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的家宴從梁川的角度可以說相當豐盛,無怪乎百姓人民最討厭的一句話,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鄭家人猶嫌沒有下箸之菜,高牆之外的佃農流民,還在為明天的一頓飯而發愁。
這是同一個時代,同一個環境下不同時代畫麵。
梁川來到這個世界後,去過興化鄭祖亮的豪宅,也來過鳳山鄭益謙的華邸,更住過鄉下的草房。他嘗過小米稀粥的滋味,也嘗過水晶蝦仁的鮮甜。
這個時代大部分的人奮鬥了一輩子可能沒機會嘗一嘗虎斑蝦的美味,不是因為他們不努力,而是因為這個時代給他們的機會太不平等。
貧困的惡性循環導致羊倌的孩子隻能養羊,梁川有時想,自己到了這個世界,渴望去看看這個自己從沒有見過世界,而自己身邊有太多的羈絆,有多太不舍的人,他們同樣沒有真正見過這個世界,他們隻是努力地活下去,隻想生存,而沒有思考過什麼叫生活。
今天自己是人家的座上賓客,自己吃香喝辣,那沒有滋味。他仿佛覺得自己肩上有副擔子,要挑著這些人,一起過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鄭祖亮在席間聽到甘蔗糖這個詞他就坐不住了,心裡隱隱覺得這件事肯定不簡單,但是他沒有在這麼多人麵前直接說出來。
他還有另外一件事,再過半個月就是上元佳節了,他初一有機會與梁川列在一席,謝謝之前的恩情,但是李成福沒成逮到報恩的機會。
興化的都頭李成福因為剿滅大蜚山匪患立了大功,而這件事從頭到尾李成福連個屁也沒有放過,就白白撈了一個天大的功勞。天大的餡餅直接將這個粗人砸暈了,現在在縣裡麵他的地位隱隱有超過吳胡子的架式,幾個縣老爺原來連他的存在都不會多看一眼,現在出了府衙都會帶著李成福,有能耐的人,縣裡麵幾個人都想著去拉攏。
吃完飯,幾個人坐在正堂裡。大廳裡的太師椅坐著那是舒服,椅麵上墊著塊棉花墊子,彆看這椅子就幾根木條拚起來,但是古人的智慧真是令人折服,椅子絲毫沒有不適感,反而十分符合人體工學,坐著靠著,腰骨不會酸痛。
丫鬟上了茶水,這茶水就像那屠蘇酒,茶水裡都是碎茶葉子。梁川喝得很不習慣,現代人喝茶還要裝個茶濾,過掉茶水裡的渣渣,雜質越多,說明功夫越沒有到位。這就是觀念的差異,潮流年年在變,更何況差了近一千年。
李成福托鄭祖亮一定要跟梁川吱一聲,上元節一定要到興化熱鬨一下,屆時知縣老爺將會舉辦一個燈會。李成福有幸被邀請列席,他就想借著這個機會,讓梁川也見識一下,托梁川的福,現在他也算混出頭了。趁著喝茶的功夫,鄭祖亮對著梁川說道:“梁川兄弟,過幾天上元節,鄭都頭請你去興化小聚一下,知縣大人辦了一個燈會,鄭都頭請你一同前去熱鬨一番。”
縣城的燈會一下子讓幾個女孩子的心火熱了起來,古代的娛樂活動實在太少了,以致於他們在鳳山街頭碰到梁川拉胡琴都能如癡如醉。為什麼古代的上元節會比元宵節在人們的心中更為重視,也是因為有得玩!炫麗的花燈,各式的雜耍活動,過年得有吃,元宵就是既有得吃又有得玩了。
鄭祖亮的女兒鄭玉芝打小嬌生慣養,針線女紅一概不會,就是會吃會玩會打扮,一聽這個好玩的事,纏著他爹開始撒嬌,問道:“爹~~燈會我也想去,帶上我嘛!”,邊說一隻手開始纏上鄭祖亮的手臂。
鄭祖亮一手拍掉了鄭玉芝麻纏的手,不爭氣地怒道:“你一個女兒家的,不跟你表姐好好學學,起碼呆在家裡多讀點詩書也是件好事,成天在外麵拋頭露麵的,你弟弟都被你帶壞了!”
鄭玉芝的手吃疼,小嘴一噘,看著梁川這個莊稼漢模樣的人都能去那燈會,自己是千金家小姐卻去不得,心裡頗不服氣,但是她知道他爹爹說話做事的脾氣,你跟他犟,那是自討苦吃,便訕訕地站在表姐鄭若縈身邊發小脾氣。
鄭若縈也是想去看看熱鬨,但是她說不出口,這縣裡大人物的聚會哪裡會讓他們去拋頭露麵。表妹耍小脾氣,她可不會表現在臉上,發脾氣要是能解決問題,那就好辦了。她眼睛瞟了一眼梁川,辦法也不是沒有嘛!
倒是梁川,聽到什麼燈會好像無動於衷一樣,手裡撥弄著那個茶杯,茶蓋挑著褐色的茶水上麵的茶沫,茶水裡雖然渣子多,但是茶水的清香泌人心脾,剛吃完大魚大肉,喝一口清茶解膩得很,安逸!
至於燈會,那個什麼狗屁燈會有什麼好看的?後世的春晚後到後麵,有唱歌有跳舞的,各種花樣年年搞創新,他都看不下去了,更何況這個狗屁燈會,還不是猜燈謎,再不住,也就是搭個台子,有人唱戲,有人唱曲,沒勁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