一道溫熱的吻就落在了唐周的嘴唇上。林嘉陽趴在窗台那另外一邊伸頭進來吻唐周。唐周推了一下,輕輕一推就推開了,唐周問他:“你乾什麼?”

“我看唐老師這麼認真的模樣很好看,我心裡癢癢。我就想親唐老師。”他趴在外麵,可憐兮兮地耷拉了眉眼說:“不可以嗎?”

唐周見他明明自己先動手的,卻是一臉要哭了的表情,就覺得很好笑。唐周在他的額頭上重重點了一下。唐周的手中殘留著紅墨水,這一點,就好像在林嘉陽的眉心裡點了一顆朱砂痣落在其中。唐周笑著說:“你在我麵說江老板的壞話,又偷偷親我,你怎麼越來越壞了。”

林嘉陽說:“才不是。”他搓了搓自己眉心的位置,將原本那個紅點擦得亂七八糟的,成了紅通通的一片。

唐周和林嘉陽說:“嘉陽,等孩子們考完試之後,我要回家一趟。”

“回家?”他搓了搓自己指腹上的紅色墨水,“你說的是你父親那邊嗎?”

“對。”唐周的手輕輕轉著自己手中的筆,是一種不易被人察覺的不安。

“孩子們那個時候都放假了,唐老師也是需要放假的。我知道。”他搓完手中的墨水之後,又趴在外麵的窗台看著唐周:“那唐老師要去多久,是去到整個假期結束,還是去一會兒就回來。”

唐周如實說:“不知道。可能很久會回來,也可能一會兒就回來了。”

林嘉陽笑起來,露出兩排大白牙:“能回來就行。”然後他又說:“唐老師打算什麼時候走?”

“孩子們考完試,我需要和我父親說一下關於資助的事情。這些事情顯然還是當麵說比較好,我父親要我回家一趟。”

林嘉陽掰著手指數了一下說:“那還要好長時間呢。”他忽然自己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他的頭發已經乾了很多,隻是稍微有點潮濕,他高興地說:“乾了。唐老師,我們什麼時候睡覺?”他指了指唐周桌子上那一大遝試卷,“唐老師,你該不會要全部弄完吧?”

唐周打開鋼筆的筆帽,他說:“算是吧。”

林嘉陽發出一聲哀怨。唐周忍不住笑起來。

唐周第二天還是醒得很早,這幾天唐周長時間高度工作,連自己的生物鐘都徹底打破了。

這麼熱的天,林嘉陽還要貼著唐周睡,他的膝蓋傷了,唐周還怕弄到他的膝蓋,隻能睡得稍微拘謹了一點。但是唐周睡眠質量還挺好,或許是林嘉陽除了貼著他睡以外也不亂動的原因。

林嘉陽傷了腿,大早上的一邊嘶氣一邊穿褲子。疼得眼尾都紅通通的。唐周一個洗臉的功夫,他還沒穿好,唐周進去的時候,這家夥疼哭了。唐周看見了又好氣又好笑,唐周和他說:“你非穿這條褲子不可嗎?”

“要開會,穿短褲不正式。”

唐周見他真的是一邊哭一邊穿,唐周實在是覺得好笑,就上前去給林嘉陽擦了擦眼淚。林嘉陽把褲子穿好之後,唐周剛給他擦眼淚。林嘉陽眼疾手快一把攬住唐周的腰將唐周抱住,他將腦袋輕輕埋入唐周的肩頭。他用一種歎息的聲音和唐周說:“唐老師,要是你一直在該多好啊。”

唐周的手隻是撫摸了一下林嘉陽後腦的頭發。唐周什麼話都沒有說,甚至沒有一個簡單的應答。

林嘉陽愣了愣。

唐周說:“你膝蓋傷了,現在時間還很早,這次我送你去村委會吧。”

然後唐周就從林嘉陽的懷抱裡出來了。林嘉陽沒有用很大的力氣扣著他的腰身,所以唐周也很容易就出來了。唐周走向門外,早晨的陽光從門外照射到了他的身上。在他的身上成為一種柔和明亮的光。他整個人進入到這光裡,好像是因為那光晃了眼睛,還是他本人就虛幻於如此的亮色中。他近乎要模糊而去,不知道歸屬何地,好像無論怎麼樣,他也不會因為某種情感產生依戀,而在一個地方長久地駐留。

