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起你的身子讓本王好好看看。”趙惟憲骨子裡散發著一種上位者、尊位者的驕傲,沒落的皇族依舊是皇族,平頭百九始終要抬頭仰望的存在。
梁川直起腰,臉上又擠出了一張標準的市膾而諂媚的笑臉,這是他保護自己不由得已而為之的本能反應。
“蒙聖上恩典,委本王任泉州知府兼市舶提舉,自上元節後起程,日夜兼程,兼程數月方才行至此地,不想小小興化還藏著你這號人物。”
趙惟憲貴為聖上皇兄,地位尊崇,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太祖這脈沒什麼好下場,是個活人都會被外放做官,運氣好的留在東京,稍次一點發放揚淮江浙,這些都是富庶之所在,泉州因為開港通番,是上上之所在,能分到此處足見聖上厚倦。命不好的呢,下放雲貴,那裡窮山惡水,民智未開,民鳳剽悍,動不動就抄家夥起義,一上一下,高下立判。分到泉州,這要錢有錢,要權有權,呆個三年五載,撈夠了本錢,與朝中重臣稍加打點,以身弱多病或為太祖守孝為名,請求回京,安享晚年,一個糟老王爺,誰還不放心?
“王爺抬愛。”趙惟憲一翻話聽著像是在褒揚梁川,梁川聽在耳朵裡卻是句句反話,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興農事,造水利,開學堂,勸手工,老有所養,幼有所學,文能一詞動京師,武能隻身降猛虎,好你個梁川郎!”趙惟憲嘴裡不停地評論著梁川,梁川心想這他娘的到底想乾嘛?
趙惟憲坐在梁川家中,本想張口詢問梁川關於那神鳥蛋的下落,忽然見到堂外的幾個村姑抬著一整筐的青皮模樣的神鳥蛋,搖晃著從自己眼前而過,原來自己以為是什麼不世奇珍的神鳥蛋,在這裡竟然如同雞鴨蛋一般稀鬆平常。
物以稀為貴,這一筐一筐地抬出來的能是什麼金貴物件?他也散了再問的心思!
“本王身邊猛將幕僚無數,曹千鬆力敵千軍,左丘宏當世猛將,還有這三個,大名應天真定之佼佼者,可是今日與你一比,如插標賣首爾。此番南下,本王一路觀望,就是期望路上可以覓得良材,跟隨本王獻謀獻計,三個月來所獲無一,今天總算碰到你,本王有意收你為幕僚,你意下如何?”
趙惟憲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意圖,這是打算收自己當小弟啊。任何一個時期,抱著大樹好乘涼都是一亙古不變的真理,誠如猛人如劉皇叔,也是一根根大腿換著抱過來,先抱彆人的,等自己的大腿變粗了,就換成周遭的人來抱他的大腿,最後方才成就一番事業。
這要是以前,一個省部級的大領導對著自己說,來,我看好你,你來給我打工,梁川會恨不得斬雞血燒黃紙一表忠心,然後屁顫屁顫地跟過去,給領導鞍前馬後。可是那是上輩子啊,上輩子活得多累啊,為了車子房子拚了大半生,迫無無奈才會如此作為,這輩子他娘的不愁吃不愁穿,老婆也有了,就差造個孩子抱著老婆熱炕頭了,乾嘛還要跟著這個大佬去卷入那體製內的政、治漩渦,自己不是有病嘛。
梁川很想實現一下自己的抱負,去看看這個美麗而又未知的世界,人在江湖有太多的身不由已,自己拒絕了知縣的都頭職業就是不想被束縛,誠然跟著這位王爺,皇帝的大哥,以後榮華富貴,地位名譽什麼都少不了, 可是會快樂嗎,梁川用屁股想都知道,基本告彆快樂一詞了。自己還有沒有那份實力,卷入了政、治鬥爭,最後自己隻會淪為犧牲品。
這時候隻能實話實說了,如果身不由已,那是另話,對這種地位的人搞曖昧模棱兩可做搖擺人那等於是打對方的臉,自尋死路。
梁川的臉上收起那一臉的諂媚,滿臉肅殺,道:“王爺,實不相瞞,能給您鞍前馬後是我八輩子換來的福分,祖墳上冒青煙了,想都不想的天大好事。本來我應該吩咐娘子收拾家什追隨左右,可是現在不行。”
梁川的話說得所有人一愣一愣的,好好的前程不要,窩在這山裡麵算什麼?這是當朝王爺屈尊親自登門來請啊,傳出去可是大大的一樁美談,賢王的美名必將再添濃重的一筆,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拒絕了?
他以為他是什麼東西?難道他還想拚個更好的前程嗎,駁了趙王爺的麵子, 等於得罪了半個朝庭的高官,以後這路子可有他難過的,他還以為憑他自己的本事以後還能混得更好?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何保正此刻心情複雜,梁川有個好前程他也是很樂意看到的,可是身為這一方的保正,好不容看著村子裡的人們慢慢地過上了好日子,如果梁川走了,他們還能有這日子嗎。