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真演藝圈大佬。
唐周呆愣地看著手機屏幕上關於鐘蘇林的信息。那邊大概猜測到唐周已經在搜他了，所以他又發過來一句：【我們可以見一麵嗎？我想找你簽約。如果你有意向進入娛樂圈的話。】
鐘蘇林轉幕後之後自己開了一個娛樂公司。上帝應該沒有給鐘蘇林關閉任何一扇窗。他二十歲在演藝圈已經功成身退，自己搞公司之後，也是一鳴驚人。
他起步的時候還給自己的藝人當經紀人，基本上就是捧誰誰紅。後麵公司繁榮之後，他徹底穩坐老總的寶座，不再輕易“下凡”當誰的經紀人帶人了。現在當紅的小花小生，不少都是從鐘蘇林的手底下出來的。如果唐周真的要去娛樂圈發展，有鐘蘇林帶他，確實更加容易一點。
唐周左右考慮，還是去赴約了。
鐘蘇林說派了司機來接他。又說他現在已經有點知名度了，更謹慎一點比較好。鐘蘇林說有一個會議要開，不能親自來接他很抱歉。鐘蘇林大概很高興，與之前一樣多話，卻也比之前更加熱情。一有機會就和唐周發消息。
在唐周坐上車之前，鐘蘇林一有時間碰手機就和唐周說：【還有三十分鐘我就下班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發過來：【還有二十一分鐘。】
【我下班了。】
【還有十二分鐘我們就可以見麵。】
【我已經在路上了。還有五分鐘。】
鐘蘇林選擇的電影場次是夜晚九點到十一點的場。這個時候八點左右過去，夜幕也早已經降臨。
唐周從車上下來，看見整個城市已然被斑斕繽紛的燈光所籠罩，不過有些昏黑的地方卻依舊是黢黑的。唐周下車來之後，在這影院門口還沒看見其他的人過來。其實這個時候有點晚了，還有一兩分鐘電影就開始，很多人都已經進去，也就沒有人注意到電影裡的沈拓站在影院門口。
唐周想要看一下手機，看看鐘蘇林有沒有和自己發消息的時候。果然看見自己的手機亮了一下，唐周看了一下屏幕，上麵就顯露了一條簡短的信息。鐘蘇林說：【現在我們見麵了。】
唐周轉頭看過去，看見從那陰黑裡走來一個人，他的身軀逐漸暴露在斑斕的燈光之下，他俊美的五官也在燈光之下而逐漸顯現。與之前唐周在網絡上看到的他沒什麼不同。童星出身的他，其實被觀眾格外注意和挑剔，一旦他有任何長歪的傾向就會被不斷討論。
可是從小到大，他的模樣沒有任何長歪的跡象。相反他的五官長開之後，那個帥氣清朗的少年，完全就變得俊美無瑕。現在也是如此，那一雙在黑夜裡帶著笑意的眼睛就閃爍著耀眼晶亮的光色。他穿得很正式，就顯得唐周這樣簡單的衛衣有些太過簡便。
不過似乎兩個人都沒在意這件事，鐘蘇林走上前來，和唐周說的第一句話是：“等了很久嗎？”
一個人如果能夠年紀輕輕就到了這樣的地位，說明這個人任何一部分都不可挑剔。他的處事，他的性格，他的言行舉止，全都是讓人賞心悅目的存在。
線下見到鐘蘇林，確實與線上見到他的照片是很不一樣的。扁平的照片圖像並沒有完美地將鐘蘇林立體的五官和俊美的相貌勾勒出來，隻有在線下見到他，才會感覺到一種視覺衝擊。所以唐周第一次見到他，還是稍微怔愣了一下，才又慢慢地回答他：“沒有等很久，我也是剛到。”
鐘蘇林長得高，他溫柔地笑著看唐周。他明明隻有二十八歲，隻是比程廷章大三歲而已，卻讓唐周覺得程廷章在他麵前都顯得像是一個少年那樣青澀了。如果用酒來形容，程廷章像是剛釀造出來的帶有清透之感與甜香口感的酒，而鐘蘇林卻像是那已經埋葬許多年而醇香至極的美酒。
第391章 小演員22
兩人在電影開場的時候才進去。此時整個電影院內已經完全昏黑下來, 四周也是一片寂靜。兩人在這昏黑當中悄聲進去，彆的人關注的都是電影，周圍的光線不強, 他們都沒戴口罩遮掩他們的麵貌。
鐘蘇林選的位置靠裡, 這樣坐在裡麵電影結束時, 大家陸陸續續退場，也不會有人過分注意到他們。他們看起來像是來約會而不是來談正事的。
鐘蘇林在進來之前還購買了汽水和爆米花, 就像是一對前來觀看電影的普通的小情侶。鐘蘇林兩手都拿著東西率先進去，唐周緊隨其後。
座席的設計，讓這一排需要最末端的那個人稍微側腿讓人, 唐周稍微彎著腰讓自己不遮擋觀影視線，這時候他剛走進這一排, 忽然感覺有人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唐周下意識轉頭去看, 卻看見了一雙那被熒幕光線照射而顯得異常明亮的雙眼。也能夠將他這始終桀驁的眉眼看得清楚。竟然是陳星野。
唐周驚訝的同時，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卻見陳星野伸手將腦袋上的鴨舌帽拿下來, 然後扣在唐周的腦袋上。
唐周還尚且不知道陳星野的這番舉動是什麼意思, 陳星野身邊的人注意到他的舉動，轉眸來看一眼，一眼看見了唐周, 忽然驚訝地瞪大眼睛, 小聲地說了一聲：“你、你是——”隨後這一排的五六個人也都轉頭來看唐周。
陳星野直接伸手幫唐周再將帽簷拉低一點。陳星野對他身邊的人說：“安靜一點。”
“好的老大。”
原來坐在陳星野身邊的人是他的隊友, 被陳星野這樣一說, 就算有什麼驚訝的發現他也不會再說出口了。
陳星野原本拉著唐周袖子的手收回去, 唐周見那邊鐘蘇林已經落座了，就隻得先過去。在過去之前, 他還是對陳星野露出一絲笑容來。帽簷拉得很低，卻也能夠見到他那精致的下頜，以及那帶著笑意的淺色的唇瓣。
陳星野凝望著他，看見他彎著腰繼續慢慢地走進裡麵去，於是就見了唐周似乎在一個長相俊美的男人身邊坐下。他的目光暫時凝滯了一下，似乎就這樣轉移不開了。
唐周沒注意到那邊陳星野的狀況，隻是先趕緊坐下。才剛剛坐穩，大概是注意到唐周的腦袋上忽然戴上了鴨舌帽，鐘蘇林輕聲問了一句：“剛才遇到認識的人了？”唐周點了點頭。剛才陳星野將帽子壓太低了，現在有點影響他觀影的視線。
他將帽簷往上抬了抬。電影前麵的片頭已經放完了，《潮生》兩個用軟筆書法寫的大字出現在熒幕之上。僅僅是這兩個字，寫得極為瀟灑肆意而又蒼勁有力，是一等一的好書法。這兩個字出來，就完全吸引了唐周的目光。
唐周隻是擔任了演出，並不知道完整的影片是什麼模樣，這兩個字出來，立即就吸引了唐周的目光。這兩個字對他眼球的侵襲，讓他有了熟悉之感，他似乎早就在哪裡看過這樣的字，有些發呆似的想了想，才想起來這樣的字他在哪裡看過。
原來之前到書法店買文房四寶之時，在那桌子上所見到的【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似乎就是這個人所寫。唐周感歎世界真小的同時，電影開播了。
電影的開場是顧潮生從水裡探出腦袋來的場景。小演員皮膚黝黑，但那雙眼睛靈動而又漂亮。伴隨巨大的水花聲響，小演員沾染著水珠的麵孔就從海水裡抬起來。
他的笑容燦爛而又耀眼，他大大地喊了一聲：“爹！我學會遊泳了！爹！”這些內容顯然在唐周進組之前就已經拍好了，唐周甚至都沒有見過這位小演員。看到這些鏡頭，唐周有些驚喜也有些喜歡。
他雖然知道劇本是怎麼樣的，但確實沒有看過成片，本來是鐘蘇林帶著他來看電影順帶商議一下彆的事情，倒是唐周自己看得有些入迷了。又想著鐘蘇林買了一些東西不能浪費了，就一邊慢慢地吃喝，一邊認真地去看電影。
其實這樣去看秦旭堯的《潮生》，就能夠發現秦旭堯在色彩的構成和鏡頭的設計方麵，真的很有自己的想法與創新。故事情節雖然是比較老套的落魄少年最終成為一方大佬的故事，卻難得地看見在其中的新穎之處。對欲望的描繪刻畫得淋漓儘致，畫麵中的紙醉金迷、濃情/色/欲，鋪滿整個畫麵，讓人不禁沉淪。取代了之前灰白素雅的畫麵，從而產生了巨大的反差。
電影看了一半，剛好播到了沈拓與顧潮生分彆的情形，因為爆米花被炸的有點乾，唐周在這期間喝了不少水，到現在有點尿急，就轉頭過去要與鐘蘇林說一聲。這樣轉頭而去，卻發現鐘蘇林在看自己。也不知道鐘蘇林看了多久，又或許是察覺到唐周轉頭，他也剛好一同來看他而已。
隻是那一雙在昏黑裡顯得如此幽邃的眼睛凝望著唐周，竟然讓唐周不禁失神，隻覺得鐘蘇林這樣的一雙眼，像是無儘的深淵，完全要將他吸納進去似的。唐周怔愣了好一會兒，還沒說些什麼，就聽到鐘蘇林輕聲說：“要去上廁所嗎？”
唐周點了點頭，看來他已經注意到唐周剛才確實喝了不少可樂。
“快去吧，我在這裡等著你。”
唐周再一次將這次的帽簷壓低，緩緩彎著腰不打擾大家看電影而從這裡出去了。
他出去的時候又要遇見陳星野，唐周抬起頭來，對上陳星野那一雙在昏黑裡凝望他的眼睛，微微笑了起來。陳星野稍微讓了一下自己的腿，唐周才得以從那裡麵出來。他出來之後，就直接往廁所去了。
現在整個影院的電影都是在播放時間，整個地界顯得安靜冷清。唐周上完廁所正在洗手，忽然察覺到鏡子裡麵出現了一個人，唐周以為是前來上廁所的，暫且沒有在意，可是又察覺到那個人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後，這才讓唐周抬起頭來去看了一眼。
沒想到竟然看見陳星野那一雙凝望自己的黝黑的眼睛。唐周又對著他微笑起來，和他簡單地打了一聲招呼：“是你呀？”
陳星野走過來站在唐周的身後。他雖然年輕，但是他的肩膀已經足夠寬厚，隻是站在唐周的身後，唐周就已經有了一種被籠罩的感覺。
陳星野的聲音從他的身後降落下來，陳星野問：“剛才那個人是你的男朋友？”
唐周沒想到陳星野會這樣問，但也是回答了一聲：“不是。”他想要轉身過去，但是陳星野一直站在他的身後，他們站得有些近。前麵是盥洗台，後麵是陳星野，讓唐周轉身都有點困難，就也隻能從鏡子裡去看陳星野的神態。
但是陳星野的這張臉上表情極為淡漠，似乎正是因為他極致的孤高才會讓他對一切都漠不關心，以至於在臉上很少顯露出什麼表情來。即便是麵對唐周，他的臉上也沒有什麼情緒，唐周就搞不懂現在陳星野攔著他的原因是什麼。
在唐周的凝視之下，陳星野又問了一句：“你有看我近期的節目嗎？”
知道陳星野是那個電競隊的隊長之後，其實唐周也是對他的那個節目稍微感興趣的。之前有興致了就去看兩期，還與陳星野討論。隻是最近唐周實在沒心情了，好幾期沒看。但現在看陳星野好像很在意的樣子，唐周就說了一句：“看了。”
唐周認為按照陳星野的技術，他每場比賽肯定都是贏的，反正之前他所看的那幾期節目，唐周所見到的都是陳星野贏了的。所以這個時候唐周也說了一句：“你表現得特彆厲害。”
唐周認為這樣誇獎的話語會讓陳星野高興一點，但是陳星野垂下眼眸，唐周在他的臉上看到了落寞的神態。這種神態看起來不像是這位冠軍如此傲慢的臉上會出現的，這個時候這種神態，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喪家之犬一樣可憐。
陳星野說：“我比賽失敗了。你騙我，你沒有看。”
唐周哪裡知道這樣的亞洲冠軍還能夠在節目中比賽失敗，畢竟節目中邀請的都是一些明星玩家和其他的一些電競隊，再怎麼說那些人也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怎麼會失敗呢？