第089章 小教師35

唐周將林嘉陽送到地方之後, 明明林嘉陽說讓唐周把車騎走就行了。唐周卻在他進去之後將自行車留給他,雖然林嘉陽現在的膝蓋會因為騎車疼痛,但是他可以讓彆人騎著載他。反正總是比他自己一個人走路好。

唐周出門的時間很早, 這個時候他再走到學校裡去是完全不會遲到的。

唐周正出了這個道路的拐角處, 忽然聽到了身後有人按喇叭。唐周以為是自己擋了路, 走到路邊上。身後的喇叭還是響。唐周這次轉頭,看見在自己身後的車有點眼熟。那黑色的汽車駛過來, 唐周看見裡麵坐著的江傅遠。江傅遠說:“上來坐。我送你去學校。”

他甚至還給唐周開了車門。

他心情看起來不錯,好像他最近在唐周麵前時,他經常就是心情不錯的樣子。唐周坐進車裡, 對江傅遠說:“江老板,你怎麼會來這裡?”

江傅遠說:“去村委會裡蓋了一個章。”這次是他開車, 唐周坐在副駕駛座。江傅遠這樣說著,很自然地伸手過來幫唐周拉安全帶, 唐周又從他的衣領口嗅聞到江傅遠身上的香水味。

唐周下意識就說:“江老板換香水了?”唐周抬起頭,看見江傅遠有些愕然的表情。

江傅遠說:“這你都知道?”

唐周說:“之前的味道很小眾, 有一種清冽的香味。這次聞起來偏甜, 像糖果的味道。”

江傅遠笑了起來, 他啟動了汽車。他問唐周:“那唐老師大概喜歡什麼味道的。”

唐周如實回答:“我喜歡原來的味道。”

車內短暫地沉默了一下。唐周轉頭看見江傅遠的臉上出現一種無奈又或者是無語的表情。他可能沒有察覺到唐周在看他,因為他在唐周麵前的表情管理一直以來都很好,從來都是一副斯文英俊的模樣。還從來沒有任何表情失控的時候。每當唐周看見江傅遠臉上的這種生動而又純粹的表情時, 就會覺得他很可愛。是一種真正意義上地覺得他很可愛。唐周聽到他說:“都說了這種味道不好聞, 非要我用。還說肯定會讓人喜歡。”

唐周說了一句:“花了不少錢?”

江傅遠說:“那個人說是最好的, 法國進口。”

唐周實在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唐周和江傅遠說:“江老板, 這種銷售策略, 你還得要學學彆人。也說是國外進口的,說不定你的服裝廠能夠大賺一筆呢。”

“天底下哪有這麼多這樣的傻子。”

“說不定還真有很多。江老板不就是一個嗎?”

江傅遠將車停下來, 唐周正在笑他,忽然沒反應過來,江傅遠就轉頭過來,手臂一伸直接按在唐周的頭發上。他早上梳理得整齊的頭發被江傅遠惡意地揉弄。他的手掌也很大,直接包住了唐周的半個頭頂。

他一揉,唐周就感覺到天靈蓋上一股不可忽視的壓力,甚至頭發還被他像是擼狗一樣瘋狂弄亂。唐周實在是受不了了,和他求饒說:“錯了錯了,江老板我錯了,再也不取笑你了。”結果江傅遠還是不鬆手,並且還一直弄他,最後唐周換了稱呼喊他:“小叔叔我真知道錯了。”

這時,江傅遠才放過他,唐周頂著一頭雜亂的頭發聽到他說:“這下知道錯了?”

唐周點了點說:“真知道了。”

這個唐周感覺到在自己腦袋上的那隻手,沒有這麼殘暴地去弄他的頭發了。相反,這次的力道很柔和。唐周看見江傅遠已經棲身過來,他正在用他纖細的手指撥弄唐周亂糟糟的頭發。

他靠唐周很近,唐周能夠看看他鏡片下纖長卻又冷雋的眼睛,看見他下頜處稍微發青的胡茬,也更加清晰地嗅聞到他身上的香水味。確實聞起來很甜,但絕對不膩。果然不愧是法國進口香水。

江傅遠的眉眼垂下來,是在認真看著唐周的頭頂,顯出一副很罕見的柔和。然後,唐周感覺到他的手指撥開他的額發,他在唐周額角那個傷疤處輕輕摩挲了一下。他溫熱的指腹在那凸起的傷疤簡單地撫摸,猝然成為一種極為鮮明與不容忽視的溫熱。江傅遠說:“留疤了,但好在很看不見,被額發遮擋著。”

唐周的眼睛凝望著他,然後他說:“江老板,孩子們考完試之後,我可能要回家一趟。”

江傅遠回到原位,他問:“你父親那?”

