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雨水到,早起晚睡覺。
對於梁川這種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人,也突然感覺有一天起來劈柴的時候,安靜的何麓突然熱鬨了起來。人們挑著犁趕著牛螺往田間地頭去,肩上扛著鋤耙,擔著糞肥,家家戶戶開始收拾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空氣中溫度稍稍回升,天漸漸亮得早了,氣溫也慢慢回升,大地上繁忙的春耕季節終於陸續開始了,錯過了這個最好的季節,今年可能又要喝西北風了。
鄭若縈的眉頭緊鎖,憂心得茶飯不思。家裡的佃農忙著收拾那些水田將全部的農具和耕牛全部占用了,莫說要抽出部分來伺候家裡的甘蔗地,連多餘的佃農也沒有幾個。
她又使出撒嬌本事纏著鄭益謙,就希望鄭益謙能心軟出麵幫他抽出幾頭牛幾個佃農幫忙開墾那些旱地。鄭益謙一想起前幾日因為自己的一時糊塗被夫人那番毒打,現在幾天連床都摸不到,隻能睡在客廳,哪裡還敢心軟。
再說這春耕大計乃是一家之本,要是誤了春耕,家裡秋收就收不糧食,現在家裡的生意大部分還是靠著秋糧,佃農收不到糧,拿什麼交稅,拿什麼交租?
老蔡從小看著這個大小姐大長,心裡知道她最近對種甘蔗這件事相當的上心,卻剛好碰上春耕這個農忙時節,找得到耕牛這才有鬼了。老蔡實現心疼這個姑娘,就幫她出了個主意,去集市上看看有沒有人賣耕牛,順便招募一下,看看有沒有閒散的農民,去年又有不少人從北麵逃下來的逃戶,看看運氣,應該可以找得到。
唯一需要的就是錢,鄭若縈本想將希望寄托在爹爹鄭益謙那,怎奈鄭益謙說什麼都不肯幫她,她狠了狠心,將自己幾年存下來的私房錢全拿了出來。。
真宗鹹平五年,西北李氏族長李繼遷被吐蕃暗算,重傷不治,李德明繼位後向極力擴張,到了真宗天禧三年時,更是選定懷遠鎮為都城,改為興州,就是現在的興慶府,對外宋遼仍稱臣,但是狼子野心已路人皆知。
此一時彼一時,北麵的遼國已不再是心腹大患,反而西北風雲詭譎,李氏不時進犯宋境,西北原為安民之所,李氏兵禍一起,民不聊生。到了本朝,李元昊繼夏公位,西北風雲變幻,李氏野心勃勃,不僅與大宋開戰,連遼國也不放在眼裡,刀兵相見,流民遍野,大批無家可歸的難民向內地遷移。
安土重遷是千百年來的人民心中最根本的信念,祖先生活的土地如果不是最後萬不得已的關頭,這些淳樸的人民也不會想著去改變。但是兵禍無常,三天兩頭就一場戰爭,彆說是農事生產,連命都沒有。也虧是本朝戶籍管理較為鬆,對人身的限製不像明代那樣瘋狂,舉家遷移才成為可能。
北方的土地早已飽和,能接納這些流民的地方隻有江南,南方的大片土地還是原始而未開發的狀態。
大批的難民越過長江,江南此時不比江北,江北自古都是農耕的要地,南方開發還沒那麼到位,南蠻的印象還是深深烙在百姓的心裡。大批難民向著江淮兩浙前進,到了此地便不再前進,但是少部分人看得遠,寧願放棄這江南的大好盛世,繼續向南方前進,他們相信,越往南雖然越窮,但是能遠離兵禍,自己這一代辛苦無所謂,如果能給子孫幾代安寧,不需再受自己這一代人的苦,這才是最重要的。
人還在,苦算什麼。
範殿元拖著一輛木架車子,車軲轆走了幾千裡地已已經搖搖欲墜,車上麵坐的他的小女兒還有妻子,三個人臉上還算乾淨,但是身上味道奇大,多久沒過澡了他們也記不清了 ,頭發雜亂發黃,沾著些草莖碎葉,一副叫花子的模樣,走在鳳山這條南北唯一的要道上,旁人唯恐避之樣。在他的後麵還有十來個他這樣的人。
他們都是一起從陝西逃出來的,李元昊窮兵黷武,占領了夏、銀、綏、宥、靜、靈、會、勝等許多州縣麵積涵蓋了到了陝西,這個天不佑的地方夾在李氏、趙宋和契丹人之間,連年兵災,不要說糧食,連草根樹皮都吃完了,就差吃人。
範殿元和其他人一樣,沒辦法隻能帶著一家老小往南方去謀生。一開始從陝西出來的有幾百戶這樣的人家,有的向蜀中方向去了,有的往荊襄方向去了,一路下來隊伍裡的人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