唐周能夠感覺到他的落寞和失落，也不管好不好轉身，到底還是在這擁擠的空間裡轉身過去了。他仰著頭看陳星野。他垂頭喪氣，完全不像是那個在節目中意氣風發、輕慢冷傲的少年了。唐周安慰他說：“勝敗乃兵家常事——”
陳星野說：“為了捧那個明星，他們讓我們故意放水。我們不乾，結果故意弄了我們的設備，讓我們的設備失靈之後被迫輸掉比賽。一旦成為冠軍，被人冠以無上的希望，任何一點失誤和失敗，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更何況還是那樣對此一竅不通的明星——”
聽著他的話，唐周想要安慰他，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在他和他傾訴這件事時，唐周望著他沮喪難過的麵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就在這時候，唐周看到陳星野那暗沉的眼眸當中，亮光宛若流星一般劃過。
第392章 小演員23
這樣的他, 太讓唐周感覺到熟悉了。每一次這樣撫摸他的腦袋，他的神色就會是如此。唐周定定地看著陳星野，已經完全陷入思考和懷念當中, 他也在努力辨彆眼前這個人會不會是【他】。
也就在這個時候, 陳星野忽然伸手擁抱了唐周。被擁入懷抱當中之後, 唐周還是能夠感覺到他的難過與悲傷，心裡對他的遲疑, 也讓他沒有將陳星野推開，而是輕聲和陳星野說：“那你們還要繼續參加那一檔綜藝嗎？”
陳星野說：“隻有參加那一檔綜藝，我們才有足夠的資金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也才能夠和於吉公司解約。這是他們對我們的要求。”
唐周知道，其中一定有著比較複雜的資本博弈。唐周到底還是有些弄不懂這些東西, 不過聽起來還是比較困難的樣子。陳星野所在的電競隊必須強製性地去被要求做某件事，所以他們就不得不繼續錄製那一檔綜藝。
唐周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也知道現在他們電競隊奪冠之後，確實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 任何一點失敗都會被放大, 並且成為討伐的對象。不敢想象, 現在網絡上到底對他們有多麼大的誤解，甚至他們還不能夠站出來為自己說話。
唐周知道陳星野的無奈，於是就在這個時候讓陳星野擁抱他。希望這樣能夠給陳星野一些情緒上的撫慰。
不過這個姿勢不太舒服, 唐周的腦袋動了動, 看見在門外一片消失的衣角。唐周沒有多想, 隻認為是本來要來上廁所的人看見廁所裡兩個男人摟摟抱抱又嚇得退回去了。所以唐周就和陳星野說：“我們去外麵談談吧。在這裡抱著感覺好奇怪。”
陳星野將唐周放開, 兩個人走出廁所。唐周感覺陳星野還有其他的話和他說, 兩個人就走到另外一邊去。陳星野問唐周：“你和那個顧潮生——”他應該不太了解娛樂圈的事情，或許也是不太知道程廷章的名字, 於是就用電影裡的名字稱呼他，“是不是關係親密？”
唐周覺得他詢問這樣的問題有點冒犯，畢竟這樣突然問彆人的私生活，並且一直關心他到底有沒有男朋友，一兩次都在詢問——唐周忽然愣了愣，看著陳星野這凝望自己的眼睛，唐周怔愣地想道：他不會喜歡我吧？他不會真的也是【他】吧？
他沒讓自己愣神太長的時間，而是借此詢問道：“你為什麼會突然這樣問？”
陳星野說：“我看出來了在電影中那模模糊糊的光潔的軀體是你的，那被親吻的嘴唇是你的，赤/裸的脊背和胸膛也是你的，還有那展露一瞬間迷蒙的眼睛也是你的。我知道演員很容易入戲太深，所以我想知道——”
唐周又繼續問他：“你為什麼想知道？”
這個時候陳星野就緘默不言了。
唐周看見陳星野驟然沉默下來，剛才那種毫不遮掩的全然消失不見，像個被逼問的、不知所措的孩子。唐周心裡忍不住發笑，但依舊還是步步緊逼，說道：“電影還沒有播到最後，你為什麼會知道後麵的畫麵？我知道了，你已經將這部電影看過不止一遍了。為什麼要這樣一遍遍去看這部電影？能夠告訴我嗎？為什麼要在乎我到底有沒有男朋友？”
他緊緊凝視陳星野這樣一雙不斷躲閃的眼睛，他以為陳星野會被他逗得無地自容。他不過是逗弄他而已，讓他臉上露出那種羞赧的表情。
但是沒想到，就在唐周說完最後一句話時，陳星野那本來躲閃的眼睛卻又凝望了唐周的眉眼，像是有什麼決定已然在他心胸當中出現。所以他專注而又認真地凝視唐周，將那個藏匿於心的答案傾訴出來。
他說：“我喜歡你。”
唐周倒是沒想到這樣逗一逗，直接逗得對方更加堅定自己的心意，從而將自己的表白在此時說出來了。這樣猝不及防的答案讓唐周有些愣神，卻也依舊在唐周的意料之中。
因為唐周已經懷疑他也是【他】。
【他】無論換多少的身份，多少的皮囊，成為多少個不同的人，他們都從一而終地喜歡他、愛他。那麼唐周聽到這樣一句話，就根本不覺得意外了。隻是突然麵對這樣的告白，唐周就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
畢竟現在他還是在和程廷章談戀愛，如果知道這個世界還是像之前那樣，不止一個碎片，唐周也能夠儘早與他們相遇，並且認出他們來，唐周也不會那麼快就答應和程廷章談戀愛。隻能說現在的狀況確實很——麻煩。
現在陳星野說完這句話之後，隻是安靜地看著唐周，顯然他是想要得到唐周的回複。唐周似乎不給他回複也不行了。唐周不想讓他們難受，又不想讓他們互相知道對方的存在——這想法讓唐周看起來像個渣男。
但事實就是，確實這些人都是同一個人，而且如果他們互相知道對方的存在，到時候鬨起來，又是像前幾個世界那樣打來打去，然後影響唐周的任務。於是唐周就又搬出自己的那一套說辭了。
唐周這一次的說辭依舊是：“我最近想要往娛樂圈發展，還是更想完成我的事業，至於戀愛的事情，我應該不會先考慮。”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委婉的拒絕，隻是唐周的語氣太過輕柔，眼眸當中也沒有明顯的拒絕神態，這就會讓陳星野認為：“所以你對我也是有好感的是嗎？你並沒有拒絕我。你的眼神這樣告訴我的。”
到底還是被陳星野看穿了唐周那柔軟又充滿愛意的內心，麵對陳星野這樣的疑問，唐周卻也不能說什麼，隻能回答了一句：“是。”
陳星野的眼睛又宛若蘊滿了星光一樣閃閃發亮，他凝望唐周的眼神幽深而又熱情，唐周見到他這樣的眼神，忽然明白他想要乾什麼。每一次【他】想要吻他，他總是這樣的神態。
唐周說：“現在在外麵。”
陳星野並沒有說什麼，隻是用手壓了壓唐周的帽簷，幾乎讓人看不清他的麵貌了。唐周感覺到他好像真的很想吻他，在他低下頭來的時候，唐周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唐周將剛才的話再說了一遍，然後問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陳星野說：“我明白。我可以當你的地下情人。”
唐周徹底愣了愣，然後在心裡忍不住發笑。真不愧是【他】，麵對同樣的問題，給出的答案都如出一轍。可是他現在已經有程廷章成為他的地下情人了，要是再多了一個陳星野，先不說會亂套，他自己也應付不過來。
所以唐周想要說拒絕的話。但陳星野似乎知道唐周要說什麼，他很快就說：“地下情人需要你的同意，那麼地下追求者就不需要你同意了。而且你對我有好感，我的追求是不會讓你產生困擾的。”
反正無論怎樣，陳星野看起來就是要在唐周這裡——要一個名分？
他的眼睛緊緊凝視著唐周，似乎唐周不給予他一個讓他滿意的答複，他就不會將唐周放走似的。
唐周仔細思考了一下，“地下追求者”什麼的，應該確實不會給他造成什麼困擾，應付不過來的時候直接拒絕就好了。現在他被陳星野纏著，答應他這件事應該也沒什麼。所以在陳星野的凝視下，唐周點了點頭。
陳星野很高興。
唐周卻覺得，隻是答應了讓他成為他的追求者而已，怎麼高興得像是唐周已經答應了和他在一起似的。唐周見他高興得不得了，就笑著和他說：“有什麼好高興的。”
正說著，陳星野彎下腰身來。
猝不及防一張臉湊過來，唐周愣了愣，察覺到陳星野大概是想親自己，怔神地還沒有任何反應。忽然他的手腕就被攥住，將唐周拉得往後退了幾步，讓唐周腳底不穩，退到了一個人的胸膛裡靠著。
唐周轉頭看了一眼，看見鐘蘇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身後，也不知道剛才的事情他看到多少、聽到多少。隻是現在那看著陳星野的目光，確實極為不善，也沒有和唐周見麵時的那種和善親切了。
那邊的陳星野直起腰身來。一旦麵對非唐周以外的人，陳星野的眉眼之間就橫亙著那刺目的傲慢與輕視。這是獨屬於年輕人的神態，在陳星野的麵孔上根本就不違和。
感覺他們的眼神交戰了一會兒，唐周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但是還沒等唐周說些什麼，鐘蘇林就和唐周說：“我們先回去吧，重要的事情還沒有談。”他的變臉速度還真是堪稱神奇，上一秒麵對陳星野還顯得那麼凶，這一刻麵對唐周就笑得這麼柔和。
唐周被鐘蘇林攥著手腕往外走去，他忍不住回頭看了陳星野一眼，看見陳星野站在那裡，並沒有追出來。而此時唐周意識到，鐘蘇林好像和陳星野之間好像認識。
想要和鐘蘇林說些什麼，被鐘蘇林拉著走出影院之後，唐周忽然看見一個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站著。那不正是——已經去了劇組好幾天不見蹤影的程廷章是誰？
唐周想道：好像真的亂套了。
第393章 小演員24
忽然看見程廷章的瞬間, 唐周忽然就明白過來那句“這可不能你說了算，等我回來見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原來程廷章到底還是要請假出來見唐周一麵。
唐周現在想要拿起手機看看，程廷章是不是給自己發送信息了。然而還沒等唐周有任何反應, 那邊的程廷章不知怎麼的, 像是察覺什麼似的轉頭過來。唐周意識到鐘蘇林還牽著他的手腕, 這地方光線昏黑，其實這樣看起來, 與牽著手沒有什麼區彆了。
程廷章所看見的定然就是這個。
唐周將自己的手從鐘蘇林的手中抽出來。那邊程廷章也已經走過來了。程廷章由那邊走過來，就能夠稍微看清楚程廷章麵孔上的神色，倒也不是多麼凶戾, 隻是比平時嚴肅了一些。
唐周緊緊盯著他，不知道程廷章到底會說些什麼, 沒想到程廷章過來之後，所說的第一句話, 竟然是先對鐘蘇林說的。程廷章的目光也釘在鐘蘇林的臉上，他說：“這就是你叫我過來的目的？”
聽到這句話, 唐周先是懵了一下。隨後他將目光落在程廷章的臉上, 又落在鐘蘇林的臉上。這樣左右看看, 這兩個人像是眼冒火花似的對峙，壓根沒注意到唐周那探究的目光。