唐周說:“嗯。”

“你去那天你喊我一聲,我送你去火車站。”

唐周說:“好。”

江傅遠將唐周送回到學校裡,唐周一進入學校,就開始要擔心的就是孩子們的事情。近乎一整天都是忙碌的,接下來的日子也是如此,給孩子們批改作業,回答問題,上課,查缺補漏。

馬校長帶著唐周去處理學生們考試報名的事情,又帶著唐周去了學習一些東西。唐周知道校長很希望唐周能夠繼續留在這裡,所以才讓唐周多學習一些東西。

唐周這些天雖然沒有正經地麵見陳紹,但是聽陳纖說了關於陳紹的事情,發現陳紹這個人也挺因為陳纖考試的事情很緊張,就隻能用不斷乾活這種方式去緩解壓力。唐周也看見過好幾次,陳紹背著一大袋玉米抗個來回。雖然是陳紹很忙,但是他好像還是每天都會給唐周送來野花,似乎想讓唐周知道,他的內心當中還是真切地、日複一日地將唐周留存在心中。

不過最近唐周發現林嘉陽有點奇怪,說有些奇怪,但又或許沒有。但實際上,林嘉陽卻又不把這種奇怪展露在唐周的麵前。所以唐周所看到的就是一股擰巴勁。

然而最近的唐周忙的是學生升學的事情,晚上還會加班批改作業,然後立即倒頭就睡。唐周要等待的,就是孩子們去考試的那一天。

就算唐周如何緊張焦慮,無論陳紹要一直掰多少玉米,林嘉陽要擰巴多少天。考試那天依舊會來臨。因為在這個小村莊,是完全沒有設置考場的資格,所以孩子們隻能夠去鎮裡考試,考試的那幾天,就隻能去鎮裡的旅館裡住。在這段時間裡,拿到小學畢業證就走了的人不在少數,還是零零散散走了幾個,說是要提早出去打工,剩下來去考試的學生隻有十個,但是這十個在這麼多年的時間裡,人還算多了。這十個人住旅館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家裡人不太願意付錢,也不可能讓老師墊付,最後想到的辦法是——考試當天校長會很早就起床,把孩子一個個叫來,讓他們爬上拖拉機,由校長拉著他們過去。

馬校長在這個學校裡乾了很多年,一直以來每一屆畢業生他都儘心儘力地去幫助。這樣看來,馬校長確實對這些孩子們,抑或者對這所學校有著很深厚的情愫在其中。

對於這條舉措,江傅遠說他能夠帶樂天過去,倒是不麻煩馬校長了。想想也是,江傅遠自家有車,隻要在統一時間內到就可以,確實不用讓江樂天在拖拉機上慢悠悠地過去。

這場考試在已經被大家放置在極為重要的地位,所以這樣的緊張是正常的。在考試的期間,老師們都不過問學生們的成績。而唐周也在等待這場考試的結束——唐周看到進度條已經滿了。

這是孩子們的最後一場考試,這場考試伴隨著一輪紅色的夕陽懸掛在天空之上而逐漸落幕。唐周身為他們的老師,要等待著學生們一個個出來。其他的孩子都出來了,就隻剩下陳纖。

陳纖從擁擠的考場出口出來,唐周看見陳纖對自己仰著頭笑著,她和唐周說:“唐老師,你放心吧。”

她的臉上帶著笑意,看來她真的完全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唐周也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唐周誇讚她:“你做得很好。”陳纖忽然看見了什麼,指著那邊的位置高興地說:“啊,是哥哥。”

唐周轉頭過去,在這夕輝裡果然看見他高大的身體,他站在那裡,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不過能夠看出來的是,陳紹好像在這段時間裡又曬黑了一點,皮膚也粗糙了一點,看來真的是這段時間的忙碌而導致的。他寬厚的手掌輕輕放置在陳纖的腦袋上,他揉了揉陳纖的腦袋。

陳纖看看唐周,又看看陳紹。然後陳纖說:“哥哥,我先過去了。”

陳紹說:“好。”

他們相對而立,在這帶著昏黃的夕陽餘暉當中,這種光亮將一切都顯得柔和。他巨大的身形站在唐周的麵前,他身後是夕陽,於是那巨大的屬於他的影子也投射下來,將唐周整個人包裹在其中。就像是一個巨大又寬厚的擁抱。

唐周看著陳紹凝望自己沉靜的眼睛,他告訴陳紹:“孩子們考完了,而且我也知道孩子們發揮得很好。我可能要去我父親那裡,和他聊一聊關於資助的事情,明天就會走。”

陳紹似乎是沒想到唐周和他說這個,驚訝地說:“明天嗎?”

