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子洗完澡,用毛巾包裹住濕漉漉的頭發,滴滴答答水珠滾落在地板上,腳丫子踩上去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麻倉葉王伸手招她過來,按住腦袋上的毛巾:“頭發沒擦乾,亂跑小心頭疼。”
奈奈子乖乖坐下來,讓師父給她擦頭發。
師父可溫柔了。
手指長長的,手掌大大的,正好蓋住整個小腦袋,從左到右,從前到後,擼擼幾遍,奈奈子舒服的就像小貓崽子一樣,喉嚨裡溢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啦。
“師父呀,這邊也要。”
貓貓翻身,露出另一邊濕漉漉的頭發,乖巧順從的揚起脖子,坐在回廊下,晃動著一雙雪白可愛的腳丫子。
回廊下的野草生長的很快。
上個星期爺爺剛除過草,這周重新長出來,飛快竄高,隨著夜風晃動著枝椏,調皮極了,輕輕撓過奈奈子的腳心。
麻倉葉王擦拭另一邊的頭發,濕噠噠的烏發在月光下散發著沉沉柔順的光澤,像一塊吸飽墨汁的香墨,幽香神秘,漸漸吸引住他的目光。
“奈奈子,不喜歡光源氏嗎?”
奈奈子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不喜歡。”
麻倉葉王頓了頓:“為什麼?”
奈奈子扭頭扯到自己頭發,疼的小小聲抽氣:“師父呀,光源氏除了臉,還有彆的長處嗎?”
注意到小姑娘頭發疼,陰陽師鬆開手的一瞬間,指尖又有些留戀的勾住發尾,繞在尾指上趁頭發主人不注意,偷偷打了個小結。
“光源氏出身皇族,有享之不儘的財富,本身憐香惜玉,有惜花的美名,其春之殿女君紫姬更為平安京女眷的表率……兼之擅長吟詠和歌,貌可與日月同輝……”
光源氏在平安京女眷中是頂好的交往對象。
平安京的貴族女性可以走婚,意思是兩者看對眼了,晚上來我家睡覺,睡滿意了就結婚,睡不滿意各奔東西,生了孩子跟女方姓,當然也有男方選擇要孩子撫養權的。
這點,奈奈子在曆史書上讀過,為之深深羨慕。
“師父,我不喜歡天天對我念酸和歌的男人,我有手有腳,一拳能打死九頭牛,就算得罪了光源氏,我大可以去深山老林天天捕獵過上好日子,根本不需要他的錢財,再說美貌,師父呀,日後的我定然會比光源氏更加美麗,我可以日日照著水鏡欣賞自己的美,總好過欣賞一個內在汙濁的皮囊呀。”
奈奈子轉過身,小手按住師父的手臂。
她完全沒注意到,隔著薄薄的布料,手掌心下陡然緊繃的肌肉。
她像隻慧黠的小狐狸,衝自己長輩可可愛愛的笑起來,狡猾又活潑靈動極了。
麻倉葉王眸光沉沉:“那麼,換個人選,五條淶?”
奈奈子卡頓了一下,歪歪頭:“大屁股?白白的?看起來很好生養的那種?走婚可能會考慮一下下吧。”
麻倉葉王頓了頓,似乎不願意提起某個名字,提起來叫他牙疼的很,偏偏那人之心,路人皆知,不屑於掩藏,恨不得昭告天下。
“安培晴明?”
“咳咳咳。”
奈奈子腳一崴,差點滑倒師父懷裡。
好在師父眼疾手快,穩穩扶住她肩膀。
奈奈子憂慮的,小老太太一樣的歎氣:“師父呀,我今年十一歲,不是八十一歲。”
麻倉葉王:“???”
奈奈子皺起鼻子,可愛極了:“晴明先生一肚子壞水,心眼子加起來比池塘裡癩蛤蟆身上的膿包還要多呢,跟他在一起,那我豈不是成為他取樂玩笑的對象嗎?噠咩噠咩。”
奈奈子順口說了一句:“我找他還不如找師父你這樣靠譜的呢。”
麻倉葉王臉色微沉,本該訓斥的話,到了嘴邊,莫名其妙變成了一句輕飄飄的不許胡說。
陰陽師那顆冷硬薄凉的心呀,無可忽視的在那句不如找你這樣的話裡,突兀的,蓬勃有力的,亂跳了一下。
奈奈子被師父的臉色嚇了一跳。
小姑娘哼哼唧唧:“不胡說就不胡說嘛,我師父是天底下最大的大頑固。”
麻倉葉王懶得說她,誰在巷子裡,左一聲右一聲“師父最好啦”“師父天下第一好”“我最喜歡師父啦”拍他馬屁的?
小姑娘家的心思,就像夏日裡的天氣,說晴天就晴天,說變臉就變臉。
叫陰陽師罕見地感到棘手。
自創超占事決略的難度,遠遠不及猜奈奈子的心來得令人頭疼呀。
麻倉葉王起身,把打濕的毛巾放回去。
正站起來往回要走,浴衣下擺傳來一股堅定的力道,霸道又肆無忌憚的不許他走。
青年低下頭。
嬌小身影在地板上滾動幾下,一個大大翻身,探出纖細小手,調皮的抓住深藍的布料,如墨般的長發瀑布般鋪散在身下,揚起的小臉接盛灑落而下的月光,肌膚細膩而潔白,泛著粉色的嬌嫩,就像一塊沁出胭脂紅的軟玉,盈盈清澈的眸光裡,含著瀲灩波光的月色,幾根攀爬上枝頭的葡萄藤隨著晚風徐徐晃動,葉影揉碎她眼底的波光,宛如一汪清澈純粹,吸引著觀望者的湖麵。
奈奈子……
好像不知不覺裡……
正在蛻變長大。
蛻變到令麻倉葉王每看一眼,都心驚晃神的美麗。
“師父呀~~”
拽著他衣裳的姑娘歪了歪頭,嬌軟甜甜的聲音,恨不得往人心裡灌摻了薄荷葉的甜水,拉長的尾音,糯糯的,帶著不自覺的撒嬌。
幽深冷靜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狼狽,陰陽師像被不知名的水妖蠱惑,遭到溺死的最後一刻,用上全部自製力爬上岸邊。
“放手。”
“我不我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