見鐘蘇林淡笑不語，臉上更是遊刃有餘的笑容, 再加上回憶起這鐘蘇林手底下的公司, 好像就是程廷章簽約的公司, 便可知道,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鐘蘇林是程廷章的老板。又想起剛才程廷章的那句話，原來是鐘蘇林故意讓程廷章過來的。
難道鐘蘇林其實已經知道程廷章和唐周的戀情？現在要走的是棒打鴛鴦那一出？這個時候, 鐘蘇林忽然說了一句：“以後周周也是我們公司的藝人了。你應該知道我們公司的第一條規矩是什麼。”
程廷章的目光直視著鐘蘇林。
他精湛的演技讓人看不出他到底是什麼樣的神態與情緒，但終歸不是很好的。唐周看到了程廷章那藏匿在黑暗裡麵，攥緊的手指。隻有唐周這個角度才能看清。鐘蘇林應該是沒有看到什麼的。
唐周想著這個，又去看程廷章。他覺得他應該說些什麼，但是又怕自己說話讓程廷章的處境更加不好，於是就將原本想說的話吞入咽喉中去。現在的鐘蘇林是資本，而程廷章隻是一個打工人而已。當然還是彆讓程廷章陷入兩難的境地比較好——隻是這鐘蘇林的態度有點奇怪。是警告程廷章不能談戀愛，還是——
“對了，我們還有另外的事情要談一談，既然你看過這一眼了，你就回去吧。畢竟你也知道，現在你所在的劇組到底有多麼重要。”說著，鐘蘇林又再一次牽起唐周的手腕，他又被鐘蘇林拉走了。
唐周轉頭看了程廷章一眼，還真是與那站在遠處逐漸遠去的陳星野一樣。他們站立在那裡，想要挽留，想要言語，最終卻是無能為力。這是他們的無奈。唐周想了想，還是掙脫了鐘蘇林的牽製，鐘蘇林的腳步一頓，他轉身來看唐周。
唐周凝望著鐘蘇林的麵孔，他認真地和鐘蘇林說道：“鐘先生。”他難得會用這樣嚴肅的聲音與人說話，卻也顯示了他的認真。他和鐘蘇林說的是：“我想我可能無法接受鐘先生的盛情邀請了。”
鐘蘇林的眼睛安靜地看著唐周。
唐周又繼續說：“我知道如果跟隨著鐘先生，並且在鐘先生的手下做事，會更容易一些，但是無論怎麼樣，我還是更希望我能夠憑靠自己的能力去做。我知道這可能有點異想天開，但無論怎麼樣，成功與否，成名與否，其實於我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我有我自己的目標與堅持，如果這條道路走不通，我會想另外的辦法。所以還是很感謝鐘先生對我的青睞——”
他停頓了一下說：“廷章是我的好朋友，好不容易他回來了，我還是想要和廷章談一談。”說著，看鐘蘇林沒有拒絕，也沒有露出彆的神態來，唐周就又對鐘蘇林禮貌地鞠了躬，隨後直接朝程廷章所在的位置過去了。
可以看得出來，程廷章原本隻是站在那裡要看他們遠去，可是在看到唐周再一次折返的時候，他的晦暗無光的眼睛當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當即閃爍起來。像是一簇永不熄滅的火光而熠熠生輝。
唐周朝程廷章所在的位置小跑著過去，倒也是沒看見，在他身後鐘蘇林凝望過來的那雙無聲卻又漆黑的眼睛。那雙眼睛當中所藏匿的萬千情緒儘在不言中，卻始終沒有被唐周看清。
唐周來到程廷章跟前後，倒也沒著急和他做什麼親密的舉動，省得又惹人家大老板不太高興。程廷章也是沒有著急說什麼，或者做些什麼，而是就這樣微微低著頭凝視著唐周。
見他這樣的神態，好像唐周無論說些什麼，程廷章都聽不進去，隻是不住地盯著唐周那因為說話而不動張合的嘴巴，於是唐周就知道程廷章想要乾什麼了。現在電影馬上就要結束，唐周到底是害怕有人從裡麵出來，就和程廷章輕聲說了一句：“我們回家。”
程廷章是開了車來的，兩個人上了車之後很快就到了唐周的家了。他們在這期間沒有做什麼出格的舉動，讓人看起來真的隻是像朋友一樣地相處。然而一旦將門關上，屏蔽了外界的所有眼睛。那吻就熱烈地降落下來，幾乎要將唐周吞噬了。
唐周感覺到了程廷章的害怕。也知道程廷章到底在因為什麼而感覺到害怕，他撫慰著程廷章的心緒，回抱著程廷章。最後程廷章輕輕吻著唐周潤紅的唇瓣，與唐周說道：“不要靠近鐘蘇林。”
他再一次重複了這一句話，他說：“周周，答應我好嗎？不要靠近鐘蘇林。”
唐周有點好奇他為什麼會這麼說，就問他原因。
程廷章說道：“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資本家，如果你簽約他的公司，他可能會給你資源，但是他要評判你對他的價值。如果你有價值，他當然會捧你，但是其中的水就更深。鐘蘇林暫且不會為了一個不確定性的藝人而實施保護。他隻是想要賺錢，你看他已經有了那麼多東西了，他還不滿足。貪婪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就連現在，他都想將你搶走。”
唐周撫摸著程廷章的臉，他和他說：“可是你已經知道我的選擇了不是嗎？”
“我知道。所以我很高興。你選擇了我。”他抱著唐周的腰身，緊緊擁抱著，似乎想要讓他們的血肉融合為一體。他不斷地啄吻著唐周的臉頰，將這樣熱烈而又細密的吻都落在唐周的臉上。
他和唐周說：“我可以幫助你開個人工作室，我在圈內也有不少的人脈，我可以幫你牽線搭橋。你不用擔心。不用到鐘蘇林那裡，你有更好的選擇。”
唐周笑著說：“還好你來得及時。”
程廷章也笑著說：“鐘蘇林大概是不確定我們之間的關係，隻是想要以此警告我。我本來今天請假想給你驚喜，但是鐘蘇林那邊已經盯著我了，我剛到合東，鐘蘇林就讓我到這個影院。看來他是想試探我。”
唐周沉思了一下問：“那你覺得他試探出什麼來了嗎？”
“不知道。”程廷章搖了搖頭，“大概知道了，大概不知道。但那又怎麼樣呢？你又不是他公司的藝人，他管不著你。”
一句“管不著”讓唐周忍俊不禁。兩個人相互抱了溫存一會兒，唐周和他說：“你的時間應該很緊吧？”
“嗯，過幾個小時我就要離開合東了。”
“真忙。”唐周揉了揉程廷章的耳朵。程廷章沒有說話，隻是用臉頰蹭了蹭唐周的手。最後他隻是說：“隻要能夠見到你一麵，就什麼都好。”似乎想到什麼，程廷章輕輕握住了唐周的手說：“如果你想拍電影，我可以介紹一位導演給你認識。你記得我之前獲獎的那部影片嗎？那部《存青》就是他導演的。他手頭有一個劇本，因為一直找不到滿意的演員，已經好久沒開機了。到底投資商有些著急，催促他趕緊開機，所以過幾天會有一個試戲機會。這位導演用過的演員不會再用第二次，很多新生代都有機會參演，你去嘗試一下，一定會進去的。”
程廷章笑起來，其中帶著一點不難忽視的驕傲，他說：“我們周周這麼厲害，一定能夠入選的。”
看他臉上這麼驕傲的神態，唐周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說：“可不要幫我把牛給吹大了。”不過唐周覺得程廷章說的這個是很好的機會，於是就繼續問道：“對了，你說的這位導演是誰？我想先去看看他的作品，了解一下他的喜好。”
“他倒是沒有什麼固定的喜好，要是為了迎合他的喜好而規範自己，會讓他看出來然後淘汰你的。”程廷章這樣說了一聲，還是將導演的名字告訴唐周了，“他叫宋頤。”
第394章 小演員25
唐周已經在試戲現場了。這是程廷章告訴他的一次試戲機會, 他當然會過來。
果不其然，這裡到處都是演員。他們看起來都極為年輕，還帶著學生氣, 看起來確實是新生代。試戲演員的隊伍排得很長, 幾乎曳到門口的大馬路上去。試戲的內容似乎不怎麼簡單, 每一個進去的，都要花費很長時間才能夠出來。
唐周早早就來到這裡了, 這樣的等待確實太過漫長，於是也就隻能盯著頭頂的樹葉發呆。那密匝的太陽光線從天空掉落下來，進入到唐周的眼睛當中, 讓他感知到一種陽光的熱度，而那正在含苞的鳳凰花在風的吹拂之下緩慢搖曳。聽到腳步聲, 又一個人從裡麵出來了，唐周和其他的演員都抬頭看去, 隻見這個人神色落寞，看起來失利了。
唐周還記得這人進去時, 腦袋昂首得像隻孔雀一樣, 這麼快就受到了打擊, 灰頭土臉地出來了。好像被什麼人狠狠批駁了一番。
唐周仔細回想了關於宋頤的資料。
這位宋頤，可以算是圈內的一個怪人，但也可以這樣說, 他是貨真價實的藝術家。他所拍攝的影片都極具文藝氣息, 他不管觀眾是否看得懂, 也不管彆人怎麼看待他, 他從來都是我行我素, 想要拍攝什麼就拍攝什麼，也從來不管資本的介入。這還要得益於他豐厚的家底, 要不然在現實麵前，哪裡能夠讓他這樣蠻橫。
他風格獨特迥異，但是又屢次能夠入圍圈內含金量不小的獎，甚至還能夠在國際上拿下另外的獎項。於是很多人不得不丟棄對他的偏見，繼續認真去觀賞他的影片。
這種藝術性電影始終會有不同的感受，但所有人對宋頤的評價都是清高——是真清高，也是真我行我素，遺世獨立。
比如之前程廷章和唐周說過，這位導演他從來不會將演員使用第二次，根據某一次采訪，宋頤給出的答案是：這個演員已經演繹了這個故事，他已經是故事本身，而不再是故事之外的演員。一個故事無法和另外一個故事融合。
即便這位導演性格古怪——但更多人還是傾向於藝術家就是性格有點奇特的原因，還是很多的演員每次都前來試鏡。因為在宋頤這裡，隻要能夠讓宋頤滿意，不管你是草根還是新人，都會用你。一旦出演了宋頤電影裡的的男主角，不說能夠獲得最佳男主獎，也能夠入圍，這位演員就可以一飛衝天。
很多人都會拿宋頤當跳板，但是他好像不在意。於他而言，好像就是完成自己的作品就足夠了，彆人的死活與他無關。
現在又一個演員從裡麵出來了。
是個長相五官都很標準漂亮的男孩，他是哭著出來的。眾人在這裡看著他，都以為他是受了什麼很嚴厲的批評，結果他抹了抹眼淚說：“宋頤說我長得醜。”
好好打量他，他在這一群演員當中算長得好看的，甚至還有其他演員的長相不如他，就算在宋頤的眼中不夠漂亮，哪裡又擔當得起一個“醜”字呢？
有人見此，原本信心不足就更加膽怯，甚至真的有不如這位演員長得好看的，走出隊伍，放棄這次的試鏡機會了。在這裡依舊還在等待的演員們，根據之前他們出來後說出來的評價，對宋頤進行了一個吐槽。
“又要長得好看，又要演技好，又要不許太瘦太胖，性格也要賢良淑德，精神氣也好。這到底是選演員，還是選天仙呢。”
之前聽說宋頤對演員也是十分嚴格，但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會嚴格成這個樣子。頓時在這裡等待的人到底還是有些焦躁。但他們即便知道如此艱難，還是沒有放棄，就是想要搏一搏的。陸陸續續有人進去，又陸陸續續有人唉聲歎氣地出來。
最終唐周進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麵等待了多久，隻是在進入這空間的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心情立即放鬆，而不像在外麵等待時那麼緊張了。這隻是一個非常簡單的空間，裡麵隻有幾張桌子連接成長桌，隨後那裡坐著幾個人。這看起來就像是麵試現場，不過這試鏡和麵試，又有什麼區彆呢？
唐周平緩了自己的呼吸，以一種安之若素的神態進入到裡麵去。這樣進去，才會看到原來在裡麵坐著的隻有三個人，坐在中間的那個清瘦英俊的男人，當然就是宋頤。