唐周點了點頭。

陳紹問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唐周將之前給予林嘉陽的答複也給了陳紹:“不知道。可能很久會回來,也可能一會兒就回來了。”

陳紹點了點頭。他和唐周說:“能回來就行。”他和林嘉陽的答案也是一模一樣的。這真的是一件驚奇的事情。

他似乎有什麼話想要和唐周說,罕見的,在他的身上出現這種羞澀靦腆的模樣。唐周站在他的麵前等待著,似乎在很耐心很認真地去傾聽他要說的話。最後陳紹還是說了:“之前江傅遠和我談過,我知道我之前一直強硬地對待你,讓你很難處理。我感覺到很抱歉。”

唐周輕柔安靜的眼睛看著他,他說:“我知道。”

陳紹愣了愣,然後他又說:“那天發生了搶人那件事,我也知道我沒有做什麼,當時我心裡很難過,我覺得我很沒用。我也認為我之前做的都是錯的。我不知道怎麼應對。我想你會不會討厭我,我就躲了你一段時間。但是又不希望你忘記我,所以每天我都會摘早上第一朵最好看的野花給你。”

唐周的目光依舊放在他的身上,這樣柔和平靜的目光給了陳紹很多的傾訴欲,於是他又和唐周說:“小纖要考試了,我的玉米地也是要豐收,我雖然有存款,但還是想給小纖多賺一點錢,所以那段時間有點忙。”

他好像說完了,最後垂著眼眸安靜地看著唐周。他的手垂在腿側,但是因為內心裡的情緒而讓他不斷地、焦躁不安地摩挲著自己的手指。他原本那沉靜的眼睛裡,黑沉沉灰蒙蒙一片,仿若一片沒有光色的霧靄,在其中蔓延籠罩。

唐周和他說了剛才的話,他說:“我知道。”

他的聲音沒有任何的改變,依舊和任何一次一樣,不聽聞憤怒,也不聽聞怨懟,僅僅是一種柔和的平靜。這會讓對麵的陳紹忽然拿不準唐周的態度,他急急地想要說話,唐周似乎察覺到陳紹到底在心焦什麼,唐周就笑起來和他說:“陳紹,你不用擔心,我不是在討厭你。”

陳紹好像是鬆了一口的樣子。然後陳紹說:“你回來的時候,能不能給我寫封信。我想早一點知道。我可以來火車站接你,你肯定要帶很多的行李,你會不方便的。”

唐周說:“好。”

他和唐周說了這一會兒話,忽然又拘謹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正好,那邊傳來聲音,是陳纖喊的:“哥哥!你怎麼還不過來!”唐周聽聞到女孩清亮的嗓音,對陳紹說:“你過去吧,陳纖在那邊等著呢,你小心她不高興了打你。”

這種玩笑的話語,讓陳紹聽聞了臉上浮現了笑意。這一次,他好像才是真正地讓自己心間的那一片陰雲飄散而去。他朝陳纖所在的地方過去,陳纖拉著陳紹的手,在離去之前,陳紹還是轉頭看了唐周一眼。唐周站在那夕陽下,他正麵對著夕陽,血紅色的夕陽灑落在唐周的身上,這種紅色的夕陽卻在他的身上化作柔美的光彩。好像那原本陰鷙、灰暗的一切隻要與他相遇就會呈現出那不可思議的溫柔。

第090章 小教師36

終於結束了一場大戰, 林嘉陽其實也挺高興的。晚上吃飯的時候他還特意做了幾個大菜,他說一方麵是給巧蘭慶祝,一方麵是給唐周踐行。

喬巧蘭也是驚訝唐周要走的事情, 唐周和喬巧蘭解釋了事情的經過。喬巧蘭和唐周說:“那唐老師要早點回來, 我會很想你的。”唐周點了點頭, 也沒有回應。林嘉陽發現了這一點,他低下了頭, 什麼話都沒有說。

晚上在臥室的時候,林嘉陽問唐周:“唐老師,這個時候你不收拾行李嗎?”