唐周在來之前就仔細看過宋頤的資料，宋頤的長相很好看，五官與臉龐都是極為標準的三庭五眼，隻是大概是搞藝術的，總是能夠在他的身上感覺到一種頹靡而又神秘的藝術氣息，頭發有點微長，卻又不是極為淩亂，看得出來還是打理整齊的。雙眸沉靜如水墨，看不出任何波瀾。
他麵無表情坐在那裡。唐周能夠感覺到自己進去之後，就被宋頤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似乎在看他的外形是否標準。比起坐在中間的宋頤，旁邊兩個人倒是顯得親切，其中一個人招呼唐周說：“來，快進來吧。”
唐周走進裡麵去，坐在靠近演員入口的那個人將一頁薄薄的紙給他。唐周沒來得及細看上麵是什麼，隻是感覺這張紙上的褶皺，就知道多少演員曾經觸碰過它。最後又因為它都被淘汰。看著上麵這始終留存著的，也證明著淘汰的痕跡，唐周心裡還是有些小緊張的。
周圍寂靜無聲，在這寂靜當中，所有緊張的情緒都上湧，唐周麵對著六隻看著自己的眼睛，忽然有點口乾舌燥。不過另外那邊的人倒是依舊笑盈盈地看著唐周，他說：“噯，你是小秦電影裡的那個演員吧。”
唐周就隻拍過一部戲，說的是哪部電影自然不言而喻。又聽他們親切地喊秦旭堯為小秦，就知道秦旭堯的關係好像和他們不錯。唐周點了點頭。
那個人又說：“本來還想著，要是真的找不到演員，還想去找你呢。你的沈拓真的讓人耳目一新，實在是讓人喜歡。不知道是師承哪位啊？”
他們看起來並不著急看試鏡，而是不知道為什麼開始閒聊起來。這句話問出來，給唐周遞紙的那位接了一句：“看起來像是周言老師的表演方式。這位小唐同學不會是周言老師的門生吧？”
“你真是糊塗了，周言老師好幾年都不帶學生了。怎麼會是周言老師呢？”
“說不定周言老師看這小同學頗有天賦，而且有幾番自己年輕的樣子，就同意破例收人家為徒。周言老師的性子就是那麼隨心所欲猜不透，你又怎麼知道人家是不是破例的。”
“哎，反正不會是周言老師，我看著啊，我覺得像——”
他們隔著一個中間的宋頤談論。中間的宋頤看起來也不著急，隻是繼續麵無表情地坐在中間，因為宋頤沒有說話，也沒有彆的舉動，他的目光就始終落在唐周的身上了。唐周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
見兩位笑容親切，性格和善，就知道說那些犀利評語的應該不是它們，而是那坐在中間和煞神沒什麼區彆的宋頤。見宋頤盯著他，唐周也不懼怕他，也盯著他。反正就算這次試鏡失敗了，他還有另外的機會去找劇本。沒想到這樣回盯了一下，宋頤率先將目光移開。
宋頤開口說了一句：“行了。”
那聲音聽起來還真是冷冷清清的沒有什麼人情味，如果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還真是宛若針紮一樣難受。怪不得好幾位演員出去都忍受不了差點哭了。
被說了一聲，那兩個旁若無人聊起來的人終於停歇下來，然後其中一位對唐周不好意思地笑笑說：“真對不起，我們隻是對你印象深刻，你的表演讓我們覺得很驚喜，就沒忍住說了半天。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們你是在哪裡上學的呢？”
唐周麵對他們這樣熾熱的目光，不知道怎的有點不好意思了。到底是怕他們覺得自己的表演沒有學術性和專業性，就隻能羞赧地說了一下：“沒有上過表演課。”
那兩個人都呆愣了。剛才兩個人因為他的表演到底是什麼派而爭論不休，現在這樣一句話顯得剛才他們的爭論就是徒勞無功。
還是最後宋頤說了一聲：“照著上麵演。”這樣寂靜的氛圍才徹底打破。唐周低頭去看手中的紙張。這一張薄薄的紙上沒有幾句話，怪不得演員們出來都麵露難色。唐周仔仔細細打量這幾句話，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畢竟隻是片段，不了解上下內容，也不清人物設定，就更加不知所措了。但是整理了一下心態之後，他又繼續思考了一下，最終將手中的紙張重新遞交過去，麵對三位的審視，唐周以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態說道：“我準備好了。”
於是唐周站立在原地，輕輕閉上了眼。再一睜開眼睛時，顯然他再一次成為戲中的人物了。
第395章 小演員26
那張紙上所寫的內容確實很少, 甚至難以從這樣的內容中探知人物角色。但是也並不是一點都探知不到，也就在唐周又再一次睜開眼睛時，他就成為他所理解的那個叫做林樾的人了。
他的目光是稍微呆滯的, 在凝望眼前的人, 似乎又不是在凝望眼前的人。仿若在透過眼前的人去窺視更加神秘而又美麗的東西。他的手攥住了對方的手, 於是手微微往前伸了一些。那個人比他高，所以隻能是這樣仰視的狀態去凝望。
他的手指有些扭曲, 像是在用力，又像是在泄力，從而不讓對方發現他這種古怪的攥緊方式, 也不讓對方發現他那迥異可怕的內心。即便他的扭曲展現在一隻手上，但是那雙目與神態依舊顯得很是溫柔和諧。他說出這樣告白的一句話：“我喜歡你。”
這樣的告白顯得情真意切, 言語當中的滿腔愛意將宣泄出來，來昭示他愛意的深厚。可是那個人似乎無情地拒絕了他。
那個人的手想要掙脫他的掌控, 可是林樾的手更加緊攥著他的手腕。原本所遮掩的扭曲形態，卻是再也沒有遮蔽, 用一種可怕而又駭人的力度和姿態去死死攥住對方的手。林樾的眼神依舊是柔和的、美麗的, 言語依舊是親切的、熱情的, 說的依舊還是那句話：“我喜歡你，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仿佛隻會機械性重複著短短一句話，這句話的末端, 已經呈現機械性的麻木。然而即便如此, 他臉上的神態, 依舊沒有任何的改變。欽慕、柔和、溫順。但他還是被拒絕了, 被舉起了那一隻已經用力而變得極為扭曲的手, 那個人說了什麼，他全部都沒有聽見, 那一雙眼睛看著對方。
依舊溫和，但又夾雜著對對方似乎是無理取鬨的包容和疼愛。
林樾的手被甩開了，被用了很重的力道，甚至讓林樾的身形不穩。他的臉稍微偏了過去，就在這個瞬間，藏匿在溫和假象之下的陰黑有一瞬間的展露，又很快消隱不見。那個人似乎走了，越走越遠，林樾依舊保持這個被甩開的姿勢看著他遠離。
然後林樾讓自己站穩，他舉起他的手來，以一個手持相機的姿勢，將那個人的背影框進自己的手指當中。林樾的臉上帶上了輕快的笑容。而就在這場表演結束之後，唐周的手指所框入的，就是坐在對麵的三位。
除了宋頤的神色未變之外，另外兩位都有些驚愣地看著唐周。當唐周將自己的手放下，並且向他們三位鞠躬致謝的時候，那兩位激動起來，和中間的宋頤說：“你看到了嗎？這就是林樾啊。這不是你想要的嗎？當初看到小秦影片裡的這個演員，我就說他可能適合林樾，你非不聽，現在看看，我的想法還是不錯的吧。”
他們看起來很激動，然而這份激動似乎並沒有傳遞給中間的宋頤。
宋頤的手裡拿著那張薄薄的紙，麵對周圍兩個人語言攻勢，他看起來依舊無動於衷。宋頤那雙冷靜而又孤僻的眼睛看著唐周，他說：“你是怎麼解讀林樾的性格的。”
這種麵試官臨時提問的情況，確實會讓人有些拘謹，不過唐周還是回答了一下：“因為多了一句‘你知道的’。這樣的重複可以說是一個很簡單的語言敘述，可能是緊張與無措而致使，也有可能是捫問，是對自己的懷疑以及對自我的說服。我也不敢保證是不是這樣，於是在這種解讀當中，我鬥膽試用了這種解讀，並且進行了表演。”
劇本中的很多其他東西，都會給人造成一定的誤解。
比如劇本中寫到的場景非常美，日光、鳳凰花、清風、唱片店的音樂等，都會給予人一種悠閒輕快的畫麵。似乎劇本中這短暫的告白，充滿了真切熱情的愛。被拒絕之後的失落讓主角在對方離去時，想要用相機記錄下對方遠去的背影。
這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這個片段是一個原本由緊張甜蜜的告白轉變為悵惘悲傷的挽留。
可是也如唐周所說，他在那個重複的瞬間，得到了兩個答案，兩相比較之後，即便劇本裡將環境寫得多麼美好，氛圍寫得多麼輕鬆，唐周還是選擇了他所認為的那一種。藏匿在美麗之下的腐朽枯爛，就是他想要演繹出來的主題。他將他所解讀的，用這種方式傳遞給他們明白。
最後得到的是兩位毫不吝嗇的誇讚，於是唐周知道自己的這個方式沒有選錯。但是無論怎麼樣，劇本是宋頤創作，他有最終解釋權，在看見宋頤如此冷淡如常的臉色時，唐周也不敢篤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
甚至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宋頤也沒有說出什麼話來，更是讓唐周的心裡有些忐忑不安。他直覺這可能讓宋頤不太滿意，他希望宋頤能夠給自己一個準確的答複。也可以像之前被罵出門的那些演員一樣，給予一些嚴厲刻薄的批評也可以，這樣他也就能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然而宋頤最終給出的答案隻是：“你回去吧。”
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隻是簡單的這句話，更是讓人摸不著頭腦。讓唐周以為自己的這次試鏡最終還是太有點自作聰明了，本來心情開始沮喪起來，見宋頤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宋頤身邊的那兩位依舊親切地對唐周笑著。甚至還用口型和唐周說加油，到底心裡還是好受一點。
所以唐周出去時，倒也不是失落了。
唐周走出這個屋子，外麵排隊的人也是用一種希冀的目光看著他。麵對他們的目光，唐周隻能無奈地笑了一笑，於是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唐周從那裡出來之後，和程廷章發了消息說：【辜負你的厚望了。】
程廷章沒回，唐周猜測現在程廷章可能在拍戲，也就沒有打擾。雖然之前唐周安慰自己可以不用在意宋頤的這部戲，可是宋頤的名號還有影響力確實會讓他更容易站在更高一點的位置，被更多人看到。
說到底無論怎麼樣，心裡還是有點失落的，他隻能努力去接觸彆的劇本和劇組，之前因為《潮生》上映，連續也有電話打過來，說是有劇本給他看不是嗎？他應該與那些人接觸一下。於是唐周就打算回去了。
這個試戲地點選得比較靠近大學城，看起來宋頤導演還是想要在學生當中挑選，所以將試戲地點定在了大學城周圍。今天又是周末，這一路上都是大學生。雖然《潮生》上映引起了一波對沈拓的討論，但是唐周認為他的影響力還不至於誰見到他都會認出他來。
唐周心情是稍微有些煩悶，就打算先沿著這種滿鳳凰花的林蔭道上緩緩散步而去。頭頂的鳳凰花像是燃燒的烈火一樣耀眼眩目，陽光裹挾著這紅色更是帶了一種熾熱的視覺感官。
忽然晃得唐周有些眼熱，眼眶就在這刺目的顏色當中微微發紅，他久久佇立了一下，想起劇本中的鳳凰花。忽然思考——為什麼是鳳凰花？
這個時候唐周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上被人輕輕用手覆蓋。唐周轉頭過去，看見了這一張年輕而又俊朗的麵孔。竟然是陳星野。仔細想想，陳星野確實是大學生，不錄製節目，或者不集訓的時候，他好像就是在學校裡上課。所以在這大學城看見陳星野其實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他的目光落到陳星野的臉上時，可以看得出來陳星野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凝滯，似乎發現了什麼，卻也沒有著急說。陳星野將他自己腦袋上的帽子又再一次拿下來，蓋在了唐周的腦袋上，帽簷壓低之後，稍微有些遮蓋唐周的眉眼。也隻有陳星野這個角度才能看清唐周的臉。
唐周的手稍微掀了帽子，唐周和他說：“上次你給我戴的那一頂，還在我家裡，還有你的衣服，我也還沒還給你——”他作勢要將帽子取下來，結果陳星野強硬地將手按在唐周的腦袋上。
陳星野的手很大，直接將唐周的整個腦袋扣住了。陳星野稍微低下頭在他的耳邊說：“你現在還沒有大明星的覺悟嗎？”
唐周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陳星野的冰涼的手指輕輕點在唐周的眼尾。陳星野垂著眉眼看他，輕聲問他：“怎麼哭了？”婆娑的樹蔭落在陳星野的身上，點綴著一種輕柔的微光。
唐周想起剛才的事情來，他其實沒有哭，大概隻是陽光太過灼熱，刺得眼睛有些難受而已，這可能致使自己的眼睛稍微紅了一點。卻被陳星野誤會是他哭了。
“我聽說那邊有導演在試戲，想要招一些年輕的演員，你是不是也去了。”他並沒有用疑問的語氣，看起來他已經篤定唐周去試戲了，而且也隱約猜測了唐周的試戲結果。
對於這個，倒是真實的，於是唐周點了點頭，卻沒有說另外的，因為他確實是去試戲，並且還失敗了。
第396章 小演員27
陳星野安靜地看著他, 隨後詢問唐周：“你接下來有什麼事情嗎？”
唐周仔細想了想，他本來打算和那些劇組稍微聯係聯係，但是覺得剛才的事情有點打擊他, 他想先休息一下, 等明天再說。於是就和陳星野說：“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 應該要等到明天了吧。今天還是想要休息一下。”
陳星野說：“我帶你去玩。”
唐周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確實滿心滿眼都是任務了。想著要得到更多人的喜愛, 於是拍了戲之後，他幾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小房子裡，做著自己的賬號自媒體。到現在, 其實唐周沒有怎麼來到這個世界好好地遊玩過。
現在陳星野帶他去玩，讓唐周感受到了彆樣的一種風味。更何況這裡是大學城, 很多有意思的東西確實都在這周圍。美食美景都環繞而起，陳星野隨便帶他走幾步, 就是一片熱鬨。因為任務，唐周許久都沒有如此放縱自己, 差點連自己最喜歡的熱鬨都給擯棄了。
現在重新回到人潮當中, 也感受到陽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溫度, 還有那周圍的歡聲笑語將他包裹，他久違地出現了一種於陽光之下生長的感覺。這讓他回憶起自己在外麵的軀體，他希望自己從遊戲裡出去之後, 自己的那一具軀體也能夠這樣肆意地站在陽光之下, 而不是被關在那個冰冷潔白的房間當中。
那麼於唐周臉上的, 這樣燦爛而又漂亮的笑臉, 就會被陳星野全然收於眼底。
每次見到唐周, 雖然他的臉上總是帶著笑，但是一旦與今日的唐周兩相對比, 就會明確地感知到，之前唐周臉上的笑容，似乎連帶著一些彆樣的負重之感。他似乎長久以來，一直都在為一件事而憂慮。隻有這個時候，他是將所有重擔卸下來，才讓自己露出這樣的笑容來。
這才是那無憂無慮，最為美麗純粹的唐周本人。到底要怎麼保留這樣的唐周呢——？
放他走吧。
腦海當中不知道為什麼想起這樣的話來。
陳星野呆愣愣地看著唐周的側臉。唐周正在舉著玩具槍設計架子上的小熊，因為並沒有射中，好看的眉毛正在蹙起。按照平時，他應該會上前去，直接拿過他手裡的玩具槍，幫他將那隻小熊拿下來。但是此刻他卻呆愣在這裡，而是迷茫於那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他腦海裡的聲音。
放他走吧——不，不能讓他離開。我愛他。我愛他，沒有了他我會死。
這樣的聲音充溢於他的心胸，再一遍遍告知他愛他，卻又隻能緊緊攥著他。這種聲音早已經隱約出現於自己的腦海，在第一次聽聞了他的聲音時，就有什麼東西擊中了他那孤高冷漠的心。
他那樣簡單的聲音，好像他手中的那支玩具槍，徹底將他的靈魂定在了那裡。然後就忽然明白一件事：他是他的愛人。
這樣的想法不會被唐周所知，在這個瞬間【他】產生了放他走的想法，卻又很快就又被陰暗地藏匿起來。
唐周現在已經沉迷於這種簡單而不用費腦子的小遊戲，手中的子彈都用儘也不能夠把那隻小熊拿下之後，唐周興致缺缺地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和陳星野說去吃飯的事情。
陳星野推薦了幾家好的飯館，唐周在陳星野的推薦之下，到附近的一家。
本來已經將菜點好，隻用等待上菜就好了，隻見從剛才起就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發呆的陳星野暫時離座，隻聽到陳星野說了一聲：“等我一下。”然後陳星野就離開，再一次回來時，他的手中就已經拿著那一隻之前唐周準備一舉拿下的小熊了。
唐周很驚喜，和陳星野說了謝謝。又禁不住對陳星野露出那樣極為純粹美麗的笑臉出來，到最後見陳星野還是有點奇怪地盯著他。唐周有些疑惑，想著今天他出來試鏡也沒有化妝，應該不至於臉上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吧。
這樣想著，陳星野總算回神過來，唐周就笑著和他說：“怎麼今天一直在發呆？”
陳星野沒有回答唐周的這句話，隻是問唐周：“接下來都不直播了嗎？”
因為拍戲的事情，唐周確實有幾天沒有直播了。於是唐周點了點頭說：“嗯。已經打算一直去拍戲了。”
陳星野說：“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停頓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又說：“我可以幫你，我爸爸他那邊可能有好的劇本。”
唐周還真是不知道陳星野的家庭情況，聽到這句話，唐周還有些吃驚：“你爸爸？”
之前聽陳星野為了解約，並且能夠有錢開他們自己的個人集訓工作室，那樣的綜藝也要繼續拍下去。唐周還以為陳星野是一個並不富裕，但是富有夢想的男大學生呢。怎麼現在聽起來，陳星野的家庭情況其實並不差的樣子。
大概是唐周驚訝的表情有些明顯，所以陳星野解釋了說：“之前我想要打遊戲，我爸爸不允許，說讓我打出個名堂來再說，不然就不要去找他。老一輩的人都是這樣的，認為這樣的職業並不穩當，所以那段時間我脫離了我爸爸，都是靠我自己打出來的。現在我已經奪得亞洲冠軍，我想他應該不會一直執拗地認為這職業不好。他涉獵很廣，娛樂公司也有，還購買了不少ip，挑挑揀揀，總是能夠從中挑出好劇本的。要不我幫你去看看吧。”
唐周正要說什麼，他的手機忽然就響了。唐周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是個陌生號碼，但還是接通了。那邊的聲音極為寂靜，但是對方的聲音宛若清泉一樣流瀉出來，清晰地進入到唐周的耳朵裡。
他說：“我們晚上見一麵。”
這樣的聲音唐周是熟悉的。因為就在不久之前，唐周就是被這一道聲音判定了“你先走吧”這樣一句不清不楚的話。
宋頤可能是從他的資料上知道他的電話號碼的，但是這句“我們晚上見一麵”，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是之前的試戲已經通過了？還是彆的什麼原因。唐周呆愣沉默了這樣一下，那邊的宋頤就說：“不方便嗎？我想聽一聽你對林樾這個人物的解讀。”
這樣一聽，就是說他有戲了。於是反應過來的唐周忙不迭說了一聲：“好的，有時間的。”
宋頤說了一個地址，唐周將這個地址記下。電話內容講完，抬起頭來時看見陳星野看著他，陳星野這時臉上出現一抹很淡的笑容，他和唐周說道：“看來是不需要我的幫助了。”
唐周的手輕輕撫摸小熊腦袋上的絨毛，也笑著和陳星野說：“你還是先想想辦法，要怎麼從那個公司出來吧。不用為我的事情擔心。”
好好玩了一天，並且好好吃了一頓飯之後，唐周神清氣爽。陳星野本來說要送他回家，但是唐周要去見宋頤，就隻能讓唐周自己打車過去。唐周根據宋頤給予的地址去了這個地方，看見這地方似乎是一片居住區。
都是一排一排的小彆墅，唐周過去的時候，周圍都靜悄悄的，隨著詳細地址找過去，唐周終於找到了地方。唐周敲了敲門，卻發現門是虛掩著的。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又在門口敲了敲，見始終都沒有回音，唐周就忍不住輕聲推開門走了進去。
本來過來時，就已經接近黃昏了，這裡麵的窗簾並沒有被拉開，除了夕陽將窗戶鋪染成橙紅色之外，其餘的地方被遮蔽了陽光，就顯得有些昏黑。在這昏黑之中，似乎有一個人坐在房子的深處，不知道在乾什麼。
唐周還以為這裡麵沒人，卻見宋頤其實已經坐在那邊，不知道伏案在乾什麼。另外一邊昏黃的陽光照拂在他的身上，另外一半身軀藏在陰黑的影子裡。明明在家，唐周敲門，他剛才不回答，還真是奇怪。
唐周想著，又往裡麵走了幾步。
感覺到腳底有東西，唐周就稍微低下頭去，看見地板上散落了不少的紙張，上麵似乎畫著什麼東西。在沙發角的陰影裡看不清。到底會擔憂自己將他的畫稿踩臟了，唐周就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
這樣撿起來，迎著陽光一看，才看清楚原來這上麵畫著的全是由宋頤畫出來的分鏡頭。可以看得出宋頤的畫技高超，寥寥幾筆就能夠把場景畫得惟妙惟肖。
分鏡頭當中的所有一切，都被收入眼底。掉落的花瓣，淋漓的鮮血，鮮麗的屍體——唐周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用鮮麗來形容。但是看著這些分鏡頭，大約能夠窺見這劇本之後的內容，搭配上這鏡頭的描繪，竟然有一種當場看了一部電影的震撼感。