唐周說:“收的, 但是收得少,不用太早收。”

他這樣說的內容, 可能證明唐周真的隻是短暫的離去,所以他說不用收拾很多的東西。林嘉陽望著唐周的眼睛稍微明亮了一點, 在這燈光下像是有著火光在輕輕地跳躍。

最後,他們躺在同一張床上, 林嘉陽依舊和往常一樣和唐周進行睡前聊天。他這次拉著唐周的手玩, 將唐周細長的手指把玩在指間, 一會兒展開唐周的手指,一會兒摩挲他的指根。林嘉陽和唐周說:“唐老師,我聽馬校長說, 孩子們的狀態都很好, 而且這次的試卷比孩子們平時做得簡單。他高興得不行, 說指標肯定是能夠達到的。說要多感謝你夜以繼日和孩子們進行輔導。他會特意找一個機會來感謝你。他聽說你要去見你父親一趟, 說是等你回來之後, 要請你吃飯。”

唐周的手被林嘉陽摩挲得有點熱。唐周想要從林嘉陽的手裡將手抽回來,但是想想還是算了。唐周簡短地回答了剛才林嘉陽說的事情, 不過在那之後不再說些什麼。林嘉陽問一句,唐周就回答一句。

“唐老師,你要怎麼過去?”

“江老板說要送我過去。”

“要是我有車就好了,我就可以到處帶著唐老師過去。對了,唐老師,你行李多嗎?”

“不多。”

每當在睡前這個時候,隻要唐周回答得很簡單很便捷,那就說明唐周困了。林嘉陽將唐周的手放下,他好好地將唐周的手擺好。

然後他和唐周說:“唐老師,晚安。”唐周閉著眼睛,他感覺到溫熱的東西掉落在自己的眼皮上,在這層脆弱的眼皮上極為輕易被感覺到。那是林嘉陽的眼淚。這個家夥又哭了。唐周在心裡想,林嘉陽這麼愛哭,明天要怎麼辦啊。

第二天唐周醒得很早,唐周醒來的時候林嘉陽甚至還在睡著。即使是他閉著眼睛,唐周也能夠感覺到他的眼皮和下眼瞼有些紅腫。天知道昨天晚上林嘉陽到底哭到什麼時候,這個人哭還沒聲,唐周也不能準確感覺得到。

林嘉陽應該是哭累了才睡的。不然這個時候他應該也醒了。唐周輕輕用自己的指尖在林嘉陽的下眼瞼觸碰了一下。熱熱的,真的是哭腫的。

唐周心裡歎了一口氣。像個小孩一樣。唐周這樣想著,就起床進行了簡單的洗漱後拿了那一個包就走出了門。唐周看見江傅遠的車停在外麵,不知道什麼時候停的。唐周走過去,車窗就降下來了。唐周說;“江老板,你怎麼來得這麼早。”

江傅遠說:“我睡不著。”

唐周笑著坐進車裡,他和江傅遠說:“我隻是去火車站,有什麼睡不著的。”

江傅遠說:“不知道。就是睡不著。”

唐周進來先把那個包放好,所以第一時間沒係安全帶。這一次江傅遠依舊伸手過來,去幫唐周拉安全帶。唐周又嗅聞到江傅遠身上的味道,他的香水又換成之前的那種了。唐周覺得這件事很好笑,就笑著說:“江老板,你怎麼不用進口香水了?”

江傅遠在唐周的腦袋上敲了一下說:“大早上就和我貧嘴。”他雖然是這樣說,但是語氣之中沒有任何不好的地方。相反他整個人都看起來很高興,但是在這種高興中還莫名帶著一點惆悵。

這邊唐周前腳剛走,林嘉陽就醒了。他迷迷糊糊醒來,恍惚看見身邊已經空了。他猛然驚醒,他是打算要送唐周的,但是這下睡過了頭。

他先是打開窗戶看了一眼,看見外麵江傅遠的車不在,他也就知道唐周已經走了。林嘉陽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腦袋。他忽然看見唐周之前一直很喜歡看的書放在桌子上,他坐在床上,準備打開看兩眼來睹物思人。