“美的最終體現，隻有在極致之美被毀滅的那個瞬間。”
唐周忽然聽到了宋頤的聲音近在咫尺。唐周抬起頭來，原來剛才他看得太入迷，宋頤已經來到他的跟前了。在這裡陽光照射不到宋頤的臉，那稍微藏在的影子裡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唐周。他說：“你覺得呢？”
第397章 小演員28
原來劇本的最終呈現, 是對美的毀滅之欲，而不是美之下的腐朽枯爛。之前唐周所做的那一番猜測與演繹，與劇本的根本是完全不一樣的。他知道自己的表演出錯了, 卻又不知道此時宋頤將他找來到底是因為什麼。而此時麵對宋頤的疑問, 並且宋頤的眼睛安靜地看著唐周, 唐周也隻能先回答他的話語。不過麵對此時的宋頤，唐周回答的卻是：“對不起。”
這樣的回答似乎讓宋頤有些意想不到, 可以看見宋頤的眼神當中多了一些疑惑，但他卻沒有立即說出來。
唐周知道自己的表演是錯的，一時之間覺得非常羞窘尷尬, 覺得果然自己有點太自作聰明。然而宋頤似乎沒有覺察出唐周的羞窘，他和唐周說：“你跟我過來。”
唐周跟隨著他過去, 此時的夕陽已然要落入到山麓下去，也就比剛才更加顯得昏黑, 那一點夕陽，也隻能輕微照拂到他們的下半身了。在這伴隨著夕暉的昏黃之下, 唐周走向了剛才宋頤所在的書桌。
原來剛才宋頤落座在這裡, 是在完成最後的分鏡頭設計。
可以看得出來, 宋頤一直在為最後的分鏡頭不太滿意，所以能夠看見在這周圍的都是同一場景的廢稿。即便是廢稿，他也能夠將每一張都畫得極為精美好看。唐周看著上麵的畫麵, 還沒說些什麼, 那邊的宋頤伸手過來, 拿走了唐周手中的畫稿。
宋頤繼續說：“鮮花, 在凋零的時候才會呈現出一種極致之美。而這種極致之美的呈現, 卻也是生命毀滅的存證。在極美的狀況之下，毀滅美才會實現美的最終價值。”
他又開始和唐周講述一些聽起來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語。然而唐周隱約知道他在講劇本, 卻又不知道這些紛亂的話語與劇本的契合之處在哪裡。不過很快，宋頤又和唐周說了另外的話，讓唐周明白了為什麼宋頤會和他說這些。
宋頤接下來說的話是：“林樾愛的並不是那個人——那個人可以是女性，也可以是男性，以至於到現在我沒有規定那個人到底是誰，是什麼樣的外貌，是什麼樣的性彆，是什麼樣的形象。因為從本質上來看，林樾愛的本來不是那個人的本身，而是在本身之上美的體現。生命之旺盛、生命之蓬勃、生命之鮮活，於是林樾想讓這種美實現最後的價值，將這種美的價值體現得淋漓儘致。所有人都以為，林樾是真切愛那個人的，隻有你看得到林樾愛的另有其他。”
宋頤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呆愣地聽著這些，唐周又恍惚意識到，好像當時自己的理解是沒有出錯的——大體來說一個極為細節之處沒有出錯。
確實林樾愛的不是眼前的人，而是在眼前的人的身上看見另外的東西。隻不過那時候在唐周的心裡，美麗之下的枯朽才是最為關注的，所以呈現出來的表演就更加注重那方麵。
現在宋頤就這件事和唐周說道：“誠然當時你的表演有許多瑕疵，你並沒有和我創作的本源連接，但是你窺見了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點，隻是你更加關注於其他。不過你的理解，在我看來，已經比那些家夥們看得更加透徹了。”
雖然他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平淡，但是這種審判的語言還是不禁讓人覺得羞慚。但唐周知道，宋頤將他叫過來說這些話，就說明他其實和這劇本有機會的。
可是宋頤說的話卻又讓唐周有些遲疑，因為宋頤說的是：“我從來不是一個將就的人，現在那邊催得緊，我隻能繼續招募演員。我見過很多的演員，正因為不喜歡使用一個演員第二次，也就見識過不少演員專屬他們的獨特性。”
宋頤從書桌這裡走過去，他朝更加昏黑的地方走去，唐周看見他的身軀逐漸隱匿的更深之處，聽見了倒水的聲音，水壺氤氳的潮熱就在這地界四散開來。宋頤的聲音從那裡傳遞，他說：“在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我感知到了你身上一種奇怪的吸引力。”
那種遲疑又因為他這句話消失了。
他端著那杯熱水從那裡走過來。
夕陽已經完全消失了，在這地界裡完全陷入了黑暗，但好像宋頤並不討厭黑暗，甚至癡迷於沉浸在這漆黑當中將自己隱藏。不過隨著他的走近，唐周逐漸能夠看清楚他的麵容，也看得清楚那被黑暗所籠罩的屬於宋頤身上的一切。清高、頹靡、矜貴。複雜而又奇怪地交織在宋頤的身上。
他來到唐周的跟前後，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唐周。
唐周將東西接過來，發現是宋頤剛才接的那杯熱水。溫度並不是特彆灼熱，是適宜入口的熱度，在指尖擴散著溫暖。於是唐周覺得，其實宋頤並沒有外界說得那麼古怪，最起碼現在麵對他的宋頤，確實待他還是很不錯的。
宋頤邀請唐周坐在沙發上。
之前唐周的臂彎裡一直夾著一隻小熊，也就是不久之前陳星野給他拿來的那一隻。唐周坐下之後，隨意地將手中的小熊放在自己的身邊沙發的空位。看著在前麵不知道乾什麼彎著腰的宋頤。
等宋頤將東西弄好，唐周才知道宋頤一直不開燈的緣由，可能不僅僅是享受黑暗，還有他想要邀請唐周看電影的原因。
投影儀被打開，光線鋪在前麵這潔白的牆麵之上，讓畫麵開始緩緩清晰地呈現出來。於是在這光線的照拂之下，就直接能夠看清楚宋頤的全貌了。
他比之前在試鏡現場穿得更為隨意，比較寬鬆舒適地居家服，頭發有些淩亂。他轉過身來走來時，光線的直射，能夠更加清晰地看見他五官，在光線的描摹之下仿佛增添幾分濃墨。
他坐在唐周的身邊，突然發現沙發上有一隻小熊，大概也知道是唐周帶來的，他沒有說什麼。隻是將這小熊好好地擺弄了一番，讓小熊靠在他們中間，眼睛麵對著前麵，一副乖乖看電影的模樣。
看見身邊的宋頤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蹲在沙發前將毛絨小熊擺正，也看見他半張冷寂英俊的側臉，唐周覺得他這個舉動很可愛。
有一種奇怪的可愛。
唐周甚至在心裡忍俊不禁，要不是知道眼前的人是宋頤，可能是他將來的導演，他不能在此時肆意地笑出聲來，唐周還真想輕笑出聲。到底喝了兩口熱水，將那聲輕笑壓下去。隨後他的目光就全神貫注地去看宋頤給播放的電影了。
原來宋頤給唐周看的，是他自己拍的電影。
大概是想要讓唐周習慣宋頤自己的個人風格。
宋頤的個人風格特彆明顯，鮮明濃烈的顏色對比。那看起來像是一個個鮮活而又美麗宛若油畫的畫麵，那麼唯美漂亮，但其實在這美麗的畫麵當中，卻一直存有一種緩慢而又無序的情感延伸。
有些觀眾不喜歡宋頤，直言宋頤就是故作高深，節奏緩慢拖遝，故事沒有重點，無聊透頂，除了畫麵美之外一無是處。但也有人認為，宋頤的每一個鏡頭都十分有意思，也十分具有藝術設計性，並且故事畫卷緩慢地展開，與畫麵與之映襯和諧，並且最終的藝術性也會在適宜之時登上高峰。
顯然宋頤的這種風格，確實得到過很多認可，要不然宋頤的電影也不會得到這麼多褒獎。甚至因為他的畫麵呈現實在太好了，很多藝術學校都會截出他的電影畫麵而進行講解授課。
其實在來試鏡之前，因為程廷章告訴他，這是宋頤的電影，唐周就已經看過宋頤拍攝的這些電影了。現在宋頤給唐周所播放的這部《存青》，就是上一部宋頤拍攝的電影。
自從這部電影之後，宋頤很久都沒拍，要找到比較接近這段時間的電影，當然也隻能找出《存青》來看了。而且因為和程廷章談戀愛，在知道宋頤之前，唐周其實也是看過好幾次這部電影的，甚至能夠將裡麵的台詞與畫麵都記在心間了。
這部《存青》，其實講述的就是一個去蕪存菁的故事。主角的名字叫趙留青，標題在說的存青，其實就是映襯他的名字，也是在敘說要將趙留青更加樸實真摯的本心留存下來。看起來也像是在講述存菁的故事，但其實上最終存的是蕪。
那個為自己不斷努力奮鬥改善自我的少年郎，迷失在被社會秩序所規製的模範之下，他所謂立誌要做到去蕪存菁這件事，最終卻更加增添了蕪的泛濫與衝擊，讓趙留青徹底成為被極致規範之下的惡徒，成為被規範奴役之下的悲哀。這就是《存青》的故事。
當看完這部電影之後，唐周長久沒有回神過來，程廷章精湛的演技讓這個角色更加發人深省。隻要看過這部戲，就知道程廷章能夠拿到最佳男主角完全是預料之中。這部電影的製作，確實非常精致非常完美。
唐周也從這些電影裡麵，窺見了宋頤對任何一切精益求精的苛刻，就知道他肯定會對演員非常嚴格。這也導致唐周在來試鏡的時候非常的不自信，隻是沒想到，現在是唐周和宋頤一起坐在這裡，去觀看這一部電影了。
第398章 小演員29
雖然唐周將這部電影看過無數次, 到底在靜謐的環境當中，還是再一次沉陷進去。美麗的鏡頭畫麵在眼前宛若畫卷一樣鋪開，恰到好處的音樂唯美而又動聽。又因為是程廷章那張即便是塗黑也依舊俊逸非凡的臉, 劇情與台詞都極具美感, 唐周就又專心地去看這部電影了。
至於有的一些讓他記憶深刻的台詞, 隻因他記憶力好，那台詞已經被唐周深記在心。當某一句台詞出現時, 唐周無意識地跟隨著，將那句台詞和電影中程廷章的口吻一同訴說出來。這樣的舉動，似乎引起了宋頤的注意。
當唐周將台詞說完時, 餘光看到宋頤在看自己。唐周就轉頭過去，看見宋頤在這光線的照拂而顯得沉靜溫柔的眉眼。唐周有些不好意思, 覺得是不是自己打擾了宋頤看電影的氛圍。
結果就聽到宋頤說：“你已經看過好幾次了？”
唐周點了點頭說：“嗯。確實已經看過好幾次了。”能夠將台詞記得這麼清楚，完全不需要看著字幕, 就能夠將台詞一字不差地說出來，那確實是看過好幾次了。
唐周又說了一句：“我很喜歡你的電影, 也很喜歡你的字。”
《存青》這部電影的標題是中規中矩的仿宋體, 一種時常用在正規文件上的打印字體, 正好與電影中的社會規範相映襯。而其餘的某些屬於宋頤的電影，上麵的軟筆書法，好像都是宋頤自己的手筆。
而那軟筆書法, 正是之前唐周歎為觀止的秦旭堯電影上的題字——看得出來秦旭堯和宋頤的關係真的還算不錯, 畢竟宋頤還給秦旭堯題字。而這手筆, 又是唐周最早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在書法店看到的那幅練字。那幅練字, 到現在還掛在唐周的家裡。
當唐周對一件事格外喜歡，這樣的情感是遮掩不住也是極為真切的。情意就會被對方感知。
唐周興致勃勃訴說了自己的喜歡, 卻又見宋頤隻是看著他，不說其他的話。讓唐周猜不透宋頤的心思，不知道自己剛才哪句話會讓宋頤感覺到不太舒服，但是仔細看看，宋頤的模樣也不像是感覺到不舒服。
兩個人正在這裡靜坐著，唐周想著要不要找個話題打破這次寂靜，卻又聽到敲門的聲音。之前唐周進來時，倒是沒有將門隨手關起來，那門到底還是有點虛掩。