結果從裡麵輕飄飄地飄出一張信紙。林嘉陽將信撿起來,發現是唐周的父親寫來的。

信裡麵寫到,唐父很樂意唐周給他推薦的那幾個孩子,他不缺錢,這幾個學生他是完全可以資助的,已經找到了孩子們的資料,正在辦理手續。其中說到的是這件事的答複,然後他和唐周說,不著急唐周回來家裡,但是要愛護好保護好自己的身體。說的都是一些關心的話。最後還提了提唐周的親事,最後就已經沒有了。

這是一封再也簡單不過的家書。但是林嘉陽卻莫名是拿著這封家書看了好幾遍,直到林嘉陽感覺到脖頸的酸澀,聽到有人在喊他:“嘉陽哥,有人來,說是找唐老師的。”

林嘉陽這才抬起頭來,將這封信重新折好夾在書裡。他出了門,看見喬巧蘭已經醒了,正蹲在外麵刷牙。外麵的籬笆牆外有幾個不眼熟的人,帶著幾個大包,還看起來都很斯文,不像是本地人。林嘉陽走過去,其中一個人看見林嘉陽,他說:“你就是林書記吧。”

這個人麵帶微笑,很有親近感,說的是一口純正的普通話。林嘉陽疑惑道:“你是?”

另外一個人說道:“我們是新樺報社的記者,我們是過來進行一點簡單的采訪的。唐先生的筆觸真的太厲害,簡短幾個字將林書記你描繪出來。我們一見你就知道你是林書記了。”

林嘉陽更疑惑了,他詢問了一下原因。

對方驚訝地說:“林書記不知道嗎?這一位姓唐的老師寫了文稿投給出版社。寫了他在閔蘭村教書的經曆,他寫得很好,一投過來就被選中出版了。雖然是短篇,但是每一個文字都極為優美,他給我們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讓很多人都大受感觸。聽說有師範生對這裡很感興趣,想來這裡給孩子們做老師,想幫襯這些孩子們。還有慈善家也有計劃資助學校,說是要給孩子們建操場呢。”

對方說著,給林嘉陽遞來一本很薄的書。那人翻開了幾頁,找到了那一篇文章指給林嘉陽看。林嘉陽看見了文章的標題——《我在閔蘭》。投稿人——唐周。

林嘉陽盯著唐周的名字,他忽然地,明白過來一件事。信中說,唐父不著急唐周回去,資助的事情也處理好了。可是唐周說——

“江老板。”唐周轉頭喊了他一聲。

江傅遠已經將車停好了,聽到唐周喊了一聲後,他抬頭看他。現在已經是火車站的外麵,這個時候雖然還很早,但是明顯已經有了趕路的人在陸陸續續進入火車站。他身後的車窗外就是那繁囂的場景,他就在江傅遠這個近在咫尺的距離,唐周說:“我要走了。江老板。”

江傅遠的手指動了動,他說:“好。”

唐周鬆開安全帶,手中正拿著那個包。他還沒有打開車門,江傅遠伸手過來,他的手輕輕握住唐周的後頸,讓他轉頭過來。他的吻落在唐周的嘴唇上。

然後,他的嘴唇往下壓了下去,像是嘗到什麼飴糖,他開始吮吸舔舐,這種輕柔的力道依舊像他本人一樣慢條斯理。宛若在品嘗什麼珍饈,在舌尖一點點擴散其中的美味。他握著唐周的後頸,另外一隻手摘掉了自己的眼鏡。他沉陷進去,勾到了他的舌頭。他依舊慢騰騰地,一點一點地品嘗了他口腔裡的任何的一個角落。最後離去時,還不舍地吮吸了他的舌頭。江傅遠用手捧著他的下頜,用指腹輕輕擦拭了唐周嘴唇上濡濕的地方。他聽到唐周說:“你不是說,要等對方和你一樣具備同樣的感情,你才會說嗎?”