那人敲了門之後，就徑直進來了。還說了一句：“你怎麼又不開燈——”
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唐周卻想不起來究竟是誰的聲音了。看來這個人唐周與他見麵的機會很少，才沒能夠將對方的聲音記入腦海裡。不過正是這聲音到來，宋頤和唐周都因此轉頭看去，看到來人。
周圍昏黑，隻有投影儀發出來的光亮。這光亮也鋪設在了來人的身軀之上，能夠將這人的麵貌看得清楚。看到他的模樣，唐周才驚覺他是鐘蘇林。
原來鐘蘇林和宋頤也是熟識的。不過想想也是，娛樂圈的大人物圈子就那麼大，多多少少都會互相認識的。
這邊唐周有些驚愣，宋頤看了一眼之後無動於衷地又轉頭過去，那邊鐘蘇林看見唐周，也是有些呆愣，隨後便對唐周揚起笑臉來。
唐周還記得程廷章說鐘蘇林不是好人的事情，於是看見鐘蘇林露出這樣的笑臉來，唐周認為他不懷好意，也是轉頭過去，不再看鐘蘇林一眼了。看到唐周這樣的舉動，鐘蘇林發出了一聲輕笑。
他將手中的東西隨意放在桌上，隨後從那邊走了過來。他來到兩人的身後，他問道：“看來這就是你找到的新演員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來到沙發後麵，鐘蘇林將一隻手輕輕地搭在唐周的肩上。
這樣的舉動輕柔，隻是輕搭，沒有其他的舉止，倒是不顯得冒犯。隻是唐周確實和他不熟，又覺得他不是什麼好人，認為鐘蘇林這樣和他接近是不是要和他套近乎。以至於他問完這句話之後，無論是唐周還是宋頤，都沒有搭理他。
唐周偷偷看了一眼宋頤，敏銳地察覺到剛才宋頤心情還是不錯的，現在鐘蘇林來了之後，他的臉色好像就冷了幾個度。那燈光照拂過來，也不能夠柔和他的眉眼了。
看來宋頤和鐘蘇林的關係其實不怎麼樣。這宋頤這麼不喜歡鐘蘇林，鐘蘇林還要過來，不知道是不是有利益想圖。
那覆蓋在唐周肩上的手一直沒有離開，唐周想著，要不要想個理由或者想個方式直接將他的手躲開，這個時候一直保持沉默的宋頤說：“你先回去吧。”
這句話雖然沒有明確指出是和誰在說，但是唐周卻知道是在和自己說的。果然宋頤說完這句話，他轉頭過來安靜地看著唐周。他和唐周說：“有事我會聯係你。”
唐周知道有件事情他們想要單獨談談，他在這裡也不太方便，於是就點了點頭，唐周從沙發上站起來，鐘蘇林原本覆蓋在唐周肩上的手，也順勢滑落下去。唐周站起來之後，鐘蘇林說一句：“我開了車過來，我送你回去吧。”
其實唐周不太想讓鐘蘇林送他回家，他感覺鐘蘇林要送他回家，是要和他談簽約的事情。自從上次之後，鐘蘇林沒有再聯係過他，也沒有再談過簽約的事情，唐周卻覺得，一旦有機會和鐘蘇林獨處，他一定會和自己想方設法地說話，想方設法地談論簽約的事情。
唐周要說推拒的話，那邊宋頤說：“你讓你的司機送他回去。你留下來。”
像是徹底看透鐘蘇林的意圖和本質，宋頤不太客氣地直接攪了鐘蘇林心中的計算。
不過鐘蘇林似乎也沒怎麼生氣，也好像他進來之後，他的目光就完全落在唐周的身上了。現在也是如此，宋頤和他說話，他的目光也依舊是看向唐周的。
他的臉上帶著溫柔親切的微笑，他和唐周說：“那我讓老林送你回去。”
來這裡之前唐周是打車過來的，來到這裡之後才知道這裡比較偏僻，可能不太好打車。如果不是鐘蘇林親自送他，唐周倒是可以接受的。所以聽到這句話，唐周就點了點頭說謝謝。
唐周又和宋頤告彆了一聲。唐周以為按照宋頤的性格，他是不會理自己的，沒想到說完這句話之後，宋頤點了點頭，還“嗯”了一聲。隨後唐周就打算走了。
然而鐘蘇林話是這樣說，在唐周走出門口的時候，卻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隻見鐘蘇林笑著說：“最起碼要帶你去找老林吧。”
唐周沒說什麼，就讓鐘蘇林跟著出來了。走到外麵，唐周才想起來陳星野送給自己的那隻毛絨小熊，落在宋頤的家裡。不過過想也覺得不太重要，如果下次還能夠過來，再帶走就行。要不然還要和鐘蘇林多待一會兒。
果然唐周想得沒有錯，鐘蘇林和唐周出來之後，就和唐周談起簽約的事情。他和唐周說道：“在我這裡，我能夠給你很多的資源，這可以讓你更快地走入大眾視野，並且在短短的時間內打造成影壇新星。我知道你還是很期待機會，要不然你也不會來到宋頤這裡。我從來沒有見到過宋頤將人帶回家。不過宋頤也不是那種導演，他不會把人帶回家沒什麼好奇怪的。但是今天看見你在他的家裡，我有點意外。看來宋頤真的很喜歡你，那麼這個劇本就一定是你的了。你出演了宋頤這部影片之後，我會很快就給你造勢。你因為出演《潮生》而積累了一些人氣和口碑，再加上你做自媒體的時間不短，有很多能夠被粉絲挖掘的物料，很容易就會圈更多的粉。到時候——”
從出來開始，鐘蘇林就一直在和唐周說工作上的事情了。看來他是想要用利益來誘惑唐周到他的公司裡麵去。
之前程廷章說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資本家，唐周當時還暫且沒有看出來，看來是因為上次見麵，鐘蘇林沒有談及工作上的事情，就沒有什麼感覺了。這次鐘蘇林將他的打算與規劃，將他的操作與謀略都一一告訴唐周。唐周不得不佩服鐘蘇林在造星這方麵的能力，他規劃的行程滿而又都為下一步鋪墊。
但是唐周卻在這些計劃當中，隻是嗅聞到滿滿的銅臭氣味。他似乎以為，唐周的目的隻是為了賺錢。而正好，唐周也來到了地下停車場，唐周聽到鐘蘇林終於有了一個停頓的地方，於是趁隙就和他說：“謝謝鐘先生對我的青睞。”
十分簡單的一句話，就已經將態度表達得十分清楚。鐘蘇林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唐周。然後鐘蘇林輕笑了一聲，這一抹笑容就比之前更加增添了無奈。
鐘蘇林說道：“你還是很不喜歡我。我帶了滿滿的誠意想要見你，隻是沒想到今天你會在宋頤的家裡，我見到你，我就迫不及待想帶你到我那裡去。我剛才和你說的某些事情，是不是嚇到你了？”
第399章 小演員30
唐周聽聞了鐘蘇林和他說的那些, 其實也並不覺得奇怪。隻是唐周來到演藝圈，確實不是為了賺多少的錢，也不是要多麼大的利益。不需要像鐘蘇林說的那樣, 還要去參加那麼多的綜藝趕那麼多的行程給他打造什麼人設。
唐周的目的還是一如既往地簡單, 隻是獲得大家的喜歡而已。用他最本真的模樣麵對大家, 而不是用那被打造出來的完美精致形象麵對他們。他要讓大家喜歡的是他本身，而不是虛構出來的模樣。也不知道如果那虛構的形象出來, 那樣的好感算不算在自己的身上。
鐘蘇林所說的所有的一切，對任何一個有野心、有誌向的年輕演員來說，這些誘惑與利益都是致命的。隻可惜的是, 唐周並不是真的來這個世界當演員的。他有另外的選擇，不用真的深紮在這個圈子當中, 也有另外的選擇，讓自己能夠登上熒幕與舞台。他不是想真的當演員, 他隻是想回家。
他其實很理解在圈內混，確實會有不少操作, 他也不會就那些操作說些什麼。但是這確實並不是唐周所追求的, 本來唐周就是一個怕麻煩的人, 於是麵對鐘蘇林和唐周說的這些，唐周就顯得無動於衷。
當鐘蘇林將這些話說出來之後，唐周也依舊沒回答什麼, 這又給鐘蘇林傳遞了一些信息。鐘蘇林這樣聰明敏銳的人, 當然更能夠清晰知道唐周的意思, 鐘蘇林不再說些什麼了。隻是他臉上的失落與落寞是十分明顯的。
他帶著唐周去找他的車, 並且拉開車門讓唐周坐進去, 他後來所說的話語，隻是和司機說明要將唐周送到哪裡去的囑咐, 最後鐘蘇林與唐周說了告彆的話。
鐘蘇林看起來情緒低落，卻也努力露出笑臉來給唐周告彆。唐周當然不會打人笑臉，也對鐘蘇林露出笑容來，回應了他的告彆。最後唐周終於能夠從那裡出來。
這樣一天下來，唐周其實已經很累了。
回到家之後，唐周隻想癱在床上直接睡了，要不是打算好好洗漱一番，他可能就直接睡過去。唐周還是強打起精神來，洗了澡回來之後，看見程廷章打電話過來。
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很晚了。
看來程廷章今日的拍攝任務很緊張，這個時候程廷章才能夠有時間回複之前唐周發給他的信息。唐周趕忙接了。
程廷章打的是視頻，唐周也想看看他現在是什麼樣。唐周懶懶地趴在床上，看見程廷章還穿著戲服，明顯才從片場下來，他身後看著還挺熱鬨的，燈光明亮、人聲喧囂。
程廷章一看唐周這打扮，立即用長長的戲服袍子遮擋住，又趕緊加快了步子往自己的車子走去。
唐周見他一副做賊似的表情，覺得很好笑，就笑著說他：“你這是乾什麼？”
程廷章帶著手機急匆匆回到自己的車上去，才將袖子放下來。這裡倒是靜悄悄的，應該沒有什麼彆的人。程廷章看著手機裡那帶著笑容的臉說：“我這樣的周周，可不能被彆人看見。”
唐周疑惑地說：“我這樣的？我什麼樣？”
他去看了看自己，隻不過是因為洗澡出來，還沒來得及換上睡衣，又因為隻是一個人住，他就隨意一些，出浴室的時候隻穿了條褲衩。接了電話之後，就趴在床上和程廷章打視頻了。
程廷章的手指點了點手機屏幕上唐周的額頭，像是也能夠觸及唐周的額頭似的。他問他：“怎麼不穿衣服？”
唐周聽到他這麼提醒，去看視頻右上角的小窗，發現在他的角度看，他確實什麼都沒穿。唐周說：“我穿了，要不要給你看看？”
說著就拿著手機開始坐起來，那一片白花花的肌膚在燈光與水光的映襯之下更是白得炫目。程廷章連忙說：“好好，我的乖周周穿了，快把被子蓋上，小心感冒了。”
唐周坐起來之後，將被子過來一卷，讓自己卷到被子裡當一個蠶蛹。小蠶蛹唐周繼續舉著手機和程廷章打視頻。
程廷章問他：“今天去試鏡了？是不是結果不太好？宋頤確實對演員挺嚴格的，這一次他的劇本好像早就寫好了，隻是一直找不到他想要的演員，所以到現在他都沒有開拍。”
聽程廷章安慰他的這語氣，唐周才想起來，自己也沒來得及和程廷章訴說試鏡結果的事情。唐周就逗他，故作難過的模樣，皺著眉說：“那要怎麼辦呢？”
程廷章連忙輕聲說：“我有好幾個導演的聯係方式，也知道哪些劇組在招人，要不要我——”程廷章迫不及待地說著這些，唐周見他表情很有意思，忍不住偷偷地笑，然而還沒笑一會兒，就看見又來電話了。
這樣一看，是陳星野。應該是擔心唐周回家的情況，所以想過來問問。可是這邊和程廷章打著視頻，怎麼去接呢？還沒想到辦法，又看見一個電話打進來了。陳星野的是聊天軟件的電話，另外一個是手機本身的通話來電，雖然唐周還來不及給宋頤備注，但是這號碼唐周眼熟，一下子就認出來是宋頤的了。
唐周一時間忙得暈頭轉向，左右衡量，覺得宋頤打過來，應該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就把男朋友和追求者的電話都掛了，去接宋頤的去了。
宋頤說：“我已經把劇本發到了你的郵箱，你可以看看。接下來的日子，我要去招募其他的演員並且指定拍攝場地，我會通知你開拍的時間。”聽宋頤這些話，他是真的把唐周定下來了。
要不是對方是宋頤，唐周肯定遮掩不住高興，要像個小孩一樣歡呼起來的。但也是憋住了，隻和宋頤說謝謝好的之類的答複。宋頤又囑咐了一些其他的，唐周都一一認真去聽。