江傅遠抬起眼睛來,看見唐周帶著輕柔笑意的眼睛。江傅遠說:“你這小子,我就說,你都知道。”他貼過來,又在唐周的嘴唇上吻了一下,“你這個壞孩子。你假裝不知道。”他的手指在唐周因為笑而彎起來的唇角摩挲著,雖然說著這樣指責的話語,但是他的力道依舊很柔和。

唐周說:“我沒有假裝,我隻是不說而已。”

江傅遠回答了剛才唐周問的事情:“我有一種感覺,如果我不做這件事,我會後悔。”他鬆開了唐周,他和唐周說:“火車快進站了。”

唐周下了車,他稍微彎腰從外麵的車窗看著裡麵的江傅遠,唐周和他說:“小叔叔,我走了。”

他這次喊的小叔叔是他自己喊的。江傅遠的眼睫稍微地顫動,但是現在江傅遠說的隻是:“嗯。”

真是奇怪,不說再見,而是說我走了。

他看見唐周朝火車站的地方過去,他的身影要淹沒在那人群中。他去西裝兜裡拿了香煙,拿了半晌才將香煙拿出來叼在嘴上。他掏出火柴,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手抖動厲害。半天都沒有將火柴擦燃。忽然地,那邊傳來巨大的一聲轟響,接著是混亂的碰撞聲,接著是人聲的嘈雜:“撞、撞人了!撞人了!”

江傅遠聽到聲音側頭過去,看見之前青年所行走過去的位置圍攏了一群人。他猛然怔愣,然後從車裡走出來,香煙徹底掉在地上。

唐周這會兒和係統說:【你倒是會啊,這次不直接告訴我,一點點地暗示我。】

係統說:【我怕我直接和你說,你要難過好久。我就一點點通過意識傳遞給你,然後影響你去做。我這次聰明吧。】

唐周表示:【還行。】

係統:【而且你還提前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了。這不正好。】

唐周:【走吧,下個世界。我決定了,下個世界我要做一個高冷的人。一定是我一直樂於助人才這樣。】唐周的意識能夠看見,還站在那裡已經麵色極為蒼白的江傅遠。唐周說:【每次這樣,他們肯定承受不了吧。這次把那兩個支走了,本來早起就是故意躲他,誰知道他起得比我還早。】

唐周剛和係統說完,這邊的人群開始又發生混亂。有人喊:“快走!快走!車在漏油!會發生爆炸!”於是原本要給他急救或者是找救護車的人一哄而散,那邊的江傅遠卻在這時打算撲過來去撈唐周的身體,他說:“他一定還活著!他一定還活著!要把他帶出來!”但是周遭的人全部攔著江傅遠,死死拉著他。

唐周說:【第一次看見江老板哭。我真是罪人。】

係統忽然說了一聲:【好了,搞定。】

係統話音剛落,整個現場就發生了一場爆炸,周圍所有人都散開。漫天的火光出現在江傅遠的眼瞳裡,那滾燙的溫度近乎要將人的骨血炙烤融化。血紅色的火光遮蔽了天際,朦朧了整個視野。消防已經在第一時間趕到,很快爆炸而產生的火焰消失,煙霧緩慢飄散在空中,燒焦的東西全都狼藉地落在原地。江傅遠擠進去,他和消防說明了情況,他的雙腿近乎是軟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樣的毅力支撐他穩住自己的身形。他走過去,努力去辨認其中每一塊殘骸。

係統說:【遊戲係統開發了新功能。】

唐周說:【什麼新功能。】唐周正在等待傳送到下一個世界。

【數據回收功能。這樣可以減輕數據的運行,可以增強到另外的遊戲體驗。】

【什麼意思?】

【就是你死了之後,為這個遊戲體寫的程序就直接不寫了。直接讓屍體合理消失,就不用管屍體的腐爛、白骨化等等。你說是不是這個升級很有用?】

唐周猛然睜開眼睛,他說:【這是bug啊。你看這個時候屍體能夠合理消失?這高溫都還沒達到火化的程度,連骨頭都沒有可能嗎?】

他看見江傅遠的一雙手已經完全漆黑,他還在找裡麵唐周的屍骨。他看起來隨時都會倒下去,但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在支撐他繼續站立在這裡。甚至看起來還很冷靜地在處理這件事。

係統說:【彆管了,遊戲有bug不是正常的嗎?咱們走吧。】

很快,唐周和係統都消失了。

江傅遠明確地聽到了一個消息:“先生,這裡隻有一副肇事司機的。沒有找到第二副屍骨。”他直起身來,他的臉頰上也都是臟汙的痕跡,他原本這一身規整的西服也變得亂七八糟的。他凝視著滿地的殘骸,依舊試圖從這漆黑裡看見那一副屍骨,或者是一片同樣的衣角。但是除了那一個行李包,什麼都找不到。甚至那個行李包還沒有被完全燒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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