他說現在唐周的形象很好，不用刻意節食，但也不能太過放縱，到底還是要稍微克製一點飲食。又說劇本有點長，唐周要飾演的是主角，還是希望唐周能夠仔細讀一下。如果將其他演員定下來，會和其他的演員進行劇本圍讀。這些話囑咐下來，不知不覺就打了三十分鐘的電話，等唐周和宋頤掛了電話之後，再去看另外那兩位。
一位陳星野隻是發消息詢問他是不是安全到家了，一位程廷章發消息問他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和宋頤倒是清清白白的，唐周不覺得有什麼。但是知道陳星野喜歡他，也知道陳星野也是【他】，明明知道是同一個人，唐周還是在這個世界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不過天知道，為什麼三個人會同時給他打電話。又想想不知道這個世界裡有幾個【他】。
麵對【他】，唐周當然是十分樂意和他見麵並且接觸的，就是擔心他們互相知道對方，又不能輕易接受，要不然鬨起來那還真是天翻地覆。上個民國世界，那幾位還真是想著辦法把對方往死裡整，還會影響他的任務。
隻是一個陳星野，就讓唐周顯得有些忙亂了，要是再遇到另外的那些，還真不知道唐周要怎麼去處理。
唐周又趕緊回複兩個人的消息。
給陳星野回複他已經安全到家了，不用擔心。又給程廷章說宋頤給他打電話了——原本還想逗逗程廷章，現在唐周也沒心情了。
兩位的打字速度都很快，陳星野更不用說，一個打遊戲的，要說什麼立即就發了過來。這邊才回複了程廷章，陳星野就問試鏡的事情怎麼樣，那邊程廷章發來消息恭喜，還發了很多表情包，又問試鏡結果怎麼樣。
而唐周打字速度很慢。
十四歲得了病住院之後，一開始醫生不願意讓唐周怎麼接觸電子設備，是因為唐周得的好像是輻射病，輻射病在他的那個世界，是一種很罕見的病症。因為受到外界能量影響而引發的身體機能衰竭。
他起初的身體很虛弱，不能接觸其他帶有輻射能力的電子產品，接受治療一段時間後，才慢慢好轉起來，稍微能夠玩一些。唐周實在太無聊了，除了看書，想要玩點遊戲。但是也沒能玩些什麼，身體虛弱加上反應速度慢，競技類遊戲不適合他。隻能玩單機遊戲，一開始玩很簡單的小遊戲，後來發現有文字類冒險遊戲，從懸疑玩到戀愛。
正逢市場上戀愛遊戲泛濫，唐周在那病房裡玩了不少的戀愛遊戲，所以當看到玩家內測招募的時候，又見到上麵說隻要能夠內測通關，就會給予玩家巨額獎金，還能幫助玩家實現一個願望。而當時唐周的生命似乎快到儘頭了，他有一場手術還要做，那要花費很多的錢，他想著就算是騙人的，他也想試一試，於是就報了名。
總之，唐周接觸電子設備的時間不多，打字速度真的很慢，這樣兩個人都發消息過來，唐周又忙不過來了。
見兩個人問得都一樣，將內容編輯好之後，就複製粘貼給另外一位發過去。隻是又剛巧一直沉默寡言、從不說話、幾乎被唐周遺忘了的榜一，突然給唐周發消息，唐周以為是程廷章，就把複製好的消息發給對方了。
第400章 小演員31
唐周忙著回複陳星野, 畢竟陳星野打字真的太快了，一時沒注意。直到看到備注為【榜一】的消息跳出來說了一句：【你要去拍宋頤的戲？】唐周才驚覺原來自己的消息無意之間發給彆人去了。
唐周趕忙又去看，看見榜一給他發來的第一條消息是：【我出國了一段時間, 現在才知道, 你已經不直播了嗎？】這是唐周加了他之後, 他說的第一句話。
之前兩人還發錢退錢搞來搞去，榜一忽然消失了一段時間, 沒有再給唐周發錢了，原來是出國了一趟。看著已經將試鏡過程還有試鏡結果都詳細發過去，唐周有些尷尬窘迫, 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和他說是他不小心發錯了。
對方說：“沒關係。”然後他又問：“什麼時候開拍？”唐周說不知道。
他又說：“你的沈拓演得很好。”唐周和他說謝謝。
對方沒有再回複什麼了。唐周等待了一會兒, 見他沒有再說什麼，又去應付那兩個打字機。搞了好一會兒, 唐周是真累了。把那邊的陳星野回複完。程廷章說要繼續和他打視頻，唐周就和他打, 說了一會兒話, 唐周實在困得不行, 便昏沉沉睡去了。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聲音的程廷章仔細一看，瞧見唐周側躺著，手機被唐周繼續用手掌輕輕地攏著, 就隻能看見唐周已經閉起眼睛來, 就這樣沉沉睡去了。漂亮的眉眼顯得極為柔和, 闔起來的眼睫似乎還閃耀著光的淺躍。
程廷章凝望著那睡顏, 情不自禁伸手去撫摸。去觸摸這手機屏幕當中, 被框在裡麵的麵容。思念從心底深處泛起來，鑽起絲絲縷縷的苦澀, 卻又夾雜著無法忽視的甜蜜，直叫人心澀難耐。
他凝望著熟睡中的唐周，卻也舍不得將手機放下退出通話界麵，最後卻也隻能說一聲：“晚安，周周。”
唐周知道自己又在打電話的時候睡著了。彆的人他倒是會說聲對不起，麵對程廷章的包容和溫柔，他早已經無法無天了，還抱怨程廷章怎麼不關閉通話界麵，讓他早上起來手機都沒電了。那邊程廷章趕緊說對不起，說下次不會了。
唐周也不過是向他撒撒嬌而已，其實也不是怪他，很快就又兩人親愛了兩聲，就自顧乾自己的事情去了。唐周待在家裡，就開始仔細鑽研宋頤發過來的劇本。
宋頤發過來的劇本名叫《失序日誌》，與標題中的日誌相映襯，劇本的場景轉換有時間標識。這看起來像是一篇主人公視角的個人日誌，隻是用畫麵來呈現。一開始看起來像是一些瑣碎繁冗的小事，將很多事情娓娓道來，看起來毫無重點，雜亂無章，這確實是宋頤的風格。或許是考慮到這一點，宋頤總會設計出極致美麗的畫麵呈現，來中和這一點冗雜的故事情節。
林樾是一個自由攝影師，他的日常生活顯得清貧，又或許可以說，他根本就不在乎矯飾的富貴與精致。他還是比較喜愛端著手中的攝像機到處進行拍攝，他的生活日複一日，正像他的神態也是日複一日，似乎沒有什麼能夠激蕩他那岑寂空洞的內心。
一旦他的麵貌之上出現彆的神態，那絕對與發現美的事物有關。他會興致勃勃將美的事物拍攝下來，將他認為美的那一刻記錄在自己的相機當中，然而當那一刻的美被他費儘力氣拍攝下來之後，他的靈魂似乎也宛如那被框在照片裡的事物一樣被框在其中。他那浮泛起漣漪的靈魂深處，又再一次回歸了平靜。
直到他接到客單，要求幫藝術學院的舞蹈學生們拍攝一組宣傳照，林樾前往了那所藝術學院，遇到了一位藝術生。這位藝術生在他的視野和攝像機之下，展現了一種無時無刻不存在的美麗，這深深震懾了這位終生都在追求美的自由攝影師的心靈。他陷入了癡迷、陷入了癲狂。
他向這位藝術生表達了自己的愛。藝術生純白的世界裡，闖入了這熱情紅豔的情感，像灼紅的鳳凰花。於是他們陷入了愛情。他們看起來像普通的情侶一樣，讓鏡頭裡捕捉的都是愛人的身影。他們似乎陷入的是一場毫無雜質而又純粹的愛情。
在這充滿愛的鏡頭之下，林樾給藝術生拍攝的一組照片讓這位藝術生一舉爆紅網絡，讓其有了更新的發展。藝術生不會忘記自己的愛人，但也想要站上更為明亮的舞台，他們相互擁抱著躺在林樾小小的工作室裡。計劃著一同追夢，期盼著更為美好的未來。
林樾的攝像機也一直追隨著他的愛人，讓他的愛人盛開綻放到了極致，呈現最為鮮麗璀璨的模樣。這種美總算在長久的綻放當中開始褪色了，林樾鮮活生命的根源，靈魂顫抖的本質即將緩慢地逝去。他明白沒有什麼東西足夠永恒，包括美也是。對於美的追求達到最後一個層次——強烈的毀滅之欲。在極致美的瞬息造成一種極致絢麗的毀滅……
唐周看到這裡，他久坐不動，許久都沒有回神過來。他呆愣著，時間似乎變得格外的漫長，直到聽到窗欞之上，野鳥莽撞地飛來而發生的碰撞聲響，才讓唐周回神過來。
唐周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帶著劇本，按照昨天的記憶，去找了宋頤。現在時間還早，整個街衢之上籠罩一股專屬於晨早的潮濕水汽，唐周站在宋頤的彆墅前，猶豫不決。舉起想要敲門的手，又放下。舉起想要敲門的手，又放下。如此反複。
直到有人打開這一扇緊閉的門，唐周在溫暖的晨陽當中，看見宋頤被照拂得如此輕柔清淺的眼睛。宋頤沒有詢問唐周為何而來，隻是和唐周說：“進來吧。”
相比較於宋頤忽然給他開門，最讓唐周感覺到驚訝呆愣的是，就在剛才他所見到的宋頤臉上的淤青。那看起來不像是什麼意外造成，而像是有人蓄意攻擊。
等唐周再一次走入裡麵去，他看了看這混亂的室內，強烈懷疑在不知道什麼時候，這裡經曆了一場無情的摧殘。唐周還記得自己離開時宋頤家的模樣，雖然那亂扔的畫稿讓整個地麵看起來亂糟糟的，但也還算得上整潔。
可是現在那被殘忍摔碎的玻璃杯、被無情砸倒的椅子、被漠然踐踏的畫稿，都在昭示著這裡發生過一場暴/亂。原本唐周心裡所有的情緒，在看見眼前這一幕時，徹底凝滯了。那邊的宋頤走過來，又在唐周帶著涼意的手裡塞了一杯溫水。
唐周這才回神過來，繞過滿屋的狼藉，還沒等唐周詢問他什麼，宋頤問道：“吃早飯了嗎？”
他問得猝不及防，唐周下意識地回答了一聲：“沒有。”然後就能看見宋頤隨意將被摔在地上的凳子踢開一些，拿出櫃子裡的吐司片，再把烤吐司機擺正，插上電源，將吐司進行烘烤。又繞過被砸在地上破碎的盆栽，打開冰箱，從裡麵拿出牛奶出來進行加熱。
整個地方都不好下腳，唐周沒有走進去，隻是站在這裡，安靜地看著宋頤的所有舉動。這周圍看起來太糟糕了，唐周猜測宋頤會不會心情不好，還是不惹宋頤心煩更好。隻見宋頤做完這些，說道：“是因為劇本來找我的吧？”
唐周回答了一聲：“嗯。”
宋頤將烤好的吐司拿到盤子裡去，他說：“什麼醬？”
唐周以為宋頤在說的是劇本，這樣一句話讓唐周反應不過來，隻能呆愣地“啊”了一聲。宋頤站在那裡，轉頭過來看他。他穿著一件寬鬆柔軟的黑色睡衣，更加顯得他整個人有一種奇怪的孤僻之感，但淩亂的頭發和臉上的淤青，卻又讓他增添了幾分溫善之意。他稍微側身，將他麵前的一大排花花綠綠的果醬展示給他看。
“你喜歡酸一點的，還是甜一點的。”
“甜一點的吧。”
“嗯，果然甜一點的食物會給人帶來好心情。用草莓醬怎麼樣？昨天剛買的，還很新鮮。”
“都可以。”
“要全部塗滿嗎？”
“不用。”
這樣奇怪的對話就結束了。宋頤端著塗了果醬的烤吐司和熱牛奶走過來。他將唐周手裡的那杯熱水拿走，換成了這杯熱牛奶，又在唐周的另外空蕩蕩的手上塞了烤吐司。宋頤又問：“已經沒有彆的能吃的了，你會覺得很簡陋嗎？”
唐周說：“沒有——”他話還沒說完，又見宋頤自己去櫃子裡翻了兩片吐司出來，這次沒烤了，而是隨意抽了兩片。用勺子挖了一大勺果醬，將吐司塗得滿滿的，然後叼著吐司從那邊過來。宋頤說：“會覺得很意外嗎？”
他說話好像一直以來都沒頭沒腦的，唐周忽然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不過宋頤又自顧說了，他說：“昨天鐘蘇林爭著要讓我給他演劇本裡藝術生那個角色。我不同意，然後我